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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凤宸却在原地静默,良久,她轻声道:“朕离开片刻,你留在这儿支撑片刻,可好?”
“……好。”软软的声音。
……
许多事情发生之后,即使时候想千百遍也找不到理由。夏日的骄阳几乎要把御花园中的树叶都烧得打了卷儿,楚凤宸甩开了所有的宫人独身一人来到御花园的时候,身上还留有着一路上徘徊的荒谬的感觉,为什么跟出来?
繁枝密布的小道上,那个中途离席的人静静伫立着,宽厚的脊背像是一座雕像。
楚凤宸在他身后站了片刻,终于狠狠心开了口:“瞿放。”
瞿放却没有回头,他的拳头死死握着,上头的青筋像是要把整个筋骨都撑裂开来。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了头,血红的眼睛里肆虐着说不出的情绪。
“瞿放。”楚凤宸又轻轻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只好尴尬地站在他的对面。
瞿放闭上了眼。
寂静。
热风吹动落叶。楚凤宸眯着眼睛小心地喘了一口气,轻声道:“瞿放,你想要兵权,想要阮军师,只要你想,朕都已经替你达成。为什么你还是这样子?”
瞿放沉默。
“对你,的确是朕太过专断,三年前不分青红皂白向你袒露心迹……可是朕并没有想要徒增你的困扰。我只是……只是太想试一试,你也用行动告诉了我,你并不喜欢我。”
瞿放脊背越发绷直。
楚凤宸稍稍靠近了些,仰头看着他的脸,低道:“瞿放,整个朝野,你是唯一知晓我所有秘密的人,也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如果连你也背弃朕……”
“不会。”嘶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楚凤宸缓缓笑了,她仰头看着他的神态,说不出的委屈让眼眶渐渐开始酸痛起来,然后红得可怜兮兮。也许许多年后她也会抱着茶壶想念这个狼狈的夏日,想念这一刻把所有的狼狈都曝露在烈日下的酣畅,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咬着牙在憋着眼泪。
“我不知道。”她一字一句道,“瞿放,朕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有没有苦衷?”
瞿放的神色陡然一怔,却最终摇了摇头。
楚凤宸忽然觉得轻松无比,轻松得莫名的心酸催生了眼泪,她轻声道:“好,那我便放心了。”
“陛下……”瞿放伸了手。
“不碍事。”楚凤宸后退了一步躲过那只试图靠近的手,狼狈地抬起袖子在脸上乱抹了一气,咧嘴笑了,“不碍事的。可能是最近换了一次女装,朕居然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哈哈……你就当做没瞧见吧。”
她边笑边摆手后退,手腕却忽的被瞿放拽在了手里。
“宸……”他张了张口,却只吐出了一个字。
楚凤宸狠狠甩开了他的手。
瞿放愣在当场。
楚凤宸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已经是清明一片。她道:“瞿放,你担心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再发生,君无戏言。朕不希望朕的将军与朕有罅隙,所以,请你回宴席,如何?”
瞿放欲言又止。
楚凤宸却在他开口之前阻止了他,她道:“不论如何,今日和宁公主都必须出现在众人面前,朕不敢断定裴毓与沈卿之是否会有动作,所以还要请你多多照看。”
“是。”终于,瞿放低了头,徐徐跪在了她面前。
这是一个将军对君王的礼仪。
这一次楚凤宸心安理得。其实,他说出没有苦衷的那一刻起,是否真的有苦衷已经不重要了。她已经自私自利争取了许多次,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不论他有什么理由,都已经不重要。
“瞿……”
她还想再开口,忽然听见不远处响起了尖锐的惊叫声!
片刻之后,小甲踉踉跄跄跑来,气喘吁吁尖声道:“陛下……陛下!公主她……”
白昕?!
第27章 公主寿宴5
无数宫婢尖声叫嚷着四散,禁卫军纷乱的脚步声连同着兵刃出鞘的声音一齐撕裂夏日午后的宁静。楚凤宸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来得太过强烈,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隔着湖泊遥遥可以眺望看见的福德殿已经是一片喧哗。
白昕!
楚凤宸在原地踟蹰了一小会儿,拔腿就朝福德店飞奔——
她不该把白昕留在宴场的!这宫闱之中有多少人对和宁公主抱着怀疑的态度,有多少人隐晦地传递着诧异的眼神,这些她统统知道,可是她居然还是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只不过为了找瞿放问清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这简直是愚蠢至极!
“陛下!”瞿放忽的一闪身,拦住了她的去路。
楚凤宸情急咬牙:“你让开!”
瞿放的眼色凌厉:“那不过是个替身!陛下不该以身犯险!末将不会允许陛下鲁莽行事!”
“瞿放!”
“末将受皇命所托,绝不会……”
“白昕如果暴露,所有人都会知道我楚氏龙凤双生已亡其一,轻者朝中动乱,重者我身份暴露,神官府介入大祭司会亲自处理我!到时候瞿将军是否会替我收尸?”
“我……”
“让开!否则朕追责到底,决不轻饶,朕说到做到!”
