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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恋看到他的嘴唇干裂得起皮,心里微微地抽动了一下。她知道孟海涛是为了减少上厕所的次数,才尽量少喝水。这些天来,他的大小便都是在护工的帮助下解决。孟海涛是骄傲的,他不能接受自己几乎是被高大强壮的护工抱起来方便。为了摄入足够的营养,以便尽快的恢复体力,他压下内心的屈辱感,按时按量地进餐,运动后喝水。可是,除此以外,多一口饭,多一口水,他都不肯入口。
虽然他尽量地隐忍,临睡前生理的反应还是如约而至。他红着脸看着伊恋,伊恋立刻会意,忙叫来了随时等候在休息室的护工,自己躲到了门外。
直到护工收拾好一切,伊恋才又重返回病房。自己什么都能帮孟海涛做,甚至擦身更衣她都不避嫌的亲力亲为,只有这一样,她知道孟海涛还要在她面前保留最后一点男性的尊严。每次解决完问题,孟海涛的情绪都格外低落,伊恋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孟海涛仰躺在床上,胸口闷闷的,伤口更是钻心的疼,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的愈合,他能早一点从疼痛中解脱出来,谁知这疼痛像是附在了他的身体上,片刻也不肯离开!而且疼的不仅仅是伤口附近,而是他的整个身体。所有的疼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疼得他直想撞墙。这种愈演愈烈的疼痛使他更加强烈的感觉他的左腿还在,仿佛千万根针在同时扎他的腿。他动,可是逃不开那疼痛的追逐;他揉,可是总是一摸一个空。他知道,他确实永远失去了他的左腿。可是他的手忍不住在残躯下面的床单上游移,还拼命地想找他的腿,明知道已经不存在的腿。
第二章 未来在哪里(3)
伊恋习惯性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随意地说着些轻松的话题。
孟海涛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疼痛主宰了他的意识,他禁不住呻吟出了声!
“师兄,怎么了?”伊恋焦急地问。
“疼……腿……好疼!”孟海涛再也忍不住,低声地喊道。
伊恋略一迟疑,就掀开了被子,在孟海涛腰侧按摩起来。他的身体像火一样热,烧痛了伊恋的心,本该是那条修长有力的左腿的地方,只剩了一个巨大的疤。
伊恋不敢碰那疤痕,只得在伤口附近按摩,让他心里舒服一点,“有没有好一点?”语气也同样轻柔。
孟海涛摇头,汗水打湿了已经有些略长的头发。
伊恋只得加重了力道,急得脸上也是湿汗淋淋。
“没有用,不是那里在疼。”孟海涛痛苦地说。
“那是哪里?”伊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腿……是腿在疼!”孟海涛皱着眉头,“大腿疼,小腿也疼,连脚指头都疼……”
“师兄,没有腿了,这是幻觉!”伊恋又流泪了。
“好疼……啊!受不了了!杀了我吧!疼死我了!”孟海涛终于忍不住,大声呼喊。
伊恋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师兄,真的没有腿,你的腿已经没了,怎么能感觉到疼呢?”
“疼……”孟海涛倒抽一口冷气,他知道腿已经没有了,可是,腿上的疼痛一点也没有减弱。冷汗渐渐打湿了枕头,孟海涛死死抓着身下的床单,右腿奋力蹬直。
“疼啊!”他大声喊道。
伊恋忙按铃叫来了值班医生,无奈之下医生只好给他用了止疼药和镇静剂,他渐渐平息下来,睡了过去。伊恋拿着湿毛巾轻轻擦去了他脸上的汗水,又脱去了他的上衣,轻轻为他擦拭着身体。孟海涛的衣服早已经湿透了,他的身体冰冷冷的。伊恋以最快的速度擦干净他的身体,又帮他换上干爽的睡衣。这些日子,伊恋每天都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不再需要别人协助就可以很快完成。孟海涛消瘦了很多,她能轻轻地托起了他的上身,毫不费力。
伊恋没有想到,一向意志坚定的孟海涛会被疼痛折磨得如此狼狈。除了伤口的疼痛,恐怕更多的是心理问题,如果不及时解决,吃再多的止疼药也没有用。
伊恋将瘦小的身体缩在椅子里,思索着,意识终于渐渐模糊了。
第二天一早,孟海涛的父母赶到医院的时候,伊恋已经照顾孟海涛吃过了早饭,她借口要去买一些东西,离开了病房,给孟海涛一家留下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孟海涛的父母早已从儿子以前比赛的照片和录像上,认识了伊恋,并且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喜欢这个姑娘的。
“海涛,这个女孩子对你很上心啊。”伊恋走后,孟妈妈握着儿子的手说。
孟海涛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疼得几乎出血。伊恋,他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孩子,他却永远失去了向她表白的机会——他已经残废了,他还有什么资格呢?
