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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怕,快闭嘴。”我眼看着就要脑补出翠郎说的画面了。
翠郎也就不往下说了。
老爹和多多交换了一下眼神,可能他们也和我一样觉得翠郎有反叛的潜质——虽然出发点和我们差了老远。
“明天就要去赴宴了,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吗?”多多问,“没有的话可是会被当成无赖扔出去的。”
“好像我们本来就是世人眼中的无赖吧。”翠郎说。
“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多多不耐烦地说,“我们要考虑成本低又拿得出手的礼物。”
“这好办。”我说,“我那有一对假首饰,老爹也有没卖掉的春宫图,送给慕家老爷刚好,又体面又花不了多少钱。”
“这好像不对吧。”多多说。
“多多给他算个命作贺礼。”老爹说,“他这方面还是蛮强的。我上次赢钱就是靠他提点。”
“什么!你赌钱!”我炸毛了,“好你个……”
“好了,这不是重点。”老爹说,“跳过,跳过。”
“你再赌钱就去死吧!”我说,“赌钱能挣钱怎么还有那么多倾家荡产的人。还有你,多多,要是哪天我们家垮了,你就是帮凶!”
“说到体面的礼物,不是还有人吗?”多多使了个眼色。
“干吗?别都看我。”翠郎的神色不自然了。
“浣熊,有一个光荣伟大的任务交给你去做。”我的脸转向翠郎。
“好了,我知道了。”他嘟嘟囔囔地答应下来。
“这儿的颜料质量有些糟,可是贵在便宜。”翠郎捧着颜料和纸,“而且听说这好像是黑道的管辖范围。”
“所以你才坚持让我一起,好让我保护你?”我好像反应过来了。
“呃,差不多,大概可能是。”翠郎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在阳光的照耀下亮得发白的道路突然暗下来了,抬头只能看到乌云密布的天空,好像要下雨了。随身又没带什么雨具,再不赶快回去就不好了。
有雨滴进我的头发里,感觉真是糟透了。要是这样回去,准会被多多骂一顿。
“那边有个凉亭,先在里面躲一躲。”翠郎建议说。
“好,那就这样吧。不然纸湿了又要花钱重买了。”
天色越来越暗,雨还是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我僵硬地坐在座椅上。
“你开始作画吧,这样晚上还可以早点睡。”
“哦,长生,你就不能过来搭把手吗?”翠郎一个人在艰难地倒腾画纸、颜料。
“不能。”我眼皮都不抬一下,“你先好好画,我睡一会儿。”
“这也行?”
“怎么不行。”我合上眼皮。
雨打湿了我的后背,耳边的虫子吵个不停,我却无能为力。雨天总是想起来就让人毛毛的。
“长生,好了,我们回去了。”
我感到腰间一阵痒痒,想也不想就抬起手一拳砸过去。
“好险,差点砸到我秀气的鼻子。”翠郎说。
“我这不是没看到吗?”我说,“雨停多久了?”
“好久了。”
我试着动了一下肩膀,状态还可以。我手撑着椅子坐起来:“那就走吧。对了,你画的什么?”
翠郎拉开画卷给我看。
是水面上的木桥,红色的漆反射出柔和白亮的光泽。
“这景象看起来好眼熟。”
“嗯,我最喜欢的男人就是在这里被杀害的。”翠郎的神色有些凄然,“那天也是像这样的雨天。”
“女人可是很八卦的动物,要是不想说现在还可以停下来。”我踉踉跄跄地走出亭子。
“说出去也没关系。反正这段感情永远不可能实现了。”翠郎垂下睫毛,“墨君哥哥在我十三年前入行时一直照顾我。最初接客时我感到很不适应,要不是墨君哥哥和彩香,我不想做的。
“我画画这些都是他教的,他还教我读书认字。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直到永远,直到一个叫纪如意的寡妇找上他,他整个人就变了。我不明白那个三十五岁的老女人有什么好喜欢的!
