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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澜看着族妹薄薄的眼皮和稍微有点塌的鼻梁,笑道:“殊不知女大十八变,等到阿湖长大了,定不是个标志的小娘子的。”
云澜很想要孩子,很是逗弄了一会儿白白软软的小姑娘后,这才让白鹤将准备好的周岁礼拿了出来,没让李氏推辞,便让奶娘抱着孩子同白鹤去了屏风外面。
“婶娘,我听说洛州那里的情形不好,不知道叔父处可有父亲的消息没有?”
昭云殿中唯一放心说话的时候,只有夜深人静两人在卧榻之中的时候,云澜并不打算让殿中的眼线们都没有事情做。若是自己表现得太精明了,宇文护那里势必不会放过去。白日里,除了耳语,一般说话都会被人报给宇文护,故而她和李氏这次见面说话,并没有将殿中的人都遣开。
李氏早从谢贞那里知道了洛州的情景,也没有瞒着云澜:“你叔父半个月前就收到了你父亲那边的消息,还是从之前赵国公府的长史那里得知的。洛州离金墉城太近,乃是两战之地,年前入冬之后就很不太平,流言四起。过了年后情势越发不好了,说是城中有人同齐国人相勾结,意图作乱。不过你父亲做得极好,半月前已经对意图做乱之人有了眉目,想必现在应该已经将他们都给擒获了。”
云澜听了李氏的话,心中依旧没有放下心来,她知道父亲谢宜在州郡事宜上有才干,但是于军政之事却是生疏的,虽则去年曾带兵去剿过乱匪,但是那些人大多是战乱之后的流民百姓,自然不是州兵的对手。想到曾死于孙恩之乱的若干先祖谢,云澜当然不是很放心了。
“就没有多的消息么?”
李氏摇了摇头,苦笑道:“这些事情,还是我追问了你叔父好几次,才告诉我的。”
云澜想到叔父比父亲更受儒学的影响,李氏婶娘知道这么多也已经是极限了,便也没有再多问。
“前些日子,陛下和我一起做了许多纸鸢,婶娘来看看可有合意的?可回家赏玩,上巳节时就不需再去买或做了。”
李氏自然应了,最后挑了一只燕子纸鸢和一只花苞纸鸢,“夫人的手巧我是知道的,想不到陛下的手也这样巧。”
李氏看着十几只纸鸢,清楚皇帝同侄女是真的很恩爱,也不再为有女子进宫而担心了。
“听说昨日有美人入宫,夫人可见过了?她们可还好相处?”
云澜一笑:“已经见过了。晋国公大家亲挑的,自然是好的。只是昨日里她们俩突然有些不适,要修养一段时日呢。说起来,我下晌该去探探她们的。”
李氏赞赏地看着云澜道:“夫人如此行事,方显得大方。”
云澜眨了眨眼,轻轻笑了。
“婶娘,侄女想要劳烦您问问叔父一件事情,就是侄女想将谢家历代先祖之事编撰成书,不知是否可行?”
李氏心中诧异,却也应了。
云澜知道自己是外嫁女,她此意不过是想就谢氏两百年来的兴衰同南朝历史相系,编撰成书后,宇文邕也可有所启发,也免得自己整日里太过无趣了。
“对了,婶娘,你回府去后,还请叔父将侄女的话用书信告知父亲,就说他孤军莫要逞勇。可同中州刺史李贤、熊州及玉璧城中的韦孝宽韦大都督等联合,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之人,比之父亲在行军打仗之上多了经验,有他们为强援,独孤永业便成孤军,不会再轻易犯洛州了。”
李氏已经知道了云澜爱操心的性子,自然还是应了。
待李氏走后,云澜正准备去探看厍汗氏和冯氏,宇文邕便回来了。
“阿澜,洛州之事已经水落石出了。今日朝中接到了洛州的奏报,乱党悉数抓获了,贼首周共也被官兵围住了。你父亲已经审明了,周共除了妖言惑众之外,还将跟随他的人分封将相,且自齐国那里得来了不少的兵器,明显是意图作乱。你阿父因立下此功,被授于宁远将军之位,将离洛州回宜阳领一郡军政。”
云澜心中一跳,对着宇文邕道:“阿父想要一展抱负,我做女儿的自然不能阻拦。只是若周齐有大战,宜阳无险可守,我担心我阿娘和阿梧、阿懋。我写书信去让阿娘和两个弟弟回长安,你看如何?”
