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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要赴高山为她准备的晚宴。
刘水终于站到自家的门前,面对她烂熟的家门,她想起为她专门而存在的一句名言:
像一只苍蝇转了几个圈又回到原先的位置。当然家门已不是完全的过去的家门。好像已
经刷过一道油漆,门缝已经补过,外面还加了一道铁门,锁头已经换了。只有旁边的窗
台。似乎还残存一丝昔日的气息,窗口之下是她过去时常面对的书桌,她曾经凭窗遥望
14个春秋从窗外飞逝,幻想从窗口进入,野心从窗口飘飞。透过灰尘遍布的玻璃,她看
见床上的用品已经面目全非,整洁与女性味不复存在。床下躺着两只慌张的球鞋,她想
一定是弟弟占领了这个房间。
刘水听不到屋内有丝毫响动,阳光静静地涂在窗玻璃上,阳光仿如此刻的刘水静静
地位立,生伯惊动什么。刘水掏出她两年前带出家门的钥匙,轻轻地丢在家门前。她听
到钥匙落地的声音清脆响亮,她知道这把钥匙已不能打开自己的家门。清晰的水声,从
刘水的全身淌过,刘水觉得往事无法追回。
高山的晚宴在旅馆餐厅准时进行,小巧的包厢里坐着高山、刘水以及高山的妻子张
竞。房屋之外黑夜正在蚕食白昼,包厢里的灯光模棱两可,餐具们彬彬有礼,人物的精
神面貌被昏暗掩饰。刘水像看一件稀世之宝,努力地去辨清张竞的本来面目。
刘水说在这样的场合,很不适于我说话,但是我还是想说。刘水把头凑到张竞的耳
边,说你的鼻梁似乎太塌了,能不能去垫一下鼻梁,另外你的眼睛一只大一只小,从任
何一个角度看我比你更像一个播音员。张竞显得有些茫然失措,她用手护着自己的脸蛋,
好像是谁人刚刚在那上面打了一连串的耳光。刘水说我唯一比不上你的,是你有一个做
副台长的爸爸,高山不选择我而选择你,是他不重视人才而太重视背景。餐具和椅子开
始变得混乱,张竞从餐桌站起来拂袖而去。刘水对着张竞的背影说跟你全部亮牌,我与
高山还在学校时就已经那个了。
高山很响亮地砸碎一个酒杯,然后出去追张竞。刘水听到啼哭声脚步声像一场暴雨
由猛烈变为柔弱。包厢里只剩下刘水。当高山返回包厢时,高山看见刘水独自面对酒杯
哭泣,刘水时断时续地说我实在是忘不了你,才这样伤害她,高山把一沓钱扔到刘水的
脸上,高山说我们把帐结清楚,然后各走各的道吧。刘水看见高山往嘴里灌了一杯酒。
刘水跟随平原从H市出发,经过三个小时颠簸到海滨城市B市。平原在B市有许多朋
友,他们为平原的到来在酒桌狂欢一阵之后,便把平原和刘水带到海滩。海滩上穿梭着
蚁群般的男人和女人,他们大都只穿泳装,父母的赐予完全暴露在众人的眼里。他们不
知来自何方然后又走向何方,他们互相不知道姓名,某人的加入或某人的退场都不会引
起人们的注意。他们的脚印匆忙地留在沙滩,瞬间便被海水淹没。刘水说在海滩上,人
都没有了个性。平原说还是有区别的,还是不同的。
晚上刘水和平原一同蜷缩在一顶帐篷里,海风从帐篷之上呼啸而过,大海的涛声似
幻似真。平原和刘水都有些疲倦了,平原在为他蓄谋已久的计划而努力着,刘水一时无
法接受。属于两人的话题正在进行的时候,平原的朋友拉开了帐篷门,这让刘水很扫兴
也很难受。平原被朋友叫到帐篷外,刘水听到平原的朋友说我们已经交钱了,你不能浪
费。我实在干不了了,才来叫你,帐篷里的这个有的是时间,明天还可以……。平原只
穿一条红色的裤衩,跟着他的朋友离开了帐篷。刘水从他们的对话里知道,他们在另外
的帐篷里做嫖客。刘水想我也仅仅是平原准备收拾的一个对象而已,像平原这样的商人,
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他们那么有钱又那么在乎钱。大约平原正卖力的时候,刘水另
外租了一顶帐篷。在帐篷密布的海滩上,平原再也寻不到刘水。刘水从帐篷里看见平原
的身影在每一个帐篷前徘徊停留,但是他没有胆量拉开任何一个他不熟知的帐篷。刘水
心里掠过一丝庆幸,她想属于平原的机会已经像水一样从他的指缝溜走了。
刘水身不由己再次回到宜州,躲进白家的砖楼里少与外界接触,关于她的生活无人
知晓。有人说她正在潜心研读白医生的那些医书以及白医生治疗绝症时记录的手稿。也
有人说她偶尔会接纳一两个客人,在那些神秘的客人之中有一位是颜老八,颜老八经常
和她为高山的小说集《古老话题》争论得面红耳赤。
高山在每一个节日里,都会收到一封不署名的信或者明信片,官方的和民间的节日
每年不知多少,高山无心计算。大到国庆节、元旦、小到儿童节、三八妇女节,刘水都
