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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地红花灼灼,而花海中间,一朵硕大的白色花苞缓缓绽开,摇曳于群花之中,流转着幽蓝的光彩,煞是诡异。
夙兮恢复常色,从容道:“看来你和这结界的主人有莫大的渊源。”
“我还以为我何时有这么强大的灵力。”沉殊略微不满,说着就要走上前,想撷了那朵曼陀罗华。
“慢着,我去。”夙兮将沉殊扯到身后,走到那朵曼陀罗华前,仔细打量了几眼,确定没有危险后他伸手才触碰到花瓣,突然那幽蓝的光芒大盛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推力,夙兮一时不防,便被抛出十步开外。
这一抛,让沉殊心都快跳出喉咙,生怕夙兮又受伤,她急忙忙跑上前,焦急地问:“兮,有没有受伤?在哪里?伤口又裂开没?我看看……”
夙兮挣扎着起身,扯了扯嘴角报以沉殊一个安然的微笑,“我没事。”
沉殊咬唇,看着面前男子额上渗出的薄汗,心里微叹,道:“你待在这,我去摘。不要担心,我能感觉到这结界于我而言是没有危险的。”言毕,不等夙兮回答,沉殊已然转身前去。
这一切都是幻象,包括这朵曼陀罗华,但身处幻境之中,所触到的一切又不是幻象。
当沉殊慢慢靠近那朵曼陀罗华时,花瓣上流转的幽蓝色光芒愈来愈显得诡异。当沉殊指尖刚一触到花瓣,瞬间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便身处一处璀璨的石洞之中。
而眼见着沉殊一下子消失,夙兮脸色一变,想要冲上前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成千上万的曼珠沙华齐齐包围,闯不出。
头有点晕,沉殊扶额,稳了稳心神,开始打量这个石洞。这是个封闭的石洞,石洞很大,没有出口,里头开满了极尽妖娆的曼珠沙华,四周摆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夜明珠,使整个洞显得富丽亮堂。稍远点的地方还传来汩汩的流水声,那处地方是这洞中最耀眼之处,富极的灵气滋养着池旁的十二朵曼陀罗华,其中最大的一朵悬浮在半空中,里头似乎裹藏着什么,泛着一股柔和的白光,安详得令人低叹。
有种熟悉的气息在空中流转。
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沉殊一震,蓦地两行清泪淌过脸颊,她举步维艰。
那是一方小小的灵池,池壁有半人高,池底很深,左右不过七尺来长,三尺来宽。池底有只泉眼,千年如一日地汩汩冒出水流,没有溪流流动,但这泉水却永远也装不满池子。悬浮在半空的曼陀罗华,花心里衔了粒色泽莹润的珠子,而珠子绽放出的光芒,缠绕着池水上的那人儿。
那是个美得颠倒众生的女子,她安详地闭着双眼,双颊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左眼角下刺了一只蓝蝶,恍若展翅欲飞,如瀑般的青丝仿如水草,在水中轻轻散开。她静静地浮在池水之上,白色的衣裳裹着那凝脂般的身子,虚缈得恍如琉璃般,一碰即碎。
沉殊脚步一个踉跄,扑在池檐上,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缓缓伸出右手,似怕这只是一个一碰即碎的梦,颤抖的嗓音模糊不清地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娘、娘亲……”,可伸出去的右手却只触到一片冰凉的空气,刹那间,沉殊怔了怔神。
是了,前彼岸花神沉络早在七千年前就死于殷姒之手了,哪还会出现在这?这不过是一个幻境罢了。
沉殊缓缓闭上眼,抓空的五指一点一点收紧,力道之大竟连指节都泛白。
可、可这样熟悉的气息又是从何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几段记忆掠过沉殊的脑海,倏地睁开双眼,她仰头注视着那颗白光缠绕的珠子,嘴角隐隐浮现一抹笑意,那一刻的她,颠倒众生。
“盘古石。”她清晰地吐出这三个字。
原来,这并不是幻象,那的的确确是娘亲,是用盘古石凝聚而成的魂魄。而六界之内甘愿如此费尽心神为娘亲付出且修为这般高深莫测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父帝。
看来,殷姒所言非虚,盘古石果真有凝魂聚魄之效。
就在这时,她想通了一切,父帝定是在娘亲魂魄散尽之前留了几缕魂魄,而后一定历尽一番艰辛才寻得盘古石,为了使娘亲的魂魄凝聚得更快,他将盘古石及那几缕魂魄放在天地之间灵气最丰沛之地昆仑山,并设下了层层结界来保护。而这石洞,正是最后一层——印苍幻境,只允许施法者所允之人进入,其他人硬要闯入则最后只会陷入幻境,死路一条。而她,正是天帝所允之人,所以刚才进入时一路上才会这般平静。那株泛幽蓝色光芒的曼陀罗华,一定是幻境入口。
想到这,沉殊嫣然一笑,“真好,娘亲又可以复生了,而盘古石也寻到了,大家都有救了。”
三尺白绫自袖中飞出,上下疾驰,卷住那含在花心的珠子。珠子刚刚离开花心的瞬间,池中的人儿魂魄顿时摇摇欲散,见状,沉殊心下一急,忙松开白绫,珠子复落回花心,池中的人才恢复如初。
而这厢,沉殊失神跌倒在池壁旁,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殷红的血液模糊了手心的纹路,她喃喃自语,声音喑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殷姒那女人会如此好心,怪不得她会告诉她这些……可她却偏偏瞒住了最致命的一条——盘古石只能凝魂聚魄,并不能结魄。所以娘亲只要一离开盘古石就会立刻再次魂飞魄散,就算再次使用盘古石也回天乏力了。这才是殷姒真正的目的!她要折磨自己!逼自己在娘亲与自己之间作出选择!把她逼入两难的境地让她心受折磨!