宇文邕回忆了下梦中情景,摇了摇头:“你啊,这个时候写信过去让他们离开,也太急了些。”随即在云澜手掌上轻轻写了一行字——还有一年半的时光呢,无须太急。
云澜也觉自己是关心则乱,笑着应了。
“对了,老九堙智突他们已经到了西凉州了,这一月个多月里,他们倒是走得极快。”宇文邕今日听到的奏报之前,本以为他们一行已经到了敦煌郡了,没想到才到了西凉州,喔,堙智突也太将自己这个兄长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呢。
云澜看宇文邕摸着下巴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撅了撅嘴,丢了一本书给宇文邕,留下一句:“我去探探厍汗氏和冯氏去,稍候就回来了。”
宇文邕皱了下眉毛,看着手中《战国策》,笑了。
云澜这边去看厍汗氏和冯氏,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回昭云殿的路上,她知道,这两人要歇息大半个月才可能出来见人的,因为放在心上的还是父亲谢宜的事情。谢宜不是宇文护的心腹,他坐镇洛州当然不会长久,回宜阳是理所当然的。宜阳,可以让母亲和弟弟们出来,只是父亲那里,若是抓住了一年多以后的时机,在宜阳立下战功,即便是宇文护,也不得不让父亲的官职往上升一下了。云澜打定了主意,便笑着回昭云殿去了。
而宇文邕自以为将他挂在心上的宇文纯,此时正在凉州城的街道之上呆愣了大半柱香功夫了。
“春雪湿罗裘,寒冰凝铁衣。贵叔父(宇文贵,字永贵),凉州设军镇以来,已经有十几年了,为何城里还这样荒凉?”宇文纯没有想到西凉州的初春之时依旧是冬日荒凉至极之景——残缺的城墙,破矮的屋舍,以及街道之上的残雪和偶尔出现的衣着褴褛抖瑟着的百姓。唯一的色彩,居然是街道之上偶尔行走的胡人的金发颜色。
宇文贵叹道:“堙智突你毕竟年幼,除了长安及同州,尚未去个其他诸地。凉州如此情景已经不算很差了,战乱不绝之地,都是一片残破的。凉州背靠吐谷浑,比之离突厥的张掖郡及敦煌郡,好了许多了。你到了那里一看便知道了。”
宇文纯心中闷闷的,“这里如此残破,是因为和吐谷浑的战事?张掖及敦煌郡则是因为突厥人时常南下劫掠了?”吐谷浑和突厥如此作为,朝廷大军征讨才是,居然和突厥结盟。宇文纯想到还要为四哥求娶突厥的公主,他心中着实不是味道。
而宇文纯的随行侍卫之中,小少年陈虎子因为嘴甜人也机灵,早就和大多数侍卫大打好了关系,见众人脸色都不好看的样子,他却不大明白,朝廷既然设立了军镇,有人来劫掠,带兵扫平不就是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他此行,得到的任务是,让这一路的行程尽量放慢点。不过呢,他还没有动手脚,老天就来帮忙了。这一个多月快两个月的功夫了,下了雪的天儿就占了一半,自己一行自然走不快了。
另有周虎,瞧了陈虎子那样子,没得心里有气,想到宇皇帝私底下说的事,心中就不痛快得很,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不说这一行人心中的思虑,只说宇文护那里,他的事情虽然极多,但还是不会漏掉皇帝每日里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的回报。当然了,云澜之前和李氏的话,云澜和宇文邕白日里无关紧要的话占多数,所以时日一天天过去了,他也渐渐地对宇文邕和云澜松懈了一些,没有紧急的事情,他只三日里听人回报一次这小夫妻俩的言行举止。
所以,四月里时,宇文邕向宇文护说:“堂兄,朕同三胡从小一块儿长大,之前也是一块儿读书习武的,如今朕一人读经史,甚是孤单,很想同三胡一起读书。而且他只是宗师上士,平日里也无事。不如让他还是陪着朕读书?”(宇文孝伯,字三胡,宇文泰族兄安化公宇文深之子,父亡后,被宇文泰抚养长大,此时十九岁。)
宇文护这些时日里为母亲阎姬之事忧烦不已,并不觉得宇文邕此举有什么不对,毕竟宇文孝伯不过十九岁,也没有担任什么要职,便一口答应了。
“那堂兄,朕的老师也想换换呢。”
宇文护看了宇文邕不耐烦道:“你想让谁做太傅?”
宇文邕自然察觉到宇文护语气的变化,忙温和道:“这个朕自然是听从堂兄的。”
宇文护想了想,朝中如今他不喜之人贬的贬驱出长安的也驱出了,唯有于翼,自己拿他不好办。喔,让他做太傅好了,好听又没有实权。
“就燕国公于翼吧,他早年跟随四叔素有才干,教你读书是极好的。”
宇文邕哪里不知道宇文护的意思,他也早知道会这样,一早就有了主意,心中暗自高兴不已,谢过了宇文护,就面露喜色往昭云殿去了。
宇文护见状摇了摇头,这些时日里,他已经将当初的疑惑转为了肯定,弥罗突这小子就是宇文家的异类,居然真是个痴情种子,心中只有一妇人!幸好宇文家还有自己在啊,不然四叔辛辛苦苦打下的这一片江山还真是完了。想到此处,他便想起了前日里接到了谢宜的奏请,说是想在宜阳城外建筑外城,本来对于此事他不置可否,不过谢宜一连三封奏请都是同样的内容,他便答应了。谢宜为何如此,他还是能够明白一二的。世家子弟,无比看重名声,但是振兴家族,当今世道,唯有马上挣得,文章写得再华丽锦绣也没有多大用处的。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