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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找来一块小毛毯,轻手轻脚过去,盖在总理的腿和膝部。
周恩来停下手中的笔,望我一眼,没有反对,说了声:“谢谢你了。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休息去吧。”
以后,每年春秋潮冷之季,供应暖汽前后,值班卫士都要在周恩来夜间办公时,替他在腿上盖块毛毯。
朝鲜停战,我忍不住提建议说:“总理,铺块地毯吧,其他首长都铺了地毯……”
“不要,我不需要。”周恩来摆手。
“可是,屋子太潮,你又不让翻修。首长们到你这里来开会。坐久了都容易腿脚受寒受潮,特别是一些老人,会闹腰腿疼。”
周思来似有所动,想了想说:“那好吧,办公室可以铺地毯,来客人共同得益。卧室不许铺,卧室只我一个人住,铺了浪费。”
这样,周恩来的办公室里有了一块地毯。但是卧室始终没有铺地毯。
周恩来的卧室陈设简陋。他睡一张双人木板床,上面垫一层棉花套,然后是一条普通棉布褥子。被子也是普通棉布被子。他不喜欢花布,喜欢素淡。被面是豆绿色的平纹布,被里是普通白市布。开始他使用的是养麦皮枕头,60年代,我们帮他买了个长方形海棉枕头,替换下养麦皮枕头。对于这一新事物”,所费无儿,他接受了。
木板床的两边很“热闹”。床头两把椅子,脚下两把椅子,“四星望月”一样围拱着大木床。因为卧室里没有衣服架,脚下放两把椅子是睡觉放衣服用,床头两把椅子是上床批阅文件时,放置文件用。
前面讲过,卧室是总理“第四办公室”,他每天要在床上办公3至6小时。躺床上办公,吊灯显然不适合,为了借光,周恩来不得不保持某种躺卧的姿式和角度,这样是很疲劳的。
我们向他建议:“总理,买个台灯或是落地灯吧,这样有利于办公。”
“嗯,是得搞一个,办公需要。”
我具体提议:“打电话叫宾馆送一套来,他们有储备,不用花钱。”
“自己用,搞那么高级干什么?”周恩来把手一摆:“不要麻烦宾馆,这屋里也没人看你的台灯样式。”
“这不是变库存积压为有用么。”
“这件事还是按传统办;自力更生、丰衣足食。”总理比划手势:“一个落地灯,很简单,稍微动动手就行。”
结果,他请中南海里的工人用铁管子自己做了两个落地台灯;卧室床头摆一个,办公室摆一个。是30瓦的日光灯,用洋铁皮打的灯罩。用了几天,洋铁皮反光,晃眼晃得厉害,他让我们在灯罩上刷了层绿漆。从此,这两个落地台灯便再没有动过地方,一直陪伴到他住进305医院,卧床不起。
总理住所最不方便的是上厕所。现在的公寓,从床上爬起来就可以进卫生间。西花厅当年不行,从卧室到厕所,须出门走一段路。厕所是总理的“第一办公室”,每天一离开床就进“第一办公室”,在外面走一段路,特别是遇上坏天气,对年龄大的人就实在是不方便了。
前面讲过,我曾利用总理外出视察、开会的机会,组织工人对西花厅进行了一些较大的维修改建。虽然挨了严厉批评,不得不将沙发、灯具、窗帘、家俱等物统统归还公家,不过,厕所总算改建了,一改就不会再恢复原样,解决了总理上厕所不方便的实际困难。
1965年,随着国家经济形势逐步好转,我又动了修修西花厅的念头。
西花厅的前院有个水池子,有条小长廊。周恩来说:“我们号召人民节约一滴水,一度电,怎么能为我一个人浪费一池水?”所以,那水池子从未放过水,成了我们种试验田的地方。
小长廊更是破旧不成样儿。油漆剥脱,木料干裂。我同几位同志商量后,找周恩来汇报说:“总理,西花厅的木建筑必须保护,现在就需要修理一下。从爱护古建筑讲,也是应该修修了。水池子应该放水,改变环境,增加点空气湿度,对木建筑也能起保护作用。”
周恩来听说保护古建筑,痛快地点头答应:“有道理,可以搞一下。但一定要自费,不准花公家的钱。这里现在是我住么。”
我很高兴总理能同意,马上与有关部门联系。有关部门来看过后,算算帐,说需要2万元。
“什么?2万元!”
我楞住了。总理和邓大姐的全部存款只有2干元,差一位数呢!
“总理,人家说维修一下要2万元呢……”我想提议由公家修,到底没说出口,改为请示:“你看怎么办?”
