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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释怀回手把他抱紧,脸颊磨蹭着他的头发,只叫一声墨瞳,也,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二天上午,周释怀开车把墨瞳带到办公大楼,让他在下面等着,自己上了楼,走进办公室。
陈昊天已经等在了那里。
两人站在窗前,陈昊天问,“你为什么不陪他一块儿去?”
周释怀说,“我告诉他我马上要飞一趟欧洲。”
他从窗口俯视楼下,看见那个男孩子,小小的一个,在大楼前的喷水池边,忽然站到水泥池边上,伸长了胳膊,走平衡木似地走过来走过去。
掩在厚重的复杂难言的经历下,这个孩子心底的纯真与稚气,如同岩石下的小草,挣扎之中,动人心弦。
陈昊天默默地看了半晌,说,“释怀,放开过往吧。就这样算了,让一切从头来过。”
周释怀抚着左手腕子,头抵在玻璃上,低低地说,“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陈昊天开车带着墨瞳往郊外驶去。
陈昊天瞟他一眼。
他显而易见地紧张,有点感冒,不停地轻轻吸吸鼻子,手里一张纸巾被揉得稀烂。
陈昊天说,“你很想爸爸吧?”
墨瞳看着窗外,“我。。。很多年没见到他了,很多很多很多年啦。”
陈昊天腾出一只手搂搂他的肩,“不要紧,我慢慢开,你有很多时间调好心态做好准备。”
墨瞳有点害羞地笑了,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非常孩气。
陈昊天闭上口,突然觉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笑居然象一个小小尖尖的刺,刺得他心口生生的痛。
站在走廊里,陈昊天对轩墨瞳说,“好好地去吧。我在院长那儿,不急,有的事时间。306房。”
墨瞳点点头。
慢慢走过去,推开306的房门。
房里光线非常好,也十分整洁舒适的样子。
窗边的藤椅上,坐着一个人,椅背很高,只虚虚地看见一个背影。
听见响动,男人站起身,转过头来。
墨瞳砰地后退撞在门上,他感觉自己象一个被钉子钉在墙上的昆虫标本,黯淡了颜色,凝固了动作。
有声音在心里呐喊着,这不是我爸爸,这个不是我爸爸!
然而,他看清了他的眉眼,他知道,那是爸爸,真的是爸爸。
男人一头白发,面容苍老憔悴,神情也十分疲惫。
墨瞳还记得,小时候,爸爸的头发浓密乌黑,他常常会在他改作业的时候,趴在他身上,给他结一个朝天的小辫子。
他记得爸爸有十分明亮的眼睛,微微吊起的眼角,与自己的一般样。他修长挺拔,爱穿整洁的白衬衫,灰色西裤,那个才是爸爸,这个衰老的男人他是谁?是谁?爸爸不过四十六岁,不可能是个老人,但是,这个男人他是谁?是谁啊?
为什么他衰败的面容下,有自己记忆中的笑容,为什么他混浊的眼中,在望向自己时会有泪涌出?
那个老人,他在喊,“瞳瞳?瞳瞳瞳瞳。。。咚咚咚咚。。。”
声音沙哑,不复记忆里的清越,但是是爸爸的叫法儿,以前,他总是这样一边晃悠着他一边喊,瞳瞳瞳瞳瞳,最后故意变成咚咚咚咚,惹得他咯咯地笑。
墨瞳慢慢地起过去,投入到那个张开的怀抱。
他在心里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爸爸。
嘴里,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46
墨瞳去找了母亲。
把找到爸爸的事告诉了她。
他问,妈,你想不想去看看爸爸?
母亲不说话,抽着烟。
长长的烟灰,颤颤危危地悬在烟头上,终于落下来,落成一段成灰的心事。
母亲吐出一口烟,说,不见咯,都老了,不见是最好的。
其实,从小到大,墨瞳并不十分清楚父母间的纠革倒底是怎么回事。在母亲痛恨到一年里带着他不停地搬家,死活不让父亲找到他们的日子里,他固执地想念着父亲,惹得母亲狠狠打他。他清楚地记得母亲悲伤而狂燥的脸,一掌一掌地打在他的脸上,“叫你再想他!叫你再想他!”她叫着。但是,他现在看着母亲木然的表情,心头却只剩下痛楚与怜惜。也许,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爱恨情愁,让母亲无法谅解吧。
但是,这些日子,墨瞳的心里还是分外的快乐的。
父亲又回到了他的身边,那个他十几年来日日在梦中想念的人。
他每天放学后,倒两趟车去疗养院陪父亲,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做功课,看书。陪着他下棋,教他玩手机游戏,给他读报,读书。
父亲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十分畏光,无法长久地看文字的东西。
一个周末,墨瞳说,我们去一趟城里吧,我们去理发好不好?