瞿放的终于缓缓退后了一步,楚凤宸就趁着这小小间隙冲了出去,直奔福德殿。从御花园到福德殿其实不过片刻的功夫,可是真的竭尽全力去奔跑却也足够让她气喘吁吁。终于,福德殿殿门就在眼前,她抓着衣襟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强压下气喘一步踏入殿内。
殿内果然已经出了大事。
照理,宫中宴会并不会有太多的侍卫在外把守,可是在她离开的短短时间内,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许多禁卫装扮的人,他们已经抽出了兵刃,每一个都面带杀意,刀刃直指的是皇座上缩成一团的白昕。
“陛下!保护陛下!”人群中终于有人发现了踏入殿门的楚凤宸,尖声叫嚷起来。只一瞬间,好几个人便把她团团围了起来护在中心。
楚凤宸静静看着周遭,发现保护着她的人也是禁卫打扮,不由一愣。
“怎么回事?”她冷道。
禁卫统领面色凝重,抱拳道:“属下管教不严,他们是魏贤旧部,原本摄政王已经下令把他们整编散入各支禁卫……”
魏贤旧部……楚凤宸目光一暗,神色凝重起来。魏贤生前手握燕晗半数兵马,他的势力当然早就深入宫闱各处,而现在魏贤的兵权落到了裴毓手里,以裴毓的个性不可能养虎为患,他一定会对他们进行清理……很显然,他们是被逼上了绝路,趁着这宫中的盛世殊死一搏。
果然,还是裴毓那禽兽惹出来的祸端,难怪他今天都不敢出现了。
楚凤宸的手心出了一点汗,暗暗攥紧了宽袖。
“你们退下。”
“陛下,这些人……”禁卫统领犹豫,手依旧按在刀刃上。
“退下。”
“……是。”
禁卫们小心地让开了一条小缝隙。楚凤宸深深吸了一口气,缓步穿过那条小缝隙靠近那一堆执刀的刺客禁卫。一步,两步,越来越近,她没走一步,所有人的眼神就颤上一颤。等到她真的已经接近他们的刀刃,外头的刺客却仓惶退后了一步——
“你们都曾经是燕晗宫闱的禁卫,即使现在也是。”楚凤宸轻道,“可你们若是伤了和宁公主,或者是让这殿上任何一个人流了血,你们就是刺客。宫中行刺该担负什么样的罪责,你们应该比朕更加清楚,不是么?”
她道:“朕继位五年,这五年,保护朕和整个宫闱安危的也有你们一份,朕并不会忘恩。”
刺客们相互望了望,神色凝重。
他们在犹豫彷徨。
楚凤宸强鼓起勇气露了个笑,又上前一步:“放下兵刃,朕保你们性命平安,绝对没有人敢要你们的性命。此事过后你们不便留在宫中,朕放你们回去与家人团聚,绝不追究。”
殿上寂静一片,只有夏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隔着湖泊传来。刺客们面面相觑,眼里的暴戾神色也像是被风吹淡了许多,最外延的已经开始挪动脚步想要往后撤……
忽然,刺客中最靠近白昕的一个陡然向前了几步,拔出刀剑抵在了白昕的脖颈上!
“啊——”白昕惊叫出声。
“公主!”“来人!快、快保护公主——”
那个持刀的人却狰狞着笑了出来,边笑边嘶吼:“我不信——我不信!就算你容得下我们,裴毓也容不下我们!我们已经隐忍了那么久……可是裴毓他连苟且偷生的机会都不给我们!我们从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可是他为什么连条活路都不给我们剩下,非要赶尽杀绝?”
楚凤宸低垂下目光。她没有办法回答他,因为那是裴毓,裴毓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不会给自己留下后患的机会。大清洗,其实从他接手兵权的那一天就开始了。
她沉默片刻,道:“朕保你们出宫返乡。”
“哈哈哈……”那人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忽然扔了手里的刀刃掏出一把匕首,用力插入了白昕的肩口,狂笑嘶吼,“就算回乡了又怎么样?我们还是活不了,我们不可能活着!”
“啊——”白昕颤颤巍巍发出一声声响,鲜红的血在在鹅黄的轻纱上晕染开一朵花。
“你想要什么条件?”
“条件……”刺客恍恍惚惚四望,偏执狂躁的眼睛里闪烁着浑浊的光芒。
“是。”楚凤宸轻道,“你还有家人,你抱着必死的觉醒自然不需要,可你的家人会不会需要呢?”
“家人……”
执刀的刺客的手忍不住颤动了起来,眼中的躁动更添了几重,不过在撞上楚凤宸的目光之后却渐渐熄灭了。他似乎是在犹豫,扯着白昕朝前走了两步,张了张口——几乎是在下一瞬间,之前的假象就被撕裂,他忽然拔出了匕首,又急速地朝白昕刺了一刀!
“我不信!你骗我——!”
白昕只是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俨然是连喘息都困难了。艳红的血喷涌而出,濡湿了大半件衣裳。
刺客的脸色惨白,目光却越过楚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