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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清楚了,”我听见包洛思柯夫在说。
他指的是什么?噢,对了,我只管想出了神,把收到求救信号的事儿全给忘了。
“信号来自赛列霞克星球。它们那儿会发生什么意外呵?”
包洛思柯夫打开《行星指南》的最后一册,大声念道:
“赛列霞克星球,由菲克斯星球探险队发现,存在着极低的金属机器人文明。有人推测:该星球的居民,乃是一艘不明宇宙飞船上幸免于难的机器人之后裔。它们的性格直爽好客,但也很任性、易怒。行星上没有可利用的矿物,也没有水,没有空气。行星上一无所有。如果曾经拥有,那么也已被机器人用完耗尽。它们生活在贫困中。”
包洛思柯夫接着说:“是的,一个不很吸引人的星球。可那儿的人会出什么事呢?”
“SOS ,”接收机继续反复传出信号。“我们这里流行病猖獗。请求救援。”
“必须改变航向,”包洛思柯夫叹口气。“具有高级智慧的地球人决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我们转而朝着赛列霞克星球航行。
我们在宇宙中发现了这颗没有空气、没有山与海的、灰蒙蒙的星球——这时候,包洛思柯夫终于呼叫到了当地的调度员。
“你们那里出了什么事?”他问。“我们能向你们提供哪种帮助?”
“这里有流行病……”扬声器里传出的嗓音,杂有咔咔声。“我们全得病了。我们需要医生。”
“医生?”包洛思柯夫感到诧异。“其实你们拥有的是金属机器人文明哪。派一位机械师去帮助你们,行吗?”
“机械师也行,”赛列霞克星球上的机器人表示同意。“不过也需要医生。”
我们着陆了。这是航天器升降物内一块平坦的场地,空荡荡的,尘上飞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降下任何一艘飞船。
等到尘土飘落,我们便放下舷梯,把越野车也开出去。包洛思柯夫在飞船上留守。泽廖内、阿丽萨和我乘车驶向航天站的建筑物。这座建筑物又长又低,死气沉沉。周围也连一个人影儿都看不见。假如不是刚刚同它们通过话,决不会想到这颗行星上存在着活物。我们一路驶去,先看到被丢弃的一条机器人的腿,断裂的,锈迹斑斑的,接着又是一个车轮,被拆去了幅条的。
车在行驶,满目荒凉,心头不由憋得慌,简直要高声喊叫:“还有谁活着吗?”
航天站的门敞开着。里面同样空荡荡、静悄悄。我们跨出越野车,在门口停住脚步,不知怎么走。
顶棚下,灰色的大扬声器沙沙发响,然后传出我们已经熟悉的、杂有咔咔声的嗓音:
“请上梯子登楼,走到小黑门前。请推门,它会开的。”
我们依照说的做,找到了狭窄的梯子,挺陡,而且跟周围的一切相同,也积满灰尘。走完梯子,便是小黑门。我推一下,门没开。也许锁着。
“请使劲儿!”门里传出声音。
“让我来,”机械师泽廖内说。
他“嗨”的一声,用肩膀撞门,那门便发出刺耳的声音,敞开了。泽廖内控制不了自己,直飞进去。
“我就知道会这样,”他收不住脚,虎着脸说,随即撞到了坐在桌边的人身上。这是本星球的一个钢铁居民。
这个机器人也全身积满灰尘。
“你们飞来了,谢谢,”机器人说,伸手要搀泽廖内。“我以为你们不愿意到我们这儿来,等不到了。谁也不飞来救助我们。”
“可你们的电波太弱,”我说。“只是由于在附近飞过,我们才接收到。
这完全是碰巧。”
“想当初,在扇形带中,我们电台发射的电波最强,”机器人说。
这当口,它的钢铁躯体里面什么东西嘎吱一响,机器人便张着嘴巴,作声不得。它晃动双手,哑巴似的求助。我不知所措,瞧瞧泽廖内。他说:
“这儿用不着医生。”
洋廖内走到机器人跟前,猛地一拳,打在它的下巴上。咔啦一声,机器人的嘴合拢了,说:
“谢谢啦……”又卡住了。
泽廖内不得不再次粗鲁地对待机器人。这回他劝告机器人:
“请您不要张大嘴巴。我可不想永远站在这儿出拳揍您。”
机器人点点头,继续说,只是嘴张得很小,生怕卡住。
“我发出SOS 信号,”它说,“因为没有谁来换我的班,已有两个星期。
我怀疑,我所有的同胞都瘫痪了。”
“您为什么这样想?”
“因为我自己的双脚也已经不听使唤。”
“你们很久以前就吃这种病的苦头了吗?”