会发出一点信息给高山。有时信里只有片言只字,有时信笺上画着一幅图:或一颗滴血
的心或一把血淋淋的刀子。之外,高山能够记住的是在去年端午节收到的一封信,信上
写道:我现在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我的那种病治好了,又患了这一种病,病是我命中
注定的伴侣。现代人可以选择触电、跳楼、沉海、服毒等等死亡方式,但我不选择,我
现在就居住在一幢曾经给人治病的楼房里拒绝治疗,我准备在忧郁之中死去。
高山曾经为这信着急过一阵,但在往后的节日里他一如既往收到了刘水的信函,心
里便随之坦然。在一年多无休止的揣摸来信的过程中,高山的爱人张竞为他生了个女孩。
家务事的繁琐小孩的吵闹张竞脾气的暴躁,使高山无限怀念刘水,他觉得刘水有许多优
点张竞无法企及。于是等待刘水的信函,竟成了高山生活中不可缺的一件大事。他会从
那些一鳞半爪的言语中,捕捉到遥远的过去和回到古典的境界。他有愧于几年前与他同
行的那个女孩。
神秘兮兮的信件以及躲躲闪闪的文字,常常又令高山有恍若隔世之感,有时他强烈
地感到这些信函仿佛来自天国。或者是像是某人的恶作剧。高山不只一次看到刘水已经
忧郁地从这个世间消失,一封封如期到达的信函仅仅是她留在人世的虚影。高山怀疑刘
水一定有什么苦处匿藏于她含糊的文字背后。到了清明节,高山没有收到刘水的来信,
心中便笼罩着一种不祥,这种预感最终被颜老八的电话斩钉截铁地证实了。
高山赶上了驶往宜州的末班车,向刘水靠近,到达宜州医院太平间时,已是凌晨两
点。高山看见颜老八和几个守灵人,正在搓麻将,他们为一张牌准备大打出手。那个死
去的人似乎与他们毫不相关,死人仅仅是给他们提供了玩麻将的契机。颜老八看见高山
仿佛看见救星,颜老八说你来得正好,我的钱输光了,你顶我摸几把。高山问颜老八,
她没留下什么?颜老八说她只告诉我,一定要通知你来为她料理后事。她说她几天前写
了一封长信给你,要说的话全写在信里,她不让通知她的家人。
颜老八说太困了,所以先回家休息,以便应付明天的工作,高山无心摸麻将,另外
三个人便懒洋洋地蹲在桌旁。高山不知道他们是刘水的什么亲戚或者朋友,他们是忠实
的守灵者呢还是因为太夜深了不便于回家打扰爱人?高山听到其中的一个哈欠连天,高
山递了一支香烟给他。
那人接过香烟友好地一笑,然后把嘴凑到高山的耳边,高山嗅到一股恶浊的酒气。
那人说你知道刘水是怎样死的吗?高山摇摇头。那人说她是得性病死的,这个我清楚。
高山看见那人一边狠狠地吸烟,一边为拥有这个秘密而自鸣得意。高山想如果他说的是
真话,那么现在为刘水守灵的人一定是刘水生前较好的嫖客,而我在他们的眼中也是嫖
客之一了。
高山说我是刘水的哥,我想单独呆一会,你们都走开吧。那三个人伸伸懒腰很不情
愿地走开,他们都用怀疑的眼神注视高山。
太平间里只剩下那只100W的灯泡和高山以及高山的影子,高山走向刘水。高山犹豫
一阵之后,终于鼓足勇气揭开了遮盖刘水的床单。高山看见刘水面色桃红,仿佛熟睡一
般美。两股鲜红的血从刘水的鼻孔缓缓地流出来,刘水美丽的脸庞在高山的目光注视下
渐渐变化,片刻之后红光消失,脸面完全地变黑。高山仿佛看到了刘水由美而衰的整个
过程,高山想她是为我而保存着最后的美丽。
高山很想打开刘水的下身,证实一下她是不是真的死于性病。但是高山为自己这个
下流的想法自责不已。高山把床单盖到刘水的脸上,一个美丽的故事从高山的脑海暂时
退出了。
处理完刘水的一切后事,高山乘车赶回H市,班车路经枫村时,高山从车上走了下
来。
高山很容易就在枫村的公路坎下,找到了那辆被烧毁的邮车。邮车的残骸旁野草正
吸收春天的阳光,发疯地长高。一位扛耙的农民从高山的身边走过。农民说你是来看枫
林吗?可惜你来得不是时候,秋天里枫村的枫树像火一样红,现在枫树都长新叶了,没
看头了。高山朝那堆残骸指了指,说我不是来看枫叶的。农民惊讶地张开嘴,说那车上
有你的什么亲人吗?高山说没有,只是我的一封信被烧毁了。农民往地上狠狠地吐了一
泡唾沫,说活该!那车上除司机外,车厢的邮件上还坐着一对男女,他们是司机的朋友。
他们在车上干那种丑事,估计司机忍不住扭头看他们,车就翻下坡着火了。起火时我赶
到现场,那对男女被关在里面冲不出来,两个人身上都一丝不挂。高山说报纸上说只烧
死一个司机。农民说报纸上的话都是骗人的,净拣好话讲。高山想,正因为司机好奇地
一回首,人间的许多消息在经过中消失了,它们永远无法到达目的地。
高山朝那堆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