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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埋在远村,封包烧完后要洒进沟水里,让水把封包带到遥远的地方带到祖英妈的安息
地。
火越来越旺,陈龙看见了那个女人,女人的身边堆了二十个封包,封包上的字都是
陈龙写的,上面写满了祖英妈的名字。女人的脸被火烤出一层细汗,脸腮红得像扑了粉。
女人的外衣放在封包边,两根修长的手臂嫩得像出水的冬瓜。陈龙想明天她就要走了,
村庄里的十多个姑娘小伙就要被她拐骗,她是祖英派回来拐卖人口的贩子,她真是祖英
吗?
陈龙突然有了揭穿秘密的冲动。陈龙想不能让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不明不白地拐走
村庄的姑娘小伙。陈龙朝着女人扑过去,女人被压在火堆边。女人的手被火烫了一下,
飞快地扬起来,扇落在陈龙的右脸。陈龙说你是真的还是假的?陈龙拉断女人裤腰上的
扣子,陈龙看到了一条火烧的疤痕。火苗闪烁不定,疤痕像一条虫在大腿上移动。陈龙
的目光游移到另外的地方,陈龙骑上女人的腹部。女人在地上喊叫起来,陈龙感到女人
的指甲抠进了他的肉里,但是诱惑淹没了疼痛,陈龙像一条发情的公狗,在女人的身上
不停地动作。女人似乎感到反抗的无用,开始哭泣。女人的哭声里夹杂咒骂,女人说流
氓,狗,我以为你是个好人。你认为我真的是野鸡吗?我逗你是真的愿给你搞吗?人们
都说你是头骗牛,不是男人,我才敢惹你撩你。女人在咒骂声里走远了,陈龙叫了一声:
祖英。
陈龙捡起散乱的封包,慢慢地投进火里。火舌一卷一卷地吞食封包,祖英妈的名字
消失在某个地方最后变成一堆灰烬。往事仿如昨天,陈龙感到自己睡了十年,现在从一
个黑洞走出。陈龙说这一觉怎么睡了这么久。
陈龙听到脚步声气愤地响到身后。陈龙不敢抬头看望来人,他知道举着木棒向他逼
近的人,是宋双和黄恩。一声问响,陈龙感到双脚被砸了一下。宋双说你怎么敢抢祖英
的耳环,你以为现在还是过去吗?陈龙想他怎么不说我强奸祖英。
陈龙的衣领被手提起来,双脚灌铅似地沉重。宋双掐住陈龙的膀子,黄恩在身后不
紧不慢地砸陈龙的脚。陈龙说让我进屋要两件衣服,我知道我要坐牢了,三年五载出不
来,宋双松开手,陈龙跌在家门口。陈龙爹从屋里冲出来,说你们怎么打他。宋双说你
问你仔吧。陈龙抬起头,双眼流露垂死的哀伤。爹没有被哀伤感动,爹沉着脸说你怎么
了。爹的话像当头的冷水,把我的头又压了下去。黄恩说他欺负祖英,他抢祖英的耳环。
爹说陈龙,你抢了吗?我说抢了。
爹从房间里抱出两件衣服砸在我脸上。爹砸了衣服便转身进屋。我说爹,你给我拿
枪出来。爹说你要那破棒做什么?我说我还给他们。爹又进了我的房间,爹狠狠地踢我
的房门,房门哗地一声垮了。爹把枪递在我手上。我说妈呢?爹说你妈死了。我想妈一
定是害怕了,她一定躲在窗子后面发抖。
到了宋家的门前,我看见宋家的门口还燃着火。我说你们把我带到哪里去?黄恩说
派出所。我说让我跟祖英说句话。黄恩在我腿上踢了一脚,说少罗嗦。我双脚发软,跪
在地上。我把枪举过头顶,我说祖英,我把枪还给你,我有罪。我进了牢房,我们的帐
也算清了。我跪了许久,才有人从我手上把枪接过去。我听到头顶上炸开一句诅咒:活
该!祖英总算为她妈报了仇。我听到这声诅咒是冬梅嘴里喷出来的,枪正握在她的手上。
黄恩的脚踢在我屁股上,黄恩总是不停地从后面袭击我。黄恩说她不想见你这只狗。
我从地面站起,朝七公里之外的镇派出所走去。我不知道一路上还要被黄恩踢多少脚。
我想这个夜晚和那个夜晚很相似,但我已不是那个夜晚的我,祖英把我从那个夜晚救了
出来,我多年来等的就是这么一天。
C:远眺
我从生之地出发,穿越时间日夜兼程地往死之地行进。我想人生其实很简单,人生
就是在生与死之间画上一根线,这根线便是我的路途。多年之后我在这条路途上身患绝
症。我看见疾风吹拂我的衣襟,秋日的衰草映照冷色的天空,步履踉跄的我像看见救星
一样依稀地看见城堡的轮廓,那里是众生的最后驿站。我义无反顾分分秒秒地朝那里走
去,我不知道我隔那里还有多远。我感到很累,但我不能坐在路旁小憩一会,其实即使
坐下来喘一喘气,也是徒劳,只要时钟在不停地走动,我就没有停止前进,滴喀滴嗒的
钟响是我迈向墓地的脚步声,我听到滴嗒滴嗒的声音愈来愈清晰愈来愈响亮。
没有人告诉我身患绝症,但我从妻子健康的笑容母亲谨慎的话语里感到不安。窗外
是一个南方特别的秋天,阳光灿烂气候闷热,常绿树木与风共舞,尘土在我居住的城市
一飞扬。这样的日子,让我感到秋天没有如期而来。我想我会挨到冬天,我会看见一场
