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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下下检查陈子锟身有没有伤口,看到毫发无损后才放了心,姚依蕾气坏了,揪着他的耳朵大骂:“你是主将,怎么能亲自冲锋陷阵,你有个好歹,让我俩守寡啊!”
鉴冰也埋怨道:“千万别再干这种事了,打仗让部下去就行了。”
陈子锟苦笑道:“九死一生的事儿,怎么好让别人去冒险,好歹我也是万马军中拼杀过的,干这个顺手,让老百姓去,那就是送死。”
说着看看身后,丘富兆的尸体就停在地,脸一个血洞,是被子弹打的。
一群人围着丘团长的尸体,默默摘下了帽子,夏景夕趴在龚梓君怀里抽泣着,虽然她很讨厌这个表哥,还当面骂他是癞皮麻子狗,但至少他在死前这一段时间,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柳县长悲壮的说:“丘团长为保护县民而壮烈牺牲,他的名字,是要记载在县志的。”
鉴冰却忽然蹲下身子,用手指在丘富兆颈部大动脉试了试,沉声道:“还有救。”
陈子锟前一试,果然还有微弱的脉搏,可稀奇了,被打中脑袋还不死,这个丘富兆真够命大的。
“赶快送医!”他当机立断道。
丘富兆被送到了城门内的临时战地医院,县城没有西医,只有一位擅长望闻问切的老中医,根本不会治疗外伤,此时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擦干净伤口才知道,一颗流弹从丘富兆的脸穿过,脑后穿出,带出来一些脑浆子,但是流血不多,人暂时还没死,不过能不能活过今晚也是两说。
……
一场夜袭,搅得土匪们没睡好觉,检点伤亡,居然死了二十多个,一半倒是被自己人打死的,官军的尸体一具没有,盖龙泉气的够呛,发誓要踏平南泰县,为弟兄们报仇,为自己雪耻。
“老九呢?军师呢?”盖龙泉道。
薛斌和苏青彦走了过来,“大瓢把子,您找我们?”
盖龙泉道:“你们说的对,是我小瞧了这厮,适才我脾气大了点,给你们赔不是了。”说着就是一躬。
两人赶忙还礼,大瓢把子虚怀若谷,不由得人不服气。
盖龙泉道:“官军中敢出城夜袭的人可不多,我估摸着,就是这个姓陈的带队。”
薛斌道:“大瓢把子有所不知,这个人在北京武林颇有名气,打遍京师无敌手的于占魁就是他手下败将,当初我也差点死在他手里。”随即便将当初自己如何落败逃亡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到来,丝毫不加隐瞒。
盖龙泉唏嘘道:“原来还是个豪杰。”
苏青彦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大瓢把子,不如下回再来攻城。”
盖龙泉摇摇头:“骑虎难下,死了这么多人,一点荤腥没见着,我怎么交代,说啥都得打下去,明早再攻,这回咱改改策略,不要一波一波的了,一股脑全杀去,就不信他们挡得住。”
见他意已决,苏青彦也不再劝。
……
凌晨时分,城里收到一条好消息,驻扎在淮江南岸的江东省陆军第二师派了一个团的兵力渡江前来支援。
城内欢声雷动,大家的信心又都来了。
盖龙泉也得到情报,南岸官军数百人横渡而来,在江边扎营,不过并没有出击的意思。
“这帮,是想等着捡便宜呢。”盖龙泉骂道。
早晨六点半,太阳出来了,土匪们重新列队,浩浩荡荡千人站在小树林外,气势惊人,城墙的陈子锟见了不禁大惊:“不好,土匪要孤注一掷了。”
阎肃拿出怀表看了看:“第二师怎么还不过来,按说也该到了。”
陈子锟冷笑道:“等咱们和土匪打得两败俱伤他们才会来,指望不他们的,先打好这一仗。”
说罢拿起德国蔡司望远镜看着远方,土匪队列前有一面杏黄大纛,一个“龙”字,大纛下是个威风凛凛的汉子,头戴斗笠,腰佩双枪,一把络腮胡子尽显阳刚之气,他手里也拿着一个双筒望远镜,正朝城头看来。
两道目光正好对了。
“好霸气的汉子!”陈子锟肃然道。
“遇到这样的对手,不虚此行。”盖龙泉放下望远镜,右手一挥:“弟兄们,踏平南泰,三天不封刀!”