“咱们还有多少钱?差不多我可以先找陈老总借点。”
“差一位数,咱们只有2千。”
“嗯,差太多了……”周恩来沉吟一下,说:“我看暂时放放,形势再好些时再说。”
但是,第二年就“天下大乱”,并且经济形势再没好过。于是,西花厅也再未维修,周恩来在那里住到病重入医院,院子房屋都不曾修过。
周恩来逝世后,随着经济恢复并迅速发展,赵紫阳多次建议邓大姐修建前厅、水池、走廊。邓大姐不同意。赵紫阳反复劝说,特别提到保护古建筑的意义,邓大姐才点头:“可以保护性地修修,但不能铺张。”
然而,一旦动工便顶不住了。水池用水泥磨地,放水养了鱼。长廊油漆一新,绘画很漂亮;房屋也修建得气派多了。大姐多次反对,没有用。
中南海里,部分同志认为应该修;不仅因为邓大姐应该有个好的生活与工作环境,更主要是经济发展了,已经可以拿出钱来保护好古建筑。
但许多在总理身边工作过的老人,再进西花厅,看到那高级漂亮的庭院,都有些想不通,接受不了。甚至有人心里很难过。毕竟这是违背总理生前的愿望和一贯作风。将来一旦对外开放,群众看到那么漂亮的庭院会作何感想呢?而实际上,总理何曾住过一天这么豪华的西花厅?
且不论两种意见各有多少道理,毕竟,一个时代过去了,又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但是,我们永远不能否定历史,否定过去,否定老一代身上闪烁的理想和风尚的光辉。
周恩来在家住得俭朴,外出也住得俭朴。他不愿住什么高级宾馆,喜欢住普通旅馆,朝人群中“扎堆儿”。
1954年10月,周恩来根据与苏联赫鲁晓夫达成的协议,去东北哈尔滨接收中长铁路。那天的会议和晚会结束后,已是夜里12点。当地领导给他安排了高级宾馆,他不去。他说:“我不住宾馆,太冷清了,见不到人。我随便找个旅馆住好了。”
周思来乘车开到哈尔滨喇嘛台南边,随便看到一个旅馆便找上门去。旅馆经理不在,黑龙江省委第一书记欧阳钦找到一名服务员,像普通旅客那样,临时找一个空房间便住下来。
第二天一早,经理已闻讯赶来,要特意给总理做饭送饭,总理马上拒绝,直奔餐厅,像普通旅客一样买饭,同群众一道边吃边聊家常。了解人民的生活与想法,了解社会动态。
1955年周恩来到西安,被安排在过去高桂滋的公馆里。他喝了一杯茶,不干,要去旅馆住。我劝说:“已经安排了,就住下吧。再说旅馆里也太乱……”
他说:“我不怕乱,就怕寂寞冷清。”
我说:“你住旅馆,我们的安全保卫工作不好做。”
他说:“保卫不是把我和人民群众分隔开,那不是保卫是伤害,伤害党与群众的关系。别忘了我们党是靠了人民群众才有今天。”
结果,他住到西安大厦,和群众一道在食堂买饭吃,并且感慨地跟我说了两句话:“我就喜欢这种生活。进城后总缺少这种生活。”
然而,保卫制度是不允许总理喜欢什么生活,缺少什么生活,就去过什么生活。更多的时候还是把他保卫在专门的院子专门的楼房里。
八届六中全会在武昌洪山饭店举行;白天开会,晚上看戏跳舞。中央首长里有许多四川人,所以把四川剧团也调来了。演出结束后,兴致勃勃的毛泽东随口讲出一段话:“这次会议的这种开法很好。过去中央全会都是在北京开,以后要到各省去轮流开,可以就地处理这个省的问题,可以了解当地情况,联系各方面。”
这话一传出,各省争相修建宾馆,准备中央全会来本省开。中央政治局常委、政治局委员、中央委员,不同级别都有一定标准的住宅住房。毛泽东提倡游泳,中央领导们都喜爱游泳,所以这种供上层专用的宾馆都要修游泳池。河南一马当先修造了水晶宫,多少年空着用不上,偶尔住一个人就要烧起整个建筑的暖气,所以造成巨大浪费,而且是不住人浪费,住了人更浪费。这种各省争相比赛的浪费,连内蒙、青海、甘肃这些边远省份也不例外。许多建筑,直到实行改革开放后,才开始派上用场,才开始往回收取几十年前的投资……
周思来曾又难过,又气愤;说多了不行,不说也不行地批评了一些省市负责人:“正是国家困难时期,上马这么一大批脱离群众的工程,很不好。人民会怎么看?对我们的党不利啊……”
对于另一种建设,总理就是积极提倡支持的态度了。
周恩来到过陕西、云南和广东的温泉。每到温泉,总理总要先了解当地居民是否有洗温泉的地方?
在昆明,有关同志汇报时,谈到温泉给干部疗养院占了,老百姓洗不上温泉。总理听后很生气,把省市负责人找来,严厉批评说:“都知道洗温泉好,能治病,有利有好处当干部的就占过来,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老百姓却没地方洗温泉,你们说你们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老百姓会怎么看怎么想?我叫你们说!”
这些干部说不出话,只有赶紧采取措施,解决老百姓洗温泉的问题。
在广州从化温泉,周恩来同广东省有关负责人谈话,也是先问:“群众有没有洗温泉的地方?”
广东的同志说:“暂时还没有。我们考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