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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娅姐……”孟海涛深感意外地叫道。
“海涛!”叫做托娅的女子长睫闪动,泪光点点。她没想到,亲爱的海涛弟弟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惨白的脸,颧骨高高地突起来,两颊却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神空洞。宽大的睡袍裹着他瘦得几乎脱了形的身体,他没有装上假肢,左边的下摆明显是空的,腋下架着一对拐杖。
天哪!这就是她那在舞台上以灵敏和力量征服了所有人的海涛弟弟吗?虽然有思想准备,托娅还是忍不住抱住孟海涛失声痛哭。
“托娅姐,都过去了,别哭,进屋再说吧!”孟海涛轻轻拍着托娅的脊背,苦涩地哄劝。他自己的表情却并不比托娅轻松。
托娅慢慢地平静下来,忙扶了孟海涛进屋,看到孟海涛要扶着拐杖才能慢慢地坐到沙发上,托娅又红了眼睛。
“我今天才从内蒙古回来,刚才去芭蕾舞团,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他们说……”托娅咬住嘴唇,拼命地摇着头,再也说不下去了。
托娅的全名叫做萨仁托娅,是孟海涛在舞蹈学院的学姐,也是他和伊恋的好朋友。因为她的年龄比他们都大,多年来他们一直喊她托娅姐。她是地道的蒙古族牧羊女,十七岁才走出大草原,考到舞蹈学院,专修民族舞。她极富有创造力,单纯的跳舞满足不了她,她还致力于探索民族舞与现代舞甚至芭蕾舞的内在联系,做了很多探索性质的创作,组建了自己的舞团,现在已经是集编导演于一身的新锐民族舞蹈家了。她每年都满世界地飞,寻找各种创作灵感,然后就回到家乡,闷头创作,创作出作品又满世界地去演出。所以她和孟海涛常常是一两年都难得见上一面。没想到这次回来,却听到了孟海涛出事的不幸消息。
孟海涛大致讲了出事的经过和他这几个月的生活,他讲得很艰难,那痛苦的回忆就像刚刚结了痂的伤口,稍一碰触还是会流出血来。托娅一直紧紧攥着孟海涛的手,同是视舞蹈为生命的人,她知道孟海涛失去了什么。正因为如此,她无法安慰他,在那样惨重的伤害面前,任何安慰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托娅姐,你这次回来是演出还是……”见托娅神色忧伤,孟海涛忙转移了话题。十余年的交情使他深深地了解托娅的个性,她外表看起来风风火火像个女强人,内心却十分丰富易感。他不愿托娅为早已过去的事情伤心。
“我刚编了一个大型舞剧,回来招兵买马来了。”托娅说。
“你总是这么棒。”孟海涛笑着说。
“劳碌命。”托娅精辟地总结道。
“来,看看我给你和小伊带的礼物。”托娅拉过皮箱,咚地放在地上,从里面翻出大包的牛肉干,豪放地往孟海涛的腿上一拍。
“不!别碰,疼!”就在纸包触到孟海涛右腿的一刹那,他苍白着脸叫道。纸包应声落地。
第六章 故人来(2)
托娅吓了一跳,忙缩回手,“怎么了?”
“没事。”孟海涛拾起纸包,笑着说,“伊伊最喜欢你带的牛肉干了。”
托娅眼疾手快地掀开他的睡袍的下摆,肿得碗口粗的脚踝立刻呈现在她的眼前。她惊叫道:“怎么会这样!”
“上午去复健不小心摔了一下,不要紧。”孟海涛故作轻松地说。
托娅手脚利索地从冰箱里找到冰块,哗啦啦倒进一条雪白的毛巾上,把毛巾包成一个冰包,压在孟海涛受伤的脚踝上。孟海涛疼得一缩,托娅忍不住数落道:“每天冰敷三次,四十八小时后改热敷。运动医学你又不是没学过。”
“好,我知道了,好姐姐!”孟海涛哄托娅。
托娅突然想起伊恋,“你伤成这个样子怎么还一个人待在家里?伊恋没回来看你?”
“她最近忙着排练。”孟海涛说。
“忙排练也不能不管你了,你这样子,没有左腿,右脚又受伤,一个人在家怎么行?我得给伊恋打电话。”托娅快人快语,说干就干,话音没落就掏出手机。
“别让伊伊知道!”孟海涛急了,探过身子就要抢托娅的手机,不料伤处着力,疼得刺骨,他不禁叫出声。
托娅忙扶住他,孟海涛的脸上淌着冷汗,艰难地说:“伊伊最近忙着彩排,别让她为我分心!”
托娅无奈又痛心地摇摇头,十余年来孟海涛对伊恋的苦恋她都看在眼里,好容易两人功成名就,即将修成正果,孟海涛又遭此重创,连托娅都觉得,他们爱情的前路,一片渺茫。
“海涛,你饿了吧,本来打算请你和伊恋出去吃饭的,既然你有伤,我就亲自下厨给你做几个菜,你不总说想念我的手艺吗?”
“钟点工做的菜还没吃呢!”孟海涛说。
托娅朝餐桌看了一眼,撇撇嘴,“油腻腻的,都凉透了。我给你做几个你爱吃的!”