土匪们嗷嗷叫着向前推进了,两千人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城墙的民军们胆战心惊,面色灰白,都知道县城这回保不住了。
县城以东三里,省军一个团正集结待命,这个团隶属于江东省陆军第二师第四旅,番号是第十一团,账面应该有一千人枪,可是真实员额却不足六百,其中能阵的不过三百。
团长叫聂金库,得过面瘫症,嘴有些歪,又被称作聂歪嘴,接到南泰县的求援信之后,他立刻点起本部人马渡江作战,可过了江之后却止步不前,在江边扎营。
太阳出来了,大兵们埋锅造饭,炊烟袅袅,聂歪嘴一身白绸裤褂,躺在帐篷里抽着鸦片烟,气定神闲。
副官一掀帘子进来:“报告,土匪开始进攻了。”
“行了,知道了。”
“团长,咱们不出手?”副官纳闷道,昨天那个南泰来的信使在团长面前磕头把脑袋都磕出血来了,说什么城里没有一个兵,万黎民的性命都系于聂团长一身,苦苦哀求他出兵,聂团长也不含糊,当即就发了兵,可怎么到了该出手的时候却没了下文。
“出你小舅子个手,咱凭什么出手,让他们先打着,打完了再说。”聂金库道。
副官明白过来,啪的一个敬礼:“知道了,团座。”
第六十一章 穷狗莫追
土匪不晓得从哪里弄来几面破鼓,咚咚的敲起来倒也威风,南泰县头号大杆子盖龙泉骑着一匹皮毛锃亮的大黑骡子,一马当先向县城挺进。
城头开炮了,三颗炮弹呼啸而至,砸起一片尘烟,土匪们雄赳赳的继续前行。
“省军怎么还不动!”阎肃都快把怀表壳捏碎了,民军的步枪子弹不足百发,陷落就在须臾之间。
“别等了,准备打。”陈子锟回望一眼城下,罗孚汽车已经准备好了,姚依蕾和鉴冰站在车旁,焦灼万分。
“从北门走,千万别停!”陈子锟喊道。
两个女人都没说话,热泪盈眶,本以为到江北来开辟一片新天地,哪知道身陷匪窝,没几天就要亡命天涯,这究竟是咋回事啊。
“柳县长,抽烟么?”陈子锟递过去一支雪茄,柳县长苦笑了一下,接过来点燃,抽了一口。
“我对不起南泰百姓,要不是我憋着劲和夏大龙干,也不会把土匪招来,唉,意气用事啊。”陈子锟望了望城外蜂拥而来的土匪,竟然格外镇定。
柳县长道:“怨不得你,好歹你没和土匪同流合污压榨百姓,这就够了,县志也有你一笔。”
陈子锟笑了一下:“县城人都死完了,谁来编县志,行了,你也下去,这儿用不着你。”
县城确定保不住了,地保们已经在组织老百姓往城外逃,柳县长手无缚鸡之力,留在城墙也没啥作用,还不如去协调指挥逃亡。
柳优晋沉默了一下,伸出了手:“希望能再见。”
“你放心好了,我命大,绝对死不了的。”陈子锟笑着和柳县长握了握手,又拍拍他的臂膀:“别忘了县衙的财宝。”
柳县长凄然一笑,这节骨眼了还有心思开玩笑,陈将军果然非比寻常啊。
柳优晋匆匆走了,姚依蕾和鉴冰也发动了汽车,头扎着绷带的小悟空坐在车厢顶,呲牙咧嘴、恋恋不舍。
陈子锟深吸一口气,给步枪了刺刀,喝道:“擂鼓!”
一面硕大无比的牛皮鼓摆在城,是从县衙门口抬来的,以前用来击鼓鸣冤,几天却用来激励士气。
民军们默默的拿起了梭标和大刀,这是铁匠连夜打造的兵器,子弹打完了,只有用冷兵器和土匪肉搏,多牵制他们一会,亲人就多一份安全。
忽然,西北方向枪声大作,土匪的队形顿时混乱起来,一些人中枪倒地,陈子锟猛然跳起,用望远镜仔细观察,只见远处杀来一彪人马,看服色都是头戴斗笠脚蹬草鞋的土匪,一面红旗迎风招展,面一个大大的“陈”字。
陈子锟哈哈大笑:“援兵到了,给我打!”
民军们振奋起来,放炮开枪,不亦乐乎,刚走到城下的柳优晋听到陈子锟的笑声,急忙登城望去,抚掌大笑:“援兵来得及时啊,哎?这是谁的旗号?”
“是苦水井陈寿的队伍。”陈子锟道。
……
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来,土匪阵形大乱,但还不至于崩溃,盖龙泉勒住骡子大骂道:“老四老五干什么吃的,能让陈寿摸过来。”
苏青彦前道:“大瓢把子,风紧,扯。”
盖龙泉道:“怕毛,一个陈寿我还不放在眼里。”
苏青彦道:“眼下不是一个陈寿的事情,咱们是三面受敌,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不走,等官军围来就晚了。”
大瓢把子从善如流,道:“你带弟兄们先走,我得亲自收拾这个陈寿。”一夹大黑骡子的肚子,带着百十个兄弟就杀过去了。
苏青彦振臂高呼:“弟兄们,扯!”
军师一声令下,早已人心惶惶的土匪们立刻作鸟兽散,他们逃跑的功夫远比攻坚战的本领高出无数倍,除了盖龙泉的本部人马,别的小杆子转眼就跑的一干二净。
陈子锟看见这一幕,兴奋道:“解围了!”
城头山欢声雷动。
不过战斗还在继续,盖龙泉气不过陈寿插进来搅局,非要灭了他不可,两下打作一团,热闹的很。
陈子锟道:“不行,我得去帮把手。”
柳县长劝他::“土匪狗咬狗,咱们坐收渔利就行,要出手也等他们自相残杀的差不多再出手。”
陈子锟道:“人家来帮咱,咱也不能不仗义,我去去就回,阎肃,你和柳县长把城守好,千万别让旁人进来。”
柳县长疑惑道:“你是说江南过来的援兵?”
陈子锟道:“对,说啥不能让他们进来。”
“好,我知道了。”柳县长满口答应,阎参谋长也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