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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便是叔父,拿着流光玉杯惨惨笑道:“终究……还是得不到吧……”
当时叔父说什么?对了:“若只是想要他那该有多好,就可以不顾他的意愿强行把他抢过来,即使弄坏了也没什么关系……可是为什么要喜欢上他,为什么要爱?竟然要一退到底,一败涂地啊……”
他冷笑:“我爹就是那样性子,难道你至今不明?”
那时候他几岁?有十岁没?冷冷地看着叔父疯癫状,只觉无比滑稽。叔父道,这一爱下去,便是生命系于他人之手,从此后生生死死是喜是悲都不由得自己。本以为只是要得到那么一个人,结果发现即使他在身边,他不欢喜,自己也笑不出来。
“如果不爱便好了……”叔父喃喃,“有的时候……觉得还是死了的好,省得被人这么翻来覆去的折磨……”
他看着他们痛苦,脸上并没有丝毫表情,心里也是漠然。想道这些人真是无聊啊,不就都是人么,有什么可爱来爱去执着个不停的。在当时的他眼中,爹和叔父没什么差别,娘和奶妈也没什么差别。待他稍长之后,杀人不眨眼,那时他眼中,这些血亲,和他杀的那些人也没什么差别。若是需要,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这些人。
……可是,怎么……忽然有一个人就是不同呢……
本来万物在他眼中都是黑白,忽然出现了一个彩色的人。本来就算是父母他都不在意,怎么忽然出现了一个重得超过所有的人。想占有他,想把他留在身边,揉进身体里,可——
见他怒火会心虚,看他痛苦会不忍,甚至他蹙眉他也慌张。想见他想要他,可是真的触到手里又不敢用力,怕会碎了。
睡不着,怎么也睡不着。悠然干脆起身,贴近墙听了片刻,听到隔壁有声音,于是披了件长衫去敲门。敲了两声却不见应答,想到平素二人行止也不避什么,干脆推门进去。
君笑正在净身,他听到脚步声,分辩出是悠然,倒也不太在意。待得他推门进来,心中方才一惊,连忙转身背对他,运起内力,将附近椅背上搭着的外衫吸过来,快速披到肩上。
只是惊鸿一瞥,悠然怔在当地,竟然动弹不得。君笑披上外衫,拿着里衣走到屏风后面,打理得整齐了方才出来:“悠然,下次等我让你进来再推门。”
他看到悠然眼神,忽然也怔住了,随即脸一点点红起来。然而立刻心底起了一阵寒意,觉得这样眼神再熟悉不过,这样……带着渴慕和欲望的……顶多就是比原来那双眼多了几丝人气,显得不是那么冰冷可怕。
好像那个人……他后退一步,眼底泛起杀气,手指微动,转瞬间已经站好方位。
悠然武功比君笑差得远,但他遇得明师,眼光是一等一的利,马上看出君笑摆的应战姿势。他一惊,随即心下一苦,收了侵略性的眼光,直直看着君笑。
“那是谁做的?”
“啊?”君笑见他眼神又恢复平常熟悉,不自觉放松了警惕,“什么谁做的?”
“你后背的烙印……还有上面的伤。”少年目光炯炯,“那个吟……字……是那人的名字么?”
君笑全身僵住,身体忽冷忽热的,记忆冲破了藩篱,一点点涌出来。手指已经开始发抖,心底弥漫出恨意来。
“是……那人的名字……”君笑低低道,刚敛去些许的杀意又泛滥起来,若那人在眼前,一定恨不得杀了他吧。在这身体上打了印记,即使跑到天边,也无法忘记当初所受的折辱。
“你很喜欢那人吗?所以要在身上留下记号……但为什么周围会那么多伤痕呢?”悠然问道,一双眼看着君笑,眼底也不知是什么情衷。
“哈哈哈——”君笑听到这古怪想法,实在忍耐不住,便大声笑了起来,“悠然你在说些什么?”
悠然疑惑看着他:“难道不是吗?在身上刻下记号,定是因为喜欢吧?”
君笑停住了笑声,直直看着他,唇边起了一丝嘲讽:“悠然,你果然是孩子呢……”
悠然颦起秀气的眉:“我不是孩子!”