“不,不是很久以前,”机器人说。“近几年,一般情况下,润滑油的供应有些紧张,但仍然可以维持。然而,自从有一个人向我们发火、恶毒地诅咒我们以后,一种厉害的、古怪的瘫痪症就开始伤害我们,大人小孩都逃脱不了。此时此刻,在整个星球上,我怕自己是最后一个多少还保持着活力的机器人。不过,瘫痪症也已经在悄悄地威胁心脏。正如你们所看到的,连上下颌也会卡住。”
“来吧,请让我瞧瞧。没准儿是您忘了添润滑油,”泽廖内猜测着说。
他走到机器人面前,掀开它胸脯上的罩壳,伸一个手指进去。那机器人竟嘻嘻地笑起来。
“我怕痒痒!”
“请忍耐一下,”机械师严肃地说,他检查过机器人两手两脚的活动关节,用手绢擦着手,直起腰来说:“不缺润滑油。我找不出任何原因!”
“我们也找不出任何原因,”机器人跟着说。
我们驱车进城,挨户看看——全是千篇一律的长形屋舍,里面摆着一排完全相同的床铺。完全相同的机器人躺在各张床铺上,积满灰尘。它们的前额,都有小指示灯在闪闪烁烁。这表明机器人是活的。它们转着眼珠,然而动弹不得。临了儿,我们什么也没弄明白,返回航天站,把笨重的值班机器人搬上越野车。它还勉强能说话。我们把它运到《飞马号》上,要在那里拆卸,查查是什么奇异的流行病侵袭这颗行星。
机器人亲自协助我们拆卸它自己,建议拧哪个螺帽,按哪个键钮。机器人保养得不好,脏兮兮的,但我们在它体内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损伤。这种型号的机器人,原先是做辅助性工作的,在银河系范围内早已停止生产。这类机器人曾经生产了近百年,使用于偏远的宇宙空间、火山内部、水中、土下。它们隔些时间得添加润滑油,不过可以由它们自己熟练地完成。
到后来,我们实验室的大工作台上摆满了机器人的零部件。它的脑袋单独放在一角,我们还把它和飞船的供电网接通。
泽廖内把机器人躯体的零部件整理完毕——这时候,机器人的脑袋探问:
“哎,怎么样?”
泽廖内耸耸肩膀。
“这下可怎么办呢?”脑袋轻轻地问。“整个钢铁文明眼看要毁于一旦。”
“只能给地球或其它大的行星发电报,”我说。“让他们派专门的考察队和机器人疾病专家到这里来。”
“唉,我们会患上什么病哪!”机器人的脑袋喊一声,嘴巴便又大张着了。
我只得走上前去,对准它的下巴,猛击一下。
“谢谢您,”机器人说。“可要是我们没人照管,就太惨了。请想象一下,在整个星球上,连一个能动弹的机器人也没有。第一场暴雨或洪水就会把我们彻底毁灭,因为我们甚至要擦干自己也办不到呵。”
“但是告诉您吧,”我说,“我们不可能在你们这儿一直待到救援者到达!”
“难道你们另有重要任务?”机器人的脑袋问。
我没来得及回答,因为泽廖内接过了话头:
“魔鬼捣蛋,奸诈刁钻。我试试更换润滑油吧。给您涂机器油,可以吗?”
“只要是优质的机器油,也可以。”
于是,泽廖内动手,把机器人所有的零部件擦洗干净,重新涂上我们的机器油。
在这同时,机器人又问:
“你们要完成什么任务呢?”
“我们为莫斯科动物园搜寻动物,”我说。“要珍稀动物,我们必须尽快结束考察返回。带着大量动物航行,是相当繁难的嘞。”
“可只要你们救助了我们,”机器人的脑袋说,“我们将把自己的动物送给你们。是哪儿都不会有的。”
“是些什么动物呢?”
于是机器人脑袋讲述往事。
当初,许多年以前,一艘自动宇宙飞船在这个行星上失事,船上有几个万能机器人。它们生存下来,并且利用飞船的残骸,为自己搭建房舍。然后,它们在星球上找到了铁和其他金属的矿藏,发现了铀和其它许多有用的元素。这样一来,机器人就着手为自己制造后代。于是,原本寥寥无几的机器人大大增加。
可惜,机器人虽然能够思索,却不会预见未来。当时,行星上有水有空气,有草有树木。但周围花香阵阵,机器人却听而不闻,视而下见。他们有的是空闲时间,在星球上很快就修建了许多工厂,所有的工厂都制造出机器人;新的机器人修建新的工厂,新的工厂制造出新的机器人。这种情况一直继续到星球上所有的氧气在熊熊烈焰中耗尽,所有的树木被运进柴棚,当做储存的燃料,所有的动物灭绝,所有的山峰被夷为平地。所有的海洋干涸了,因为水都被用来冷却发动机。有用的矿产资源也枯竭了。光秃秃的星球上,只剩下机器人——好几百万彼此相同的机器人,它们突然没事可于了。
于是,机器人不得不抓阄儿。结果,那些运气不佳的,或者被拆卸成备用零件,或者被用来跟途经此处的飞船或星际流浪汉换取润滑油。机器人正是这样勉强度日。它们的人数逐渐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