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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成分不好,孩子也没有什么本事。你们也听说了吧,谁愿意把自己家的闺女嫁到我们家呢?那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接着,他深有感触的说:“要说,孩子也不赖,可局是没有人提亲。孩子抱怨我,我又抱怨谁?原先我家也是穷人,住在洛阳的白马寺附近,早荒年爹娘带着我们几个兄妹来到落市逃荒。父亲的一个哥哥都饿死了,我爹上树捋榆钱,一时眼晕,摔下来死了。我娘没有办法,就把我送给了陈家。陈家富裕,被划为地主,没有想到,这个黑锅不仅我要背一辈子,脸我的儿子接着还得背。”他说到这里,就急剧的咳嗽起来。一会儿,吐出几口带血的浓痰,哼哼起来。
赵景、何文忠听着,看着,心里产生一种同情的感觉。从陈安祥的话语中可以看出,他一提起自己的成分,就有无限的悲哀和内疚及不安。甚至觉得这是见不得人的耻辱。。这种人是属于已经改造好的地、富家庭的第二代人。可是,又由于他也被戴过地主帽,第三代人照样也不能理直气壮的做人。一村有一两户,全国将有几千万人甚至上亿,加上亲戚之间的牵连,该有多少人在压抑中生活?这些人还有第四代、第五代,……子子孙孙,无穷无尽。
陈安祥被打了,吐血了,卧床了,他却要忍气吞声。他们不胡闹,不上诉,用自己的忍耐熬着。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不敢把自己当做好人看,当大多数人都说他们是坏人时,他们就也觉得自己就是坏人了。
赵景此刻深深地感到党中央把这些人的帽子摘掉的决定,是何等的英明,是何等的果断。同时也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责任的重大。要维护法律的尊严,要执法如山,要对违法者毫不容情。
“你谈谈你当时被打的情况好吗?”赵景等陈安祥舒缓了一口气问。
“那天我从墓地刚要回家,突然窜出一个人来,冷不防的就朝我打,下手很凶,好像要把我打死似的。”
“你能大概记得凶手的体态吗?”
“高个,很有劲,像学过拳的。”
“嗷,是谁把你太回来的?”
“只听到副队长的声音,其他几个我就记不清了。”
“陈安泰是你哥哥吗?“
“嗯。”
“骷髅,也就是人头滚动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我可不信迷信。”陈安祥急忙辩解。似乎怕给他再扣上一个宣传迷信的帽子。
“这个村子里有谁学过打拳?”
陈安祥摇摇同样。
“那天你从坟地回来为什么那么晚呢?”赵景只想找出点蛛丝马迹。
陈安祥很有点为难之意,就吞吞吐吐的说:“哎,我有点伤心。看到俺哥哥的坟心里不是滋味。为了他的事我戴了几十年的地主帽子。一伤心就在哪里多呆了一会儿。”
“他是咋死的?”
“反正我觉得他死得屈。……”
“啊?”
正说着,忽然进来一个小伙子,高条子,白净面皮,穿着一双本地生产的解放鞋,人很利索。但是,从他的面相又可看出有几分忠厚。赵景立即判断出来者可能是陈安祥的儿子陈太平。从他一进房喜悦的表情,可知只有回到自己的家里才会感到这么亲切和喜悦之情。他又一怔,说明他对家中的来客感到以外。
赵景问:“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你就是陈太平吧?”
“嗯。”太平更惊讶。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在大堤上和别人争斗过?”
“你们怎么知道?”
“我们调查过。”
陈太平更吃惊了,接着他呜呜的哭起来。他泪流满面的说:“民警同志,原谅我吧,我抢劫了人啦。”
“咳咳,”陈安祥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接着吐了几口血,晕死过去。他预想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果然是他儿子犯了案。他恨儿子不争气,想骂,骂不出口;想打,动不了身。赵景何文忠也顾不得再问什么了,说:“快找架子车拉他上医院。”就这样,陈安祥住院去了。
『5』第五章太平路
赵景对陈太平的自白甚感突然,看来问题很复杂。凶手还没有找到,骷髅之谜没有揭开,而又突然失踪。陈安祥又称陈安泰死得冤枉。一系列的悬疑都悬着。又来一个自称是抢劫者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是令人费解。从听到和看到的现象表明,陈太平不可能抢劫别人,而且应该是受害者。因为从陈太平的家境看,是贫穷不堪,没有过高的欲望兆头。从性格上看,他父子俩都是胆小怕事、不爱惹是生非的人。从听到的群众议论中,可知他父子很得人们的同情。就从眼前看,陈安祥病重,太平要伺候他,家事缠心,纵然是惯盗也会有所收敛。可是,陈太平确实抢劫了人。不过,事出有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耐心的读者请不要性急,因为陈太平急着要上医院,赵景、何文忠也无法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就利用这个空闲说说陈太平所走的路,对我们了解稍后的故事铺上一层薄薄的根基,或许能激起你心中的感情潮水。
