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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不允许,径直把水挑进大门,倒入张复宝家的水缸。王家宽说今后,你们家的水我包
了。
每天早晨,王家宽准时把水挑进小学张复宝家的大门。张复宝和姚育萍都猜不透王
家宽的用意。挑完水后的王家宽站在教室的窗口,看学生们早读,有时他直看到张复宝
或者姚育萍上第一节课。张复宝想他是想跟我学识字吗?他的耳朵有问题,我怎么教他?
张复室试图阻止王家宽的这种行动,但王家宽不听,挑了大约半个月,王家宽悄悄
对姚育萍说,姚老师,我请你帮我写一封信给朱灵,你说我爱她。姚育萍当即用手比画
起来,王家宽猜测姚老师的手势,姚老师大意是说信不用写,由她去找来灵当面说说就
可以了。王家宽说我给你挑了差不多五十挑水,你就给我写五十个字吧,要以我的口气
写,不要给朱灵知道是谁写的,求你姚教师帮个忙。
姚育萍取出纸笔,帮王家宽写了满满一页纸的字。王家宽揣着那页纸,像揣一件宝
贝,等待时机交给朱灵。
王家宽把纸条揣在怀里三天,仍然没有机会交给朱灵。独自在一边的时候,王家宽
偷偷掏出纸条来左看右看,他似乎是能看得懂上面的内容。
第四天晚上,王家宽趁朱灵的父母外出串门的时机,把纸条从窗口递给朱灵。朱灵
看过纸条后,在窗口朝王家宽笑,她还把手伸出窗口外摇动。
朱灵刚要出门,被串门回来的母亲堵在门内。王家宽痴痴地站在窗外等候,他等到
了朱大爷的两只破鞋子。那两只鞋子从窗口飞出来,正好砸在王家宽的头上。
姚育萍发觉自己写的情书,未起作用,便把这件差事推给张复宝。王家宽把张复宝
写的信交给朱灵后,不仅看不到朱灵的笑脸,连那只在窗口挥动的手也看不到了。
一开始朱灵就知道王家宽的信是别人代写的,她猜遍了村上能写字的人,仍然没有
猜出那信的出处。当姚育萍的字换成张复宝的字之后,朱灵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她看
见信后的落款,由王家宽变成了张复宝,她不知道这是有意的错误或是无意的。如果是
有意的,王家宽被这封求爱信改变了身分,他由求爱者变成了邮递员。
在朱灵家窗外徘徊的人不只是王家宽一个,他们包括狗子、刘挺梁、老黑以及杨光,
当然还包括一些不便公开姓名的人(有的已经结婚有的是国家干部)。狗子们和朱灵一
起长大一起上小学读初中,他们百分之百地有意或无意地抚摸过朱灵那根粗黑的辫子,
狗子说他抚摸那根辫子就像抚摸新学期的课本,就像抚摸他家那只小鸡的绒毛。现在朱
灵已剪掉了那根辫子,狗子们面对的是一个待嫁的美丽的姑娘。狗子说我想摸她的脸蛋。
但是在王家宽向朱灵求爱的这年夏天,狗子们意识到他们的失败。他们开始朝朱家
的窗口扔石子、泥巴,在朱家的大门上写淫秽的句词,画零乱的人的某些器官。王家宽
同样是一个失败者,只不过他没有意识到。
狗子看见王家宽站在朱家高高的屋顶上,顶着烈日为朱大爷盖瓦。狗子想朱大爷又
在剥削那个聋子的劳动力。狗子用手把王家宽从屋顶上招下来,拉着他往老黑家走。王
家宽惦记没有盖好的屋顶,一边走一边回头求狗子不要添乱。王家宽拼命挣扎,最终还
是被狗子推进了老黑家的大门。
狗子问老黑准备好了没有?老黑说准备好了。狗子于是勒住王家宽的双手,杨光按
下王家宽的头。王家宽的头被浸泡进一盆热水里,就像一只即将扒毛的鸡浸入热水里。
王家宽说你们要干什么?
