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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让小华听上去心慌慌的。她换了个话头,问,那个司机怎么样?我看他
对你挺好的。
好到什么程度?周渔问。
打灯笼难找。小华道。
周渔注视着小华,没说话。
你真的那么爱陈清?小华看着她问,还是躲避一点什么?
周渔警惕地问,你怀疑我爱陈清?
不不不。小华连忙说,就只是——看你很不喜欢——怎么说呢?你不爱逛街,
不关心外面发生的事,从来不跳舞,也不泡吧,那你整天干什么?真的——就在想
一个人?你整天就在想一个死去的人? 你以为我们有什么好玩?周渔问,你
不觉得——很无聊?
所以才去泡泡吧呀。小华说。
昨天看电视采访女性择偶,十个人都把经济放在第一位,没有一个把感情放在
第一位的。
小华说,现在人都不好意思谈感情了,又不是真的没感情。
周渔说,谈感情还有不好意思的?
小华笑:不够潇洒呗,电视上是不是没一个谈感情的?
周渔说,有,不过全放在第二位,约好似的。小华叹了一口气:也对,经济基
础决定上层建筑嘛。不过周渔,我也劝你一句,结婚吧,结了婚好好上班,你再不
上班——小华停了一下,我给你透一句,明年初裁员一半,你肯定给裁掉。
周渔愣愣地,没吱声。后来她说,裁掉好了,更清净了。
小华看了她一眼:我明白了,有一个地方,最清净,没有比它更清净的地方了。
周渔意识到她说的那“地方”是什么,小华走了,周渔仿佛看到陈清坐在最远
的一张桌子上,从报纸上慢慢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周渔立刻回过头去,不看他。她的胸脯起伏着,似乎空气不够呼吸。帮帮我,
陈清。她在内心喊道,我害怕,我越来越害怕可你不在我身边。我怕上班,怕工作,
怕跳舞,怕泡吧,我怕竞争上岗,它们使我没有快乐,陈清,你真无情,你让我刚
尝了一口美酒,就把它倒掉了。
陈清和周渔的爱情开始于那年夏天,痛苦也开始于那年夏天。陈清一死,爱情
留下来,痛苦他带走了。
第七章
毕业分配那年,周渔留在了省城,陈清回三明市设计院当了一名电工。周渔抱
怨陈清不想办法留下来和她在一起,不过她也知道陈清没办法。周渔哭干了眼泪,
抱住陈清不让走,他们在火车站紧紧拥抱在一起,旅客纷纷探出头来看他们,因为
他们动情的情形只会在电影里出现,以为在拍戏。陈清说,别人都在看我们呢。周
渔说,我不管。陈清说,我走了,你不要老上街,老上街你就要变了,周渔说,我
不上街。陈清又说,不要去跳舞,去跳舞你就把我忘了。周渔说我决不让别人碰我
一个小指头。陈清说,周渔,我还是没有信心,要不我们分手吧?周渔就当众哭起
来,陈清,你这人这么无情,这种话说得出口。陈清说,我是没有办法,我觉得现
在跟过去不一样了,没有人在这样热闹的城市为乡下一个穷电工守身如玉。周渔绝
望地说,我怎么才能让你相信呢?这时陈清突然说,死。死?周渔惊异的止住了哭
泣。陈清改口说,我是说——我去死,那就好了。我去铺铁路。
铺铁路?周渔问。
陈清说有两个办法,一是我躺在铁轨上铺铁路,这样你就会永远爱我了。要不
我用钱铺铁路,我会拼命地赚钱,赚来的所有的钱都用作路费来看你,一周两趟,
怎么样?
周渔一把把他抱住:你就用钱铺铁路吧。
这一铺铺了三年,陈清果然一周两次来回两地跑。一个电工想调到省城是困难
的,陈清只好省吃俭用,把钱都花在铁路上。周二下午提早下班,刚好赶到车站最
后一分钟买票上车,他能每次掐得那么准。在省城过一夜周三上午回三明;周五傍
晚再来一趟,周日深夜坐上海的过路车回三明。每当分别的时候,周渔都要哭,有
时就哭得死去活来。陈清总是拖到最后一分钟才赶到车站,为了能和周渔多呆一分
钟,他学会了这个本领,毫厘不爽。列车长都跟他混熟了,逗他:采购员吧?一周
两趟,还舍不得坐卧铺?赚来的钱留着干什么,塞棺材缝呀?