南方罕见的大雪纷纷扬扬地撒落在我窗前的树上。
我生活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远离乡村和童年的磨房,广阔的风景逐渐走出我
的视线,我枯坐在藤椅上,常常怀想过去。我知道我对死神毫无办法,它正一路高歌朝
我逼近。厨房里母亲在乒乒乓乓地捣药,一会功夫,我便听到药水溢出药罐的喊喊声,
屋里弥漫草药的涩味。药味激发我的思绪,山区里那些很贱的植物,被民间医生从土地
里拔出来,晒干捣碎,现在以一种包治绝症的姿态流浪城市。
母亲从厨房里细步走出,手上捧一碗黑色的热汤。母亲的额上冒着细汗,银质的发
丝常叫我想到她的年龄。母亲说药熬好了,你喝了吧。母亲把药汤放在我的书桌上,然
后双手不停地在她的衣襟上搓动。我看见一丝热气从碗里升腾,盘旋、打结,像是农村
的炊烟也像浮动在水底的植物。我想这黑色的药汤救不了我的命,我现在只相信我手中
的笔,我在用笔和死神作最后的斗争。
不用回头,我便知道白发苍苍的母亲还站在门边不停地搓手。自从我娶了妻子,有
了儿子,死了父亲之后,母亲便从我小说里的那个村庄来到城市。母亲没有告诉我我得
了绝症,但她总是尽职尽责地监督我喝下她熬的药汤。我想我不能让母亲失望,我端起
桌上的药汤。像喝稀饭似地把药响亮地喝下肚子。药喝完了,母亲小心地走向书桌,拿
走药碗。从母亲拿碗的动作里.我看到她似乎又增加了许多信心。
这样,我能安静地面对稿纸和笔,思绪穿越茂盛和嘈杂,我看见我在深秋里溘然长
逝,我没能挨到冬天,我没能看到那些蝶蛾似的飞雪扑落在我窗外的树上。
岳母从另一个城市赶来安慰她的女儿,我的妻子。母亲执意要把我的尸首运回乡下
去,母亲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让火一把烧了呢。岳母说运回乡下,起码要千把块钱,
你有钱吗?母亲用哀伤的眼神望着悲伤的妻子,母亲说好像还有一点钱的,他曾经说过。
岳母说现在还没有找到存折。
我和所有的人一样最终被投进火炉。火化的日子,算得上亲朋好友的均已到场,但
是母亲没有去,母亲不能接受一个事实:她生下来的一块肉体变成灰烬。母亲望着那只
药碗发呆,那只药碗是我留给母亲的问候,药碗将伴随母亲度过暮年。
岳母在尽她的能力对这个家庭进行医治,她把我的藤椅、被卷搬到空地上,用刀子
一刀一刀地把它们割碎。深秋的阳光像哭红的眼睛里放射的目光,很疲倦很温情地照耀
我的用具。母亲想这些东西如果拿到农村,是上好的东西。岳母划燃了火柴,空地上腾
起黑烟。母亲像突然记起了什么,扑向那堆杂物。母亲从火堆里抢过那只药碗,紧紧地
搂在怀里。岳母说你要带那只碗回乡下吗?母亲没有答。母亲抱着药碗走到楼梯口才说:
我没有说要回乡下,这是我仔的家,我就住在这里。岳母说我女还不到三十岁,她要改
嫁,你不回乡下去谁给你饭吃。母亲在楼梯口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母亲吐完唾沫后似乎
没有力气爬楼梯了。母亲坐在楼梯口哭,眼泪、鼻涕和唾沫撒落到药碗上,许多家庭的
窗口都冒出好奇的头来,那些好奇的头像夏天里的豆芽,十分壮实茂盛。
母亲除了看护那只药碗之外,便是看护我书桌中间的抽屉。母亲知道我看重的东西,
都锁在里面,存折也一定锁在里面。岳母每天都清理一点东西打发日子。母亲说那些书
本,里面有他的文章,我要留着。岳母便在书堆找我的名字,岳母把有我作品的杂志堆
在母亲的面前,岳母说你又不识字,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不如烧了。母亲说你还有女
儿可以看,我只有这几本书和那只碗了。母亲飞快地抱过书,放在床下。
多少个日子之后,母亲仍然没有走的意思。岳母对妻子说不给老奶一点钱,她不会
走。妻子像突然记起了重要的事情,从悲伤中走出。妻子摇响手里的钥匙,终于打开了
我中间的抽屉,在一阵翻找的声音里,岳母捡出了一本小巧的存折。岳母说三千块,还
有三干块。母亲把头凑到岳母手上,母亲说多少?妻子说四千,家里就四千块钱了。母
亲想她们都在骗我。
妻子把两干块钱递到母亲的手上,说你拿两千养老我拿两千养仔。母亲接过钱说,
如果我当初知道有钱,就不让你们烧他了。母亲把钱看了又看,然后抽出两张递给妻子。
母亲说仔死了我也没有依靠,你给我买一张车票,明天我就回乡下去跟我女过日子。妻
子说没有人送你。母亲说我自己走,你给我买几个馒头在车上吃,我坐在车上总不下来,
一到县城我就懂得路回家了。妻子说你的两千块钱要捡好。母亲拉过一条裤子,母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