“好吧,那我就等着尝托娅姐的手艺了,材料厨房里都有。”
托娅有很好的厨艺,因陋就简,托娅炒了三个简单的家常菜,番茄炒蛋、榨菜肉丝、清炒小油菜,虽然极简单,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托娅又端出一小锅米粥,味道香甜,每一粒米都莹莹地泛着光泽。
孟海涛真的很饿了,他大口地喝着米粥,吃着小菜,专注的样子,好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一样。托娅的心有点酸,她刚才在冰箱里看到了很多的牛奶、面包、香肠,想必那就是伊恋做出来的了,而钟点工做的菜口味都很重,并不合孟海涛的胃口。孟海涛伤成这个样子,却连可口的饭菜都吃不到,托娅忧伤地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饭后,托娅催着孟海涛吃了消炎药和止疼药,又陪他聊天,因止疼药有安眠的作用,没过多久,孟海涛就昏昏欲睡了。托娅扶他上了床,给他盖好被子,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之前,还在低声求托娅,“托娅姐,千万不要把我今天受伤的事告诉伊伊,她已经够忙够累了,我……能照顾自己……”
听到了托娅的承诺,孟海涛终于放心地睡着了,托娅又坐了一会,确认他睡得安稳,才关灯离去。临走前,她听到了孟海涛模糊的呓语,“伊伊,不要走……”
托娅此次回来,日程已经排得满满的。之前她一直在内蒙古老家闭关编舞,并不知道孟海涛出了事,当张承伯告诉她这个不幸的消息的时候,她很是难过。孟海涛是她见过的最有天分的芭蕾舞演员,她不知道命运为何会这样作弄这个聪明刻苦的人。从孩提时代起,舞蹈就是孟海涛生命的全部,为了舞蹈,他放弃了每个好动的男孩应有的游戏,放弃了自己的整个童年。孟海涛的舞技早已炉火纯青,可是上天却在一刹那夺走了他的一切。伤残的痛苦,对于一般人尚且是难以承受的打击,更何况是以舞蹈为生命的孟海涛!
第六章 故人来(3)
张承伯曾安慰托娅说,孟海涛虽然没了舞蹈,却还有伊恋的真爱。可是她只看到两人爱得努力,却没有看到应有的喜悦和幸福。早在在舞蹈学院上学的时候,孟海涛和伊恋就是所有人心目中的一对了,可是两个当事人却从不把事情挑明。孟海涛具有江南男孩特有的深沉含蓄,他只是默默地对伊恋好,却从不肯表白。有时托娅看得急了,恨不得跑到伊恋面前替他说,可是又一想,伊恋毕竟年纪还小,等他们再大一些,这层窗户纸自然也就捅破了。刚才孟海涛告诉她,他们虽然已经是情侣,并且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他不想耽误她!
“托娅姐,我知道这对她不公平,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爱她一辈子了,伊伊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我……决定放弃。”孟海涛是这样说的。他的面上虽然平静无波,眼里却有着近乎崩溃的痛楚,让托娅几乎窒息。
海涛,其实伊恋已经是你的了。只要你自私一点,她就永远是你的!这话在托娅的心里盘桓了半天,却最终没有说出口。现在的孟海涛已经不是强壮有力的芭蕾王子,而伊恋说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她能否照顾孟海涛一生?她是优秀的芭蕾舞演员,又年轻漂亮,谁能保证她不会遇到更大的诱惑?那时她能坚守住她的爱情吗?若是不能,与其那个时候两人都痛苦,不如趁早了断。
以后的几天,托娅也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但她经常会抽出一点时间去看孟海涛,顺便帮他带去所需的一些生活用品。孟海涛的伤不能久站,除了定期去医院换药,他几乎足不出户。
伊恋演出在即,按照团里的规定,她只得暂时搬回了芭蕾舞团的演员公寓,临走前,她扑进了孟海涛的怀里,内疚而又不舍地说:“等演出一结束,我就回来照顾你。”孟海涛安慰了她好半天,才把她哄下楼。
“别了,我心爱的伊伊。”孟海涛站在卧室的窗前,看着伊恋拖着大皮箱的背影,轻声地说道。他的心脏突然疼起来,一个站不稳,他跌坐在了床上,疼痛立刻淹没了他。
《天鹅湖》首场演出的日子终于到了。伊恋经历车祸,重新上台,外界的人不知道,却是业内人士关注的焦点。张承伯嘴上不说,心里也为伊恋捏着一把汗。演出之前,伊恋照例最早到化妆间,她虽是资深演员,却坚持每场演出自己化妆。她换上缀满五彩琉璃珠子的黑色舞衣,穿上香槟色的舞鞋,束起长长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那场车祸在伊恋的额上留了寸余长的一道疤,有点发红,微微凸于旁边的皮肤,平时她用刘海遮着。女芭蕾舞演员表演时都要露出额头,让完美的脸形与优美的舞姿相得益彰。伊恋有着最完美的心形脸,肌肤胜雪,目若灿星。现在,这张完美的面孔上有了一道刺目的疤痕,她刻意不去想,可是,这道疤痕就要呈现在所有的观众面前了。伊恋是完美主义者,她拿出粉底,厚厚地涂在脸上,试图遮住那道疤痕。然而,她把整张脸都涂满了,伤疤还是若隐若现。惨白的粉涂在她精致的脸蛋上,就像戴了一副生硬的面具。
伊恋慢慢地化着妆,化得又浓又艳,看着脸上的姹紫嫣红,伊恋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刘明扬精神奕奕地从更衣室走出来,他穿着灰衣白裤,头发特意吹成飘逸的卷发,全部向后拢去,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