我不是采购员。
不是采购员搞推销,你发神经啊?列车长笑他,坐火车好玩?为什么不去坐飞
机。
我是去看我妻子,两地分居。
列车长恍悟点头,好久不说话。把他带到列车员消息室,看你累的,打个盹吧,
就此一次下不为例,唉,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陈清美美地睡了个好觉。陈清把故事讲给周渔听,周渔哭成个泪人儿。她非得
让陈清坐卧铺不可,陈清只好坐了一两回,再坐就吃不消了,两人都要没饭吃。列
车长给他想了个办法:不困时坐硬座,人少时还可以躺下睡觉;人多时去坐茶座;
茶座人多,就去买卧铺。可是,陈清坐硬座还是多,睡卧铺少。就这样,他一个月
就得吃半个月快餐面了。
三年下来,陈清铺了六万里铁路,长征才二万五千里。陈清花光了钱,结识了
一大批火车上的朋友。三年下来,陈清去过无数趟省城,但他的记忆还是旧的省城,
他们没时间逛大街,利用每一分钟拥抱在那间租来的小屋子里。他最熟悉的是小屋
到火车站的路,然后是三明车站回设计院的路。
我都不知道省城变什么样了。他说。
来。周渔拿出一件为他买的西服试穿,陈清吃了一惊,这得多贵呀,够我跑好
几趟的。
第八章
周渔哭了,抱住陈清说,你不能一辈子这么跑下去呀,为什么不想办法调来。
陈清道,你看你,能调不早就来了嘛,这样大的城市谁会要一个电工。
周渔说,铺铁路的钱拿去送礼,买也买到省城来了。
陈清说,我死也不干这种事。 周渔就不再说了。给他试好了衣服,又
说,陈清,你来我养活你。 陈清说,我来省城能干吗?我什么也不会,省城
里比我强的电工多的是,喏,我只会唱歌,也唱不好,唱给你一个人听的;我打网
球,也打不好,打给你一个人看的。周渔,我这人真是笨透了,我什么也不会,我
对别人没用,我好像是专为你一个人生的,为你一个人活着的,只对你一个人有用。
周渔依偎他胸前:这就足够了。
不。陈清说,我不能让你为了我也去吃快餐面,我还想学好技术赚钱让你过上
好日子呢。
我已经在吃快餐面了。周渔说。
陈清叫起来,你想当木乃伊吗?
什么意思?周渔不明白。
等你吃上几年喝饱了防腐剂,就成木乃伊了。陈清说,可以永垂不朽了。
两人笑成一团,拥抱着在床上打滚。然后他们突然又被悲伤击倒,紧紧抱在一
起,生怕渐渐滑走的时光用更有力的手把他们分开。陈清惟一的办法是给她又长又
温暖的吻。周渔陶醉了,她觉得陈清似乎是专为接吻而生的,他的吻极其温柔,先
吻她的眉毛,用舌尖把它重新画一遍;再吻她的眼睛,好像他唇间的明珠;他吻她
的脸颊时令她有忧伤感,感到他的贴近既像爱人又像兄长,她的脸是冰凉的,他的
脸是温热的。然后陈清吻到了她的耳尖,这一吻,足以让周渔惊心动魄,常常是这
一吻使周渔激动的,她立即湿润如刚接受浇灌的花蕾,陈清把她的耳垂含在嘴唇好
长时间,终于吻上了她温热的嘴唇。
这时候的周渔真正陶醉了。陈清的吻是那么温柔,周渔舌尖上的花蕾全部开放。
她想不到一个如此刚劲的男人竟也有如此柔软的嘴唇,这是美妙不可言的。周渔感
到了他的唇轻轻地夹住她的唇,吮吸花中的露水;他的整个人都在舌尖上了,她的
所有感受也都在舌尖的味蕾上了。她哭了。
她不愿从这样的吻中抽出,她不愿从这样的温柔乡中走出来,回到冰冷的世界
上,那里的离别是真实的,那里的思念使这个花花世界变得索然寡味。周渔害怕从
中醒来。
陈清能使周渔继续沉醉下去。他好像是一个好琴手,在周渔的身上弹出了旷野
佳音,虽然只存于两人世界,但足以使他们抗拒窗外大街上真实的痛苦。他们互相
脱去了衣服,深深地进入了对方。陈清是温柔的陈清,是温暖的陈清,周渔感到充
实,感到满足。他们做爱与众不同,常常达一小时或更长的时间。他们真的在做爱,
有时会哭,幸福得流泪,悲伤得流泪,有时会笑,常伴以含情的抚摸,从上到下从
头发到脚趾,如珍爱的器皿,让人爱不释手。与众不同的是,他们在整个做爱过程
中,常常停下来看对方,吻她(他)!然后再开始,周渔相信只有真正的爱情能创
造出这么绵长的情爱。大部分的做爱其实只是做性,但周渔相信这才是做爱。因为
性已被爱完全包裹、吸收了。因此陈清才可能做得那么长,使整个漫漫长夜渐渐被
填满、充实和温暖起来。
结束后,周渔都不让他马上离开,她害怕回到那个冰冷的世界。陈清还是抱着
她,问她好不好?周渔说,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古书上说,爱如死之坚强。
第九章
陈清问,你刚才像死一样吗?周渔摇摇头,因为死是没人可以撼动或者改变的,
爱也一样。
陈清说,那什么时候我死给你看。
周渔立刻捂住他的嘴。陈清说,你不要怕,人不都要一死吗?
周渔说,要死也要死在一起,你要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