“不是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孩子气的想法。”君笑轻轻笑了,“悠然,这印记对我而言,只是强力的侮辱。那人……直是把我当作畜生一般,这烙印也不过是给自己家牲口打戳子而已。”
他嘲讽之意越来越重:“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不在意他人的性命,因此杀起人来可以丝毫不迟疑,折磨人也没有半分心慈手软,把人当作猪狗虫子一般残忍对待……那人就是那样,这烙印,是我反抗他激怒了他而留下的——他只想着怎么能让我感觉到最深的耻辱罢了。”
悠然张口结舌,想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半晌方才冒出几个字:“也许……也许不是这般……”
君笑笑了:“悠然,你不要把人想得太好,将来会吃亏的。你又不认识那人,自然想不到世间还有他那么可怕可厌之人。”他心道这少年虽然聪明,但平素总在灵山上,也不知世间残酷,“你想想现在江湖里那影门,不也是杀人如麻,不管有罪无辜一律斩杀,可有丝毫仁慈?那人一直没杀我,我才觉得奇怪……当然也不是很奇怪,大概是我反抗得比较厉害,他非要我屈服才留我不死……”
“他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君笑看着窗外,眼底恨意宛然,“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直接杀了我……他一定会后悔的!”
悠然看着君笑眼底恨意,只觉身体一分分在发冷。他上前,抓住君笑的衣襟,有些颤抖。君笑回过神来,对他带着歉意地笑笑:“别害怕,我想起这人总会有些过于激动,不是针对你。”想自己身上杀意太显,大概是让这少年不舒服了。
“那那烙印上的伤痕……”悠然轻声问道。
“我右手无力,否则早把那印子割下来了。”君笑道,忽然想起,“反正你也看到了,干脆帮我割下来吧!”
这烙印他自然不肯让别人看到,因此即使想找人帮忙也是不成,不过既然悠然已经看到,再让他帮忙也没什么关系吧。君笑想着,褪去外衫,拨开里衣襟口,露出肩头和小半后背来。手一晃,已经拿出一把匕首,递给悠然。再到包裹里找了点伤药,撕下一条白布一起给悠然。
悠然已经被他吓傻了,拿着匕首的手有些发抖:“萧,你……”
君笑背对着他:“把有字那一块剜下来就好,是火烙的,不会很深,你不用怕。”虽说江湖人都是刀上歃血的主儿,但君笑知道悠然出身灵山,等闲人哪里敢惹他,估计也没多少江湖经验,不太习惯见血。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动手,皱起眉来:“你不敢下手就算了,我自己再想办法。”
后背忽然感觉水滴,然后一双手从身后揽住自己身体,竟然抱得很紧。君笑只觉一阵厌恶,下意识想使力震开他,随即反应过来身后的是悠然而非那人,强行受了力。
“萧,这是你的身体……你已经受了那么多伤,就不要再让它受损害了好么?”身后传来低低声音,“我以后会保护你,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你别伤害自己好不好?不要管那人了,我守护你不会让他再来伤害你的,即便我死……”
君笑愕然,想不到少年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转念又想,自己这身体可能确实让他难受了,于是笑起来:“悠然,我还不需要你来同情和保护,你啊……不用这么担心我。”
泪水滴在君笑裸露后背上,好像连脸都贴在烙印之上。君笑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肌肤相接,身子一晃挣开了悠然的怀抱,转身看着哭着的悠然。
“傻孩子,你哭什么?”他笑着问,整理好里衣,披上外衫,“我这身体本就是破败,烙印的时候还没这手指断的时候痛得厉害……喂,你不要哭了!”
倒觉得慌乱,受了多大伤都不觉怎样,见面前这少年泪水却觉无措。君笑从小到大,见多了打落牙齿和血吞,却少见哭得这么坦然的,一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悠然忽然抬起手,极重地擦去脸上泪水,惨惨笑了。随即低下头去,再抬头,却是平常的笑闹模样:“你倒是真信任我,万一我刚才把那匕首插你背上,你岂不是……”
说到这里,却又觉得这笑话说得甚冷,然后又想这人真是容易相信别人,万一真的有人想害他岂不是轻而易举?心中又是不安起来。
君笑却不知他心情,见他不哭了,松了口气:“你武功比我差不少,若你对着后心刺下去,我不可能会没反应。”他伸手拍拍悠然的肩,“况且……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去?”
虽然觉得这话像是在哄自己,悠然还是心中暖了起来:“相信我就罢了,对别人,可要小心点……这曲家庄,也不是什么干净地方!”
“鱼龙混杂,也是难免。”君笑叹了口气,“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打影门,江湖上,被灭门的帮派是越来越多了,唉……”
“萧,为什么你来曲家庄?我不认为你是喜欢参与江湖血腥的人。”悠然问道。
“一方面,我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