陈太平小的时候,也是很淘气调皮,还有点任性。他的脑瓜很是灵活。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一课书,挺多两遍就背会了。他和其他农村的孩子一样,在穿衣服上不讲究,也不注意卫生。但是,他对书却是非常爱惜。如果找到大一点的纸,就非要包上书皮不可。同时,他也很向往美,用自己独特的方法来装点他心中的美。他没有水彩,也没有蜡笔,但是,他却用麦苗的绿把书中的小人染上了绿色。让他们穿上绿色的衣服。从红砖上磨下来些细粉给书中的小人搽上红脸蛋。他常常沾沾自喜的欣赏着自己的创造,享受着童心的乐趣。
一个人生下来本来应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是,由于人为和历史变迁的诸多原因,有人与人之间就不同了。各人的家境不同,渐渐的就分成了不同的等级。太平原来有一个妹妹,他妈妈生他妹妹的时候,他幸运的分得了一个鸡蛋。这鸡蛋本来是给妈妈吃的。但妈妈还是给他吃,妈妈对他多么亲呢。他既高兴,有珍惜。拿着鸡蛋就跑上了街。他在街上多么想叫小伙伴知道自己吃上鸡蛋了呀!他不舍得吃,用嘴吮来吮去。真气人,偏偏没有一个小伙伴看到。过了一会儿,果然来了几个小孩儿,他急忙卖弄的说:“看,大鸡蛋。”小孩儿应该是多么羡慕啊!贪婪的看着他。是呀,谁不馋呀!在农村,虽然大部分家庭都养着鸡,可是,又有谁舍得去吃呢?他们要用鸡蛋去换一些日用品。农村有一句谚语叫着:鸡蛋换盐,两不找钱。以物易物的风俗依然保留到现在。况且,这个时候是最困难的上世纪的六十年代。食物真的比金子都珍贵。
这时,太平故意把鸡蛋在自己的牙上碰了一碰,仿佛在说,多香的鸡蛋呀,你们却不得吃。谁知他碰的猛了,啪的一声把鸡蛋碰破了。他真心疼啊。不得已他就一点一点的剥开,好像怕有点滴的浪费。然后,一点一点的磕着吃。
“给我吃点。”终于一个小家伙馋的忍不住,就上来要。
太平一听要吃他的鸡蛋,心里慌了。说心里话,我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鸡蛋吃,自己都不舍的,哪能给你?他就急忙咬掉大半个。那个孩子眼睁睁的看着鸡蛋就要到太平的嘴里了,急的直冒火,上前就抢。俩人一争,把剩下的小半个鸡蛋也抓碎了,零零星星的洒落到地上。
太平嘴里的鸡蛋还没有咽下去,噎的他直翻白眼。他真心痛掉到地上的小半个鸡蛋,拣也拣不起来,就喊着叫别人赔。
那个小孩儿,没有吃上鸡蛋不说,还被人赖上了,也是一肚子火,就骂太平:“赔你个球,小地主崽子。”
“嗷——”孩子们起哄了。
“我,才不是,你家……”太平极力的争辩着,但又有什么用呢?小伙伴都没有站到他这一边。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感到从来没有过的孤立、空虚。他的脸憋得红红的,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其他孩子一哄而散。
一株幼芽,在他正在风和日丽的天气中生长之际,被无故来临的寒霜打了,该是怎么样呢?他又向谁求救呢?谁又是他的保护人呢?幼苗离不开水分,幼儿离不开母亲。无限的痛苦、委屈,一个劲儿的在母亲身边发泄。可是,妈妈也是无可奈何,只有用眼泪去洗儿子心里的创伤;只有用眼泪的温良去温暖儿子冰凉的心。用抚摸,用亲吻,想尽办法,千方百计的去保护儿子,安慰儿子。那是慈母的情感的自然流露,而更多的泪水却汩汩的往心里流。
日子一天天的逝去,寒霜和残暴的狂风不时袭击着太平的心。把他的天真吹走了;把他的调皮吹没了。他变得非常的内向,非常的木讷,非常的少言寡语。
在成分问题上,他有着神经质的敏感。不管是谁只要提到“地主”这两个字,他就觉得耳热心跳,坐立不安。更使他难堪的是每学期上学报名,这好像是一道难以超越的障碍,即使是叫他干很重很重的活,也不愿意来学校报一次名。因为老师要问他的家庭出身,而且是当着许多同学的面。他觉得自己好像变得非常的渺小,几乎叫人看不见。要是真的看不见还好了。可是,真真切切的是站在众多的老师和同学面前。
他觉得,说出自己的家庭出身,大家肯定会看不起他,不说是不行的。所以,每当老师问他家庭出身的时候,他总是含糊其辞,偏偏老师听不请,还要问第二遍,叫他真是不好意思。说出一回,他的脸就会红涨半天。好几天精神都振作不起来。最使他满意的是有一次报名时,那老师竟然只问了问他的年龄,悄悄的在他那表的出身栏中填上“地主”二字。这个老师是万老师,可惜他在文革中被人打死了。但是,太平对万老师的恩情终身不忘。
那时候也真奇怪,一个学生,一个学期就要填写几次表,不知道都是做什么用的。反正叫太平怕怕的,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