“墨君哥哥出事前一天为自己赎好了身,还找了新工作。他满心欢喜想为那个喜欢的人撑起一片天。可是那个老寡妇想得到御赐的贞节牌坊,害怕和他关系败露,亲手用剪刀把墨君哥哥捅死在他们相约的桥头。我只看到墨君哥哥伴随着血掉进河里就不省人事了。”翠郎说,“他那时候才二十岁。”
“才二十岁的他喜欢上了那个三十五岁的女人?”我感到不可思议。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老女人痴心妄想,小男人虚情假意。
“真的。不是逢场作戏,他付出了真心。我一天能听他念叨十遍‘如意’。”翠郎愤然说,“女人根本不值得对她好!她们只考虑自己,男人做了再大的牺牲也是活该!所以我一向都拒绝接女客,女人又可怕又自私。”
“别以偏概全,我可是个有担当的好女人。”
“你不算纯粹的女人。”翠郎说,“我痛恨那些女人口口声声说什么爱情,在爱情方面的追求却总是要别人对她如何好,自己从没想过对可以为别人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真挚地关怀别人。闺房中姑娘对理想情人的考虑不过是要你英俊高贵,有权有势,什么都为她做到,却从不考虑自己能为他们做什么。男人考虑自己的事情就会被谴责自私,她们自私起来却是理所当然。
“男人不该付出心思爱女人的。要是墨君哥哥没有喜欢女人,我一定可以给他幸福。他那么温柔善良的人,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对他好。可是他非要喜欢女人。他哪知道,在那个女人心里,他都抵不上一块对她前途有利的破木牌。”
“为了生计卖妻儿的男人就不自私了吗?男人自私起来也不是人。也有恶心的男人,什么好女人都应该以能爬到她床上为荣。他们不拿女人当人看,他们对谁都没有心。身无长处,不懂得一点真诚还非要觉得老子天下第一。”我说,“男人女人里都有讨厌的人,不可单凭性别一概而论吧。多多不是挺好,阿雨也很有风骨。”
“雨那个女人,她没有心的。”翠郎说,“看到她你不觉得奇怪吗?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即便是再甜美的笑容也不能融化她眼底的薄情寡义。”
“没有心,做什么都没意义了。阿雨先下好好活着,一定是有她的心的,只是我们不知道。”我说,“别人的事,局外人还是妄下定论的好。”
“长生,看你样子笨笨的,说起话来是一套一套。”
“彼此彼此,浣熊。”我可不认为这个二呆看起来比我聪明多少。
“叫我翠郎!”
“你说什么,浣熊?”我轻描淡写地问。
当天晚上回去果然被多多狠狠训了一顿。
“这已经够倒霉了,怎么还要骂人呢?”翠郎说,“一口一个‘前辈’,却凶成这个样子像什么样。”
“哟,”我几乎用八心八箭的眼睛看他了,“浣熊,你在为我说话呀。”
“还有翠郎前辈也不好,这可是雨天,怎么不照应着前辈!”多多说。
“不就是下个雨吗?我们有找到躲雨的地方。”翠郎不以为意。
“对吧,多多。”我耸耸肩。
“呀,你真是……”多多深吸一口气后扭头跑了,“我再也不管你了!”
听了这话,我和翠郎、老爹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归笑,下次还是要早点回来。”老爹残缺不全的手搭在我肩上,一阵暖意透过湿透的衣料传到我体内。
“嗯。”我冲他露出八颗牙齿。
☆、宴会中
我们早在申时就到场了。收了我们画卷的管家脸上虚假的笑容掩盖不住他内心的不耐烦,随即把我们安排在了墙角的一处桌子上。同桌之人都是些无权无势的书生、丹青,年龄多在二十岁左右。唯一年龄显大的是这一带的琴师,看上去有五十多了。还有个道士打扮的人。这人看起来眼熟,可是斗笠上垂下的黑纱遮住了他的脸。管家可能认为这桌人地位都不怎么样,我觉得这样也好,免得听那些官家老爷讲一些猥琐的风流韵事。可是很快我就不这样想了。
“哎呀,张兄过奖了。”一个脸色苍白的书生说。
他那个瘦弱的张兄连忙说:“哪里,哪里。还是王兄你更有才情。”
“这天色不由让人想到当日王勃所作‘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兄说。
“看,月里出来了,当真是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张兄说。
要不要这样?在这里背两句诗词优越感就油然而生。
“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得,开始背《论语》了,多多都背好几遍了也没见他到处念叨。我们这种人就这么让他们有表演欲吗?
然后,他们换了满语继续对话。我从公主那里听过一些,所以知道他们在叽里咕噜说什么。其实无非是“你今天还好吗?”、“早饭吃的什么?”这种话。这种拿统治阶级语言当贵族用语的行为真是脑残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听他们在这卖弄,我还不如去听那些老头子搞女人的风流韵事呢,要知道再没有比文人带着沾沾自喜的拙劣卖弄更恶心的了。
多多的嘴紧闭着,脸都有些青了。翠郎已经懒得翻白眼了,他现在正看横梁看得入神。只有老爹还在兴致勃勃地嗑瓜子。王兄看到老爹,眼里带着一分鄙夷。我对面的琴师被他们折腾得了无生趣。
“啊啾!”我当众打了个喷嚏,同时也打断了王兄和张兄的高谈阔论。王兄和李兄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怎么了,王兄,张兄?”我试着叫了他们一下。
“鄙陋粗人!”王兄甩了下袖子,还公鸡似的昂了下头。我说要不要这么雄赳赳、气昂昂。
“抱歉,抱歉,要知道我就是忍不住。”我陪着笑脸,“这些个丢人现眼,我等鄙陋粗人在人前都藏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