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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把抓起长矛冲出矮灌木林丛。
野猪的快步声却已经消失在远处。
杰克汗如雨下地站在那儿,褐色的泥土横一条竖一条地沾在身上,一副打了一天猎的样子。
他嘴里嘟囔着骂人话,绕过痕迹处,在树丛中艰难地往前走,在一个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淡褐色树干和叶冠茂盛的棕榈树被支撑着的浓黑树顶的光树干所取代。
之外是碧波荡漾的大海,他又能把其他孩子们的声音听到了。
拉尔夫正站在一个用棕榈枝叶搭起来的新鲜玩意儿旁边,这是个面朝环礁湖的简陋的窝棚,艰难地挺立着。
杰克开口说话时,拉尔夫还没有看到他。
“还有水吗?”从乱糟糟的树叶中拉尔夫把头一仰,皱着眉头。
甚至当他看着杰克时,注意力还在分散着。
“我说你有没有水哪?我口渴。”
拉尔夫的注意力从窝棚上集中过来,惊诧于那是杰克。
“噢,你好。水吗?在树那边。该还剩下点吧。”一批椰子壳在树荫里排列着,杰克拿起一只盛满清水的,咕嘟咕嘟地一饮而尽。
水直流到他的下巴、头颈和胸上。喝完水后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要那个。”西蒙从窝棚里说:“稍高一点。”
拉尔夫转向窝棚,往上挪了挪那根上面满是当瓦片用的带绿叶的树枝。
树叶一分开,就扬扬洒洒地纷纷坠地,空洞中露出西蒙那张懊恼的面孔。
“对不起。”拉尔夫把这堆破烂上下打量一下,挺倒胃口。
“老是盖不好。”他猛地倒在了杰克脚下。
西蒙仍留在窝棚里,从空洞中朝外面看。拉尔夫一躺下就解释道:“好几天没歇着了。可瞧瞧!”
两个窝棚虽然已竖了起来,但是摇摇晃晃的。这一个却成了一堆废料。
“然而他们总是满处的跑。你记得那次会吗?为了造好窝棚,每个人都得要使劲干才行呀!”
“我跟我的猎手可除外——”
“除去猎手。可是,小家伙们——”他打着手势,思量着用什么字眼。“他们简直无可救药。稍大一点的也好不了多少。你看见吗?我跟西蒙整天在一起干活。别人一个也没有。他们跑开洗澡呀、吃呀、玩呀。”
西蒙小心地伸出头来。
“你是头儿。你训训他们。”
平躺在地上的拉尔夫,仰望着棕榈树林和天空。
“这个会那个会的。咱们不是老爱开会吗!每天都开。一天两次。尽说些无聊的事情。”他支起一个手肘。“我敢打赌,要是我现在吹起海螺,他们准跑着过来。你知道,然后咱们就煞有介事地开会;有的就会说我们该造架喷气机,有的会说该造艘潜水艇;还有的会说该造一台电视。可一开完会,没等干五分钟,他们就东游西荡开了,要不就会去打猎。”
杰克红着脸。“咱们需要肉呀!”
“嗯,可咱们还没弄到一点儿呢。咱们还需要窝棚。再说,其余的你那些猎人在几个钟头以前就回来了。他们可一直在游泳。”
“我还在干,”杰克说。“我让他们走的。我得继续干。我——”他极力克制自己,极力扑灭中烧着的怒火。
“我继续干。我认为,由我自己——”在他的眼神里浮现出一种狂热的神色。
“我认为我也许会被杀掉……”
“但是你没有。”
“我想我也许会的。”
有种隐藏的激情在使拉尔夫的声音颤抖着。
“但是你还没有做到。”
若因为那口气,他的挑斗或许会被忽略过去。
“我想你好象对搭窝棚不感兴趣吧?”
“咱们需要肉——”
“可咱们没弄到。”
此刻已显出很明显的对抗了。
“我非弄到不可!下一次!在这根矛上我要装上倒钩!我们扎伤了一头猪,可矛却脱落下来。只要我们能装上倒钩——”
“咱们需要窝棚。”
杰克突然怨愤地叫起来。“你这是责骂我——?”
“我只是说我们在累死累活地干!没别的。”他们俩全都满脸通红,不能友好对视。
拉尔夫身体一滚,肚子朝地,拨弄起地上的草来。
“要是遇到咱们刚掉到岛上那阵下的大雨,窝棚对咱们真是大有用处。还有件事。咱们需要窝棚是因为——”
他停顿片刻;两人都把怒气丢到一边。随后他改变话题,来扭转局面。
“你已经注意到了,是不是?”放下长矛的杰克,蹲坐下去。
“注意到什么?”
“嘿。他们担惊受怕的事”他滚了过来,盯着杰克那张面目狰狞的脏脸。
“我是说事情弄成那个样子。你可以听得见他们晚上做梦。你夜里有时醒过来不?”