王家宽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被狗子和杨光强行按坐在一张木椅上。老黑拿着一把锋
利的剃刀走向木倚,老黑说我们给你剃头,剃一个光亮光亮的头,像十五瓦的电灯泡,
可以照亮朱家的堂屋和朱灵的房间。王家宽看见狗子和杨光哈哈大笑,他的头发一团一
团地落下来。
老黑把王家宽的头剃了一半,示意狗子和杨光松手。王家宽伸手往头上一摸,摸到
半边头发,王家宽说老黑,求你帮我剃完。老黑摇头。王家宽说狗子,你帮我剃。狗子
拿着剃刀在王家宽的头上刮,刮出一声惊叫,王家宽说痛死我了。狗子把剃刀递给杨光,
说你帮他剃。王家宽见杨光嬉皮笑脸地走过来,接过剃刀准备给他剃头。王家宽害怕他
像狗子那样剃,便从椅子上闪开,夺过杨光手里的剃刀,冲进老黑家大门,找出一面镜
子。王家宽照着镜子,自己给自己剃了半个脑袋上的头发。
做完这一切,太阳已经下山了。王家宽顶着锃亮的脑袋,再次爬上朱家的屋顶盖瓦。
狗子和杨光从朱家门前经过,对着屋顶上的王家宽大声喊:电灯泡——天都快黑啦,还
不收工。王家竟没有听到下面的叫喊,但是朱大爷听得一清二楚。朱大爷从屋顶丢下一
块断瓦,断瓦擦着狗子的头发飞过,狗子仓皇而逃。
朱大爷在后半夜被雨淋醒,雨水从没有盖好的屋顶漏下来,像黑夜中的潜行者,钻
入朱家那些阴暗的角落。朱大爷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抬头望天,天上黑得像锅底。
雨水如天上扑下来的蝗虫,在他抬头的一瞬间爬满他的脸。他听到屋顶传来一个声音:
塑料布,声音在雨水中含混不清,仿佛来自天国。
朱大爷指使全家搜集能够遮雨挡风的塑料布,递给屋顶上那个说话的人,所有的手
电光聚集在那个人身上。闻风而动的人们,送来各色塑料布,塑料布像衣服上的补丁,
被那个人打在屋顶。
雨水被那个人堵住,那个被雨水淋透的人是聋子王家宽。他顺着楼梯退下来,被朱
大爷拉到火堆边,很快他的全身冒出热气,热气如烟,仿佛从他的毛孔里钻出来。
王家宽在送塑料布的人群中,发现了张复宝。老黑在王家宽头上很随便上地摸一把,
然后用手比画说张复宝跟朱灵好。王家宽摇摇头,说我不信。
人群从朱家一一退出,只有王家宽还坐在火堆边,他想借那堆大火烤于他的衣裤。
他看见朱灵的右眼发红,仿佛刚刚哭过。她的眼皮不停地眨,像是给人某种暗示。
朱灵眨了一会眼皮,起身走出家门。王家宽紧跟其后,他听不到朱灵在说什么,他
以为朱灵在暗示他。朱灵说妈,我刚才递塑料布时,眼睛里落进了灰尘,我去找圆圆看
看。我的床铺被雨水淋湿了,我今夜就跟圆圆睡觉。
王家宽看见有一个人站在屋角等朱灵,随着手电光的一闪,他就清那个人是张复宝。
他们在雨水中走了一程,然后躲到牛棚里。张夏宝一只手拿电筒,一只手翻开采灵的右
眼皮,并鼓着腮帮子往朱灵的眼皮上吹。王家宽看见张复宝的嘴唇几乎贴到了朱灵的眼
睛上,只一瞬间那嘴唇真的贴到了眼睛上。手电像一位老人突然断气,王家宽眼前一团
黑。王家宽想朱灵眨眼皮叫我出来,她是存心让我看她的好戏。
雨过天晴,王家宽的光头像一只倒扣的瓢瓜,在暴烈的太阳下晃动。他开始憎恨自
己,特别憎恨自己的耳朵。别人的耳朵是耳朵,我的耳朵不是耳朵,王家宽这么想着的
时候,一把锋利的剃头刀已被他的左手高高举起,手起刀落,他割下了他的右耳。他想
漂亮就像我的耳朵,是一种摆设,现在我把它割下来喂狗。
到了秋天,那些巴掌大的树叶从树上飘落,它们像人的手掌拍向大地,乡村到处都
是噼噼叭叭的拍打声。无数的手掌紧贴在地面,它们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要等到第
二年春天,树干上才又长出新的手掌。王家宽想树叶落了明年还会长,我的耳朵割了却
不会再长出来。
王家宽开始迷恋那些树叶,一大早他就蹲到村头的那棵枫树下。淡红色的落叶散布
在他的周围,他的手像鸡的爪子,在树叶间执来扒去,目光跟着双手游动。他在找什么
呢?张复宝想。
从村外过来一个人,近了张夏宝才看清楚是邻村的王桂林。王桂林走到枫树下,问
王家宽在找什么?王家宽说耳朵。王桂林笑了一声,说你怎么在这里找你的耳朵,你的
耳朵早被狗吃了,找不到了。
王桂林朝村里走来,张复宝躲进路边的树丛,避过他的目光。张复宝想干脆在这树
林里方便方便,等方便完了王家宽也许会走开了。张复宝提着裤带从树林里走出来,王
家宽仍然勾着头在寻找着什么,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张复宝轻轻地骂道;一只可恶的
母鸡。
张复宝回望村庄,他看到朱灵远去的背影。他想事情办糟了,一定是在我方便的时
候,朱灵来过枫树边,她看见枫树下的那个人是王家宽而不是我,她就转身回去了。如
果朱灵再耽误半个小时,就赶不上去县城的班车了。
大约过去五分钟,张复室看见他的学生刘国芳从大路上狂奔而来。刘国芳在枫树下
站了片刻,捡起三张枫叶后,又跑回村庄。刘国芳咚咚的跑步声,敲打在张复宝的心尖
上,他紧张得有些支持不住了。
朱灵听到刘国芳说树下只有王家宽时,她当即改变了主意。她跟张复宝约好早晨九
点在枫树下见面,然后一同上县城的医院。但她刚刚出村,就看见王桂林从路上走过来。
她想王桂林一定在树下看见了张复宝,我和张复宝的事已经被人传得够热闹了,我还是
避他一避,否则他看见张复宝又看见我出村会怎么想。朱灵这么想着,又走回家中。
为了郑重其事,朱灵把路经家门口的刘国芳拉过来。她叫刘国芳跑出村去为她捡三
张枫叶。刘国芳捡回三张淡红的枫叶,刘国芳说我看见聋子王家宽在树下找什么,朱灵
说你还看见别人了吗?刘国芳摇摇头,说没有。
去不了县城,朱灵变得狂躁不安。细心的母亲杨凤池突然记起好久没有看见朱灵洗
月经带了。杨凤池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