原来先前所有的念想,只是妄念罢了。沉殊扯了扯嘴角,自嘲。
她吃力地站起身,晃了晃身子,稳住心神,看着池中的人儿,道:“娘亲,恕孩儿不孝,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说完,她抬手幻化出短刀,利落地往胸口一捅,再拔出沾满自己心头血的短刀,刀上的血液缓缓滴入那具魂魄里,滞留在魂魄中心散发着红光。
然后再过一百年,这具魂魄会重新拥有一副完整的躯体,至此,魂魄才算真正结好。只是那时,她已无缘得见娘亲了。
沉殊凄然一笑,心中终究是带着侥幸的,若不是殷姒让她发现了娘亲的存在,恐怕父帝此生再也盼不回娘亲的苏醒了吧。彼岸花神复生必须要以与其有血缘关系之人的心头血为引,这秘密代代相传从不外泄,父帝不知这点,若让他这样等下去,便是沧海桑田也是无涯。临死前能成全父帝与娘亲,于她而言又岂不是安慰?
“娘亲——”她猛地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抬手迅速封住穴道以止血。看着池水上那睡容安然的女子,沉殊眸中带着泪光,对着这虚空,她轻声说着:“带我出去。”
当那一身红衣的女子自花间踏出,紧困住夙兮的那丛曼珠沙华也尽数退去。
夙兮迎上跌跌撞撞赶来的女子,目光落到她胸口一摊暗沉的血迹,他眸色一沉,身上满是肃杀之气,“是谁伤的你?”
沉殊扎进他怀里,摇了摇头,虚弱地开口,“是我,没事的,只是取了些心头血。”
夙兮不解地看着她。
她低低笑着,“我放弃了盘古石,取了心头血,娘亲可以复活了。兮,不怪我吧?”
明白了大概,夙兮心疼地将沉殊搂在怀里,“傻瓜,我只怪你伤了自己。”
“我会好好养伤的。”
“回去吧。”
☆、第六章 花如雪(上)
所剩的日子屈指可数。
胸口的伤早已痊愈得差不多,沉殊坐在书桌前,略微思索几下,提笔写道:七日后于刈雪山底见,落款:沉殊。然后将信折好装进信封,起身走出门。
斜靠在床头正捧着书卷的夙兮,听到离去的脚步声,微微抬眸,眼底平静无波。
“老扶桑,你快出来!”沉殊摇着扶桑树。
“哎哟公主殿下,你再摇老夫的老骨头都快散了。”老扶桑一脸愤愤地变回人形。
沉殊凑近老扶桑,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顺便再提一句,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偷偷挖走了我的七坛落忧香埋在汤谷,我要不要去找回我的东西呢,老扶桑你看着办吧。”说完后直起身,气定神闲地看着老扶桑微笑。
登时老扶桑便垮了脸,不满地咕哝:“老夫一把老骨头的,把老夫当跑腿,丫头你于心何忍哪……”
“嗯?”
“……老夫去就是了。”说着,便一脸怨相地接过沉殊手中那一纸书信,施了个法术遁了。
转身回到屋内时,屋里已然空无一人。“呵呵。”沉殊轻笑,眼底沉淀着化不开的哀伤,“对不起。”我对你用了计。
书案上镇着一叠纸,沉殊从最底下抽出一张泛着樱花香的白纸,那是她从人界的住处带回来的,当年枫肆提供给她的全是这种纸,并告诉她,当这些纸写完后如果不留着就一定要烧了它们。当时她不懂为什么,但如今算是明白了。慕容浣告诉她,这种纸叫做留纸,留纸一旦焚尽,它就会出现在妖王东方烬面前,在妖界这种纸专为妖界臣子所用。
望尊上七日后携愔初寂于忘川见。落款:沉殊
提笔写毕,沉殊拿起纸使了个法术,那张纸倏地腾起窜火焰。她手一松,不多时地上只剩下了一层灰,风一扬,顿时消散无踪。
而那厢,正用遁地术前往妖界的老扶桑猛地就撞上一堵坚实的墙,震得脑袋嗡嗡响,顿时就从地底弹出来。
老扶桑趴在地上,显然还没回魂。
“老扶桑,你怎么趴在地上?”夙兮从树荫下缓缓走出,扶起老扶桑,眼角的笑意未达眼底。
“没事没事。”摔了这一跤,老扶桑含糊道,定了定心神,捏了诀换腾云而去。
而这边,夙兮敛了所有的表情,将袖中前一刻还在老扶桑袖中的纸信揉成一团,捏作灰,从指缝间流逝。
腾云一会儿后,老扶桑往后头瞅了瞅,口中念念有词:“那丫头只是交待说如果路上碰到什么意外事故就可以走了,那这一撞算是意外吧,这样老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