他无力地惨笑了一下,“妈,你别说了,我现在这样……”他再也说不下去。孟妈妈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手背,没有再说话。
“海涛啊,”一直沉默着的孟爸爸开了口,“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你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不如和我们一起回上海吧,一家人也有个照应。”
“那你们在日本的工作怎么办?”孟海涛说。
孟妈妈说:“可以申请辞职,回到上海也是一样的教书,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爸爸妈妈不照顾你,谁照顾你?这次我们只能逗留三天,后天就要回去了,我们一定尽快办好一切手续,然后立刻来接你回上海。”
第二章 未来在哪里(4)
“妈妈,你和爸爸一辈子搞研究,搞教学,好不容易取得了今天的成绩,你们不能为了我……”
“可是你一个人在这边怎么生活呢?”
“我可以一个人生活。”
“可是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连床都起不来。”孟妈妈难受得说不下去。
“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很快就会痊愈的。爸,妈,你们就放心回去吧。”局面突然变成了孟海涛劝慰父母。他从小就是让父母放心的孩子,现在,更不想给已经不年轻的父母增加任何麻烦,何况父母有他们的事业,就像芭蕾舞对自己,同样重要。
想到芭蕾舞,孟海涛的心又是一阵剧痛。他知道自己可以应付以后的生活,但是,没有芭蕾舞,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他从七岁就开始练舞。但他已经不记得,没有芭蕾舞的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等到伊恋买了午饭回来的时候,一家人还是没有争论出个所以然。傍晚临走的时候,父母让孟海涛好好考虑一下,明天早上再给他们答复。
“师兄,考虑什么呀?”伊恋问道。
“爸妈要接我回上海,他们想放弃工作回国照顾我,被我拒绝了。”孟海涛说。
“师兄,你不能回去。”伊恋想也不想地冲口而出。
“我知道爸妈是为了我好,怕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没有人照顾,可是我不能让爸妈因为我放弃了他们的事业。”孟海涛幽幽地说,语气里透着无限的落寞。
伊恋温柔地握住他的手,“师兄,你不是一个人在这里呀,还有我呢。”
孟海涛惊得心突地跳起来,眼睛灿若星辰。伊恋继续说道:“我会陪你走过这一段的,我相信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原来,还是我会错了意,你要陪我走的,只是“这一段”啊。孟海涛的目光暗淡下去,神情更加落寞。
“是呀。”他自嘲地笑了。
晚上,孟海涛又因伤口的疼痛而痛苦不堪,伊恋只好再一次请医生来帮他服了止疼药。
一夜无眠,孟海涛决定留下来,让他的父母安心回日本。
“师兄,你不能这样,放松一点好吗?”伊恋满头满脸的汗,大声劝着孟海涛。疼痛把孟海涛折磨得几近崩溃。医生说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好,疼痛早该有所减轻。那么他的身体感觉到的日益剧烈的疼痛,主要是心理方面的因素。
伊恋试图扶起孟海涛。让他面对自己日渐“康复”的身体,接受自己的残躯。他已经康复得比别人缓慢许多,因为考虑到他芭蕾舞演员的特殊身份,大家都不忍心让他过早地面对。可是在他手术后半个多月还不能起身,使他的身体更加虚弱,疼痛也就更加剧烈。如果再不去面对这个问题,孟海涛将陷到这个恶性循环的旋涡里无法自拔。
孟海涛像一个布偶般的被伊恋轻轻扶起,他闭目忍住并不陌生的眩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伊恋在他的身后垫高了枕头,让他靠着。谁知伊恋的手刚一离开,孟海涛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左歪去。他忙将左手撑在身体旁边,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体。
伊恋轻轻地揭开他左胯上的被子,孟海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师兄,你看,伤口已经好多了呢。”
它现在是青紫色的,从髋关节以下,齐齐地截断了。一个深紫发黑的大疤横贯了整个断面,深深地陷在皮肉里,显得狰狞而恐怖。
“师兄,你要认识你这个新的身体,并且接受它。它已经在康复之中,疼痛会慢慢消失的。”伊恋轻声细语地说,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又刺激到孟海涛。
第二章 未来在哪里(5)
伊恋用鼓励的目光看着他,”师兄,你听着,你的腿已经没有了,你必须面对新的自己。”伊恋逼着自己的心再狠一点,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心也疼得快要裂开了。
“没有腿?没有腿能跳舞吗?”孟海涛低声似自语般的说,声音几乎细不可闻,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师兄,你不能再哀悼你的腿了!”伊恋突然一改一直以来的温柔,目光坚定地望着孟海涛,提高了音量,激动地说道,“失去的腿不可能再长出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没有未来了啊!现在医学那么发达,装了假肢你还可以行走如常,不跳舞你可以做幕后编导啊,读大学的时候你不就是学生舞台剧的总导演吗?你会和以前一样出色,你是一个男子汉,你一直是我的偶像啊。师兄,赶快振作起来吧!你想让你的父母在日本也为你操心吗?”
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孟海涛终于听清了伊恋的话,“还可以行走如常,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他怔怔地看着伊恋,目光满是期待。
“是的,只要你面对现实,配合医生做复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医生跟你说过很多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