墨瞳领着父亲,打了辆车去了市中心。
找到一家相熟的美发店,墨瞳带着父亲走了进去。
把父亲安顿在座位上后,墨瞳弯下腰,在父亲耳边轻轻地说,把头发染一染好不好?
父亲笑而不答。
父亲最终还是染黑了头发。
仿佛一下子年青了好多岁,墨瞳在一边微笑地看着镜中的父亲,随着头发的一缕缕落地,随着染发剂一点点地涂上,慢慢地变回自己熟悉的模样,虽然眼角有再也抹不去的皱纹,虽然皮肤不复光泽与弹性,但是父亲还是渐渐地恢复了原先的样子,不再那么苍老,不再那么憔悴,不再那么衰败。
往日的岁月,似在镜中重现,墨瞳觉得自己好象变成了好小的一个小孩子,在每次父亲理发时,趴在他的膝上,各蹦各蹦地啃着零食。
父亲打理好了,坐在店堂里米色的沙发上,等着墨瞳。
过一会儿,墨瞳走过来,蹲在他眼前,抱着膝仰着脸看他。
他居然剪了一个与父亲一模一样的发型。
父亲看着他,笑起来,拍拍他的头,他也笑,露出虎牙。
店里的美容师也笑说,你们两父子,真象一个模子里倒出来似的。
两张脸上,有如此相象的眉目与神情。
象是岁月的河流,岸上是渐渐老去的年华,水中是青春年少的倒影。
墨瞳和父亲去饭店吃饭。
人很多。但正巧有一张靠窗的空桌,墨瞳与父亲坐定。
等着上菜的当口,见一家人进了店,走在头里的是儿子,面上是颇不耐烦的表情,对着身后说,“老爸,你快点儿,正是饭口,不留神就没位子了。”
身后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有些傻傻地笑着,口里漫应着儿子的话,加快步子跟了上来。
墨瞳看着他们,又转回头来看看爸爸,半个身子倾过来笑着。心里快乐地重复着一句话,我又有爸爸了,我又有爸爸了,我的爸爸回来了,他回来了。
两人吃完饭,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墨瞳给父亲买了新衣服,不是很贵的,普通的衣服。白衬衫,灰色的长裤,薄的毛衣。
父亲明显地有些身力不支,稍稍落后了一点。
墨瞳回头说,“爸,你快一点。”
父亲一愣,只觉得漫天明晃晃的阳光水似地哗啦啦地当头倾泄下来。
这些天,墨瞳爸爸二字并没有叫出口。
这是十五年来,他第一次听到儿子叫他。
隔了长长的十五年的岁月,这一声几乎变得陌生,却引得他泪眼朦胧。
他小小的儿子,只有他膝盖高的儿子,如今长成修长清秀的少年人。他想了他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却不敢走近不敢见他。
父子俩直到傍晚才回到疗养所,墨瞳放水让父亲洗了澡,简单地做了面条吃过了,说,“我明天再来。今天累着了吧。”
父亲微笑着。
墨瞳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父亲说,“瞳瞳,你,再叫我一声。再叫一声。”
墨瞳缓缓地转过身来,墨黑的眼里满满地全是泪水,叫一声爸,那泪珠终于在眼中破裂,滚烫的划过脸颊。
晚上,周释怀回来得很晚。却见墨瞳还在客厅里,似在等着他。
周释怀问,“今天又去看爸爸了?”
墨瞳点点头。
“那还不睡?不累么?”
墨瞳目色闪闪,看着周释怀。
“我等着再跟你说谢谢呢。”
周释怀愣住片断,柔声说,“你说过很多次了。”
墨瞳笑着后退着进了卧室。
周释怀独自呆在客厅里,喃喃地低语,“为什么要说谢谢,你为什么要谢?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一个孩子?”
47
墨瞳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直一直地过下去。
或者说,他在心底里希望日子就这样一直一直地过下去。
他想,或许,过一些日子,可以把周释怀介绍给爸爸,把他们的关系讲给爸爸听,求得父亲的谅解。
他以为,一切都不同了。
一切的确都不同了。
只是,不象他想的那样。
又一个周末的晚上,周释怀回来的时候,墨瞳象往常一样,在客厅里边看书边等着他。
他一进门,墨瞳就发现了他的异常。
他浑身是浓重的酒气,衣裳也有些不整,领口半敞,头发零乱,赤红着一双眼睛看着他。
墨瞳突然有些害怕,这个周释怀,他不认识。
他其实从来未真正看清过周释怀,他如同迷雾缭绕的山,但偶尔,还是可以望见山的一角。
但是这个周释怀,他完全不认识。
周释怀醉眼朦胧地看着男孩子。
心里还是清清楚楚的。
男孩子穿着白色连帽的休闲衫,外罩一件短短的淡蓝色的牛仔外套,同色的牛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