杰克摇晃着脑袋。
“他们说呀、叫呀。小家伙们。甚至还有些大的呢。就好象——”
“就好象这岛上闹怪事。”他们被这插话吓得吃了一惊,抬头一看,见到西蒙严肃的面孔。
“就好象,”西蒙说,“就好象小野兽或蛇样的东西跟真的一样。难道不记着了吗?”这个令人害臊的字眼让两个稍大的男孩听到时,不由自主地微颤了一下。此刻还没有正式提到“蛇”,这个字眼是不宜提起的。
“就好象这岛上闹怪事,”拉尔夫慢吞吞地说道。
“对呀,说得对。”
杰克坐着挺直身、伸直腿。
“他们疯了。”
“疯子。咱们去探险那阵子的事,还记得吧?”
他们互相咧嘴笑笑,第一天的魅力浮现在他们各自的脑海里。
拉尔夫继续说道:“因此需要咱们拿窝棚作为一种——”
“住所。”
“不错。”
杰克蜷起双腿,抱着膝盖,皱眉蹙额地尽量想把话讲清楚。“反正跟在森林里一样。当然罗,我是指打猎的时候——不是采野果子,当你独自一个——”
他停了一下,想不出拉尔夫是否会拿他的话当真。
“说下去。”
“打猎的时候,有时你自己会感到就象——”他忽然脸红了。
“当然其实啥也没有。只是一种感觉。但是你会感到你不象是在打猎,而是——谁在猎捕你;在丛林里好象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你。”他们又沉默了:西蒙听得入了神,拉尔夫不很相信,并且有点光火。
他端坐起来,一个肩膀被一只脏手擦着。“唷,我倒不晓得呢。”
杰克跳了起来,急匆匆地说道:“你在森林里就会有那样的感觉。当然其实也没啥。只有——只有——”他朝海滩快步跑了几步,随后又反回来。“只有我知道他们是怎样的感觉。是不是?就那么回事。”
“咱们能做到使自己得救,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杰克应该想一想,才总算记起了“得救”是怎么回事。“得救?对对,当然罗!不过全一样,我倒是想先逮头野猪——”他抓起长矛,猛戳进泥地。
在他的眼睛里重现着一种意思不很明确的眼神。拉尔夫的目光穿过自己的一绺金发,挑剔地看着他。
“只要你的猎手记得住要生火——”
“你呀!你的火呀!”两个男孩赶忙走下海滩,在海水边上回顾着粉红色的山。一缕白烟在蔚蓝色的晴空中冉冉升起,渐渐隐退。
拉尔夫把眉头皱起。
“不知道要看得见这烟需要多远。”
“几英里。”
“咱们的烟生得不是很浓。”底部的白烟仿佛觉察到了他们的目光,逐渐变成浓浓的一团,慢慢上升,并溶入上面那条细小的烟柱。
“我想这回一定加了青树枝,”拉尔夫喃喃自语。
他眯起眼睛,转过身去朝海平线方向寻找着。
“找到啦!”杰克大声地叫着,倒把拉尔夫吓了一跳。
“什么?在哪儿?是条船吗?”但是杰克却指着从山头向岛的稍平坦部分蜿蜒而下的高斜坡。
“当然啦!它们全躺在那上面——它们准这样,当阳光太热时——”杰克全神贯注的脸色被拉尔夫迷惑地注视着。“——野猪爬上了高坡。到了那高处,太阳晒不到的地方,正在暑热之中休息呢,真象老家的母牛——”
“我还以为你看到一只船呢!”
“我们可以悄悄地接近一头——脸被涂黑了,那猪群就认不出来——也许能围住它们,然后——”
熬不住的拉尔夫气乎乎地说:“我在谈烟呢!你不想有人来救吗?你只会说猪呀、猪呀、猪呀!”
“可咱们需要肉呢!”
“一整天了我跟西蒙都在干活,可你回来甚至连茅屋都没注意到!”
“我也在干活——”
“可那种活你最喜欢干!”拉尔夫大喊道。“你要打猎!而我——”他们在明亮的海滩上对视着,吃惊于感情的龃龉。
拉尔夫先侧眼看向一边,装着对沙滩上一群小家伙们感兴趣的样子。
从平台外水潭里传来了孩子们游泳的一阵阵猎手的嬉闹声。
平躺在平台一端的猪崽子,俯视着五光十色的海水。
“这些人都帮不了多大忙。”他想要进一步解释,怎么人们从来就跟你所想的不一样。
“西蒙。他很帮忙。”他指指窝棚。“其他的全都跑开了。西蒙干的跟我一样多。只有——”
“西蒙总在附近。”拉尔夫开始走向窝棚,杰克紧跟其后。
“替你干一点吧,”杰克喃喃而语,“干完了我洗个澡。”
“别费心啦。”他们来到窝棚时,却不见西蒙的身影。
拉尔夫把头伸进那空洞里,又缩回来,转脸向杰克说:“他也一溜烟走了。”
“腻了吧,”杰克说,“准去洗澡了。”拉尔夫将眉头皱了皱。
“他真是又古怪又好笑。”杰克点头附和,即使拉尔夫随便说些什么别的,他也会同意的;两人不再讲话,一同离开了窝棚,然后朝洗澡的水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