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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儿穿着件清爽的白色单裙,头上戴着个陇西竹围成的笠帽,这种笠帽极轻,帽子下沿是薄薄的一层轻砂,遮着阳光,也遮住了她的清美容颜,只隐隐看得见眉眼唇角里的喜意。
范闲迎上前去,那些老妈子们却是看见这位新姑爷便开始紧张起来,像抗洪一样英勇堵在了郡主的身前,数双如电般目光,恶狠狠地看着他。
范闲大怒,心想小爷谈个恋爱还要被你们这些家伙打扰,真弄烦了自己,再给你们下点儿泻药,闲目如电,瞪得你们肚痛入厕不能出!
林婉儿略带歉意地看了他一眼,手上却是用力拧了一下身边的大丫环。四祺吃痛,险些叫了出来,心想自己又得罪谁了?但她明白小姐的意思,赶紧着上前对姑爷说道:“范公子,分两拨走吧,在西城避暑庄再见。”
避暑庄是皇家消夏园林,在京都西侧约二十里外,如果不是林婉儿今日出游,范闲倒是没有资格进去享福。
范闲冷哼了一声,但也知道成亲之前,如果便和婉儿坐一辆马车里,只怕她会羞,那些老妈子会疯,所以不再多话,却给身边的若若使了个眼色。若若会意,微微一笑,走到了未来嫂嫂的旁边,轻轻拉着林婉儿的手,说了几句什么,然后便随着别院的一行人,上了宫中的马车。
“哥,做驸马……真的是一件很恼火的事情。”范思辙在旁边很同情地看着范闲。
“秋天快来吧。”范闲叹息道:“让你姐跟着嫂嫂应该没问题,那些该死的老妈子,总不会以为百合也会在马车里绽放才是。”
“百合是什么?”
“一种圣洁的植物。”
※※※
两边走的极早,天刚刚亮便出了门,但等车队赶到避暑庄时,太阳也早已经醒了过来,像对待同志一样温暖无比,热情无比地照耀着大地上的一切。
好在皇家的行宫早就考虑到了这些问题,娇贵的皇族们都拒绝接受太阳的热情,所以山庄修建在密林之旁,邻山望湖,遮阳迎风,湖面平静,但清风依然徐徐吹来,带走林间最后一丝燥气,还以众人一片清爽。
范闲站在湖边的草地上,看着眼前景致,心中好生赞叹,这天子家的农家乐活动确实不一样,生活待遇较诸一般臣子实在是高上太多。
话说入避暑庄的时候,不知道若若使了什么招数,竟是说动了皇家的侍卫,将那几个老婆子全部留在前庄喝茶打马吊去,这湖边只留下了一干年轻人,侍卫或站或坐地在远方站岗,丫环们难得出来玩一趟,叽叽喳喳个不停,倒是将湖边清静减了三分,不过没有鱼眼珠子们在一旁打扰清兴,范闲还是觉得很舒服。
与众人离的远了些,又咬牙切齿扮鬼脸赶跑了大丫环四祺,范闲终于能够和婉儿单独地呆上一阵。
“真难。”范闲感叹着,右手从青青的草里像条蛇一般钻了过去,如闪电般抓住婉儿软软的小手,脸却依然平静望着湖面,“想和姑娘见上一面真难。”
手被捉住,林婉儿的脸马上红了,羞得低了头,却没将手抽回来,只低声啐骂道:“这时候又来唤姑娘了,也不知道是谁天天晚上没脸没皮地爬墙翻窗。”
第十二章 湖畔吹来孜然风
范闲嘿嘿一笑,也不反驳什么,只是拿着手指尖在未婚妻的掌心里抚着,虽然是两世老处男,但毕竟也是加藤鹰熏陶出来的新一代,这些小手段,哪里是林婉儿所能禁受的住的。姑娘家只觉一阵急慌,都有些坐不稳了,范闲腆着脸凑了上去:“要不然靠我怀里?”
“大哥确实有一套。”范恩辙坐在车上不肯下来,他嫌草里蚊子多,看着远处湖边的那一对男女赞叹道:“这刚与未来的嫂嫂见面,就能坐到一处去了,若再呆几个时辰,岂不是就要提前洞房?”
范若若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只是她虽然知道兄长偶尔会夜探嫂嫂香闺,但确实不清楚范闲与林婉儿见面的频率有多高,所以看见这一幕后,也同样有些吃惊和佩服。
“快下来帮忙卸东西。”若若拍了拍范思辙的脑袋,笑着说道:“总不好让那些侍卫来做。”
范思辙瞪着眼睛说道:“这些下人是做什么用的?”
范芳若微微一笑道:“都是些丫环,可没你力气大。”
不知为何,一看见范若若清清淡淡的笑容,范思辙这二世祖便无来由地害怕,乖乖地从马车上爬下来,开始去帮那些娇滴滴的丫环们卸东西。也不怪范若若要他帮忙,范闲今儿个出游带的东西着实不少,几个丫环加上范思辙折腾了半天才搞了下来。
范思辙抹着额头上的汗,对着湖边上大声喊道:“大哥!东西都卸下来的,是些什么东西?”
坐在湖边的范闲听着这声喊,才想起了这些事情,一拍脑门儿,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婉儿告了声歉,起身拍拍臀下的碎草屑,走到了马车边上,开始吩咐大家如何安排。
在京都安定下来后,奶奶把他留在澹州的那些家什全部寄了过来,所以今天都派上了用场。计有手工帐篷三个,烧烤铁架一只,大眼铁网几片,胡椒孜然罐一袋,盐若干,竹条若干,鸡蛋若干,河鱼几条,萝卜、豆腐一大堆,细碳一袋,总之就是个完完整整的烧烤架式。
有丫环指着堆在一起的破布好奇发问:“这是什么?”
范闲好心解释道:“帐篷。”
丫环很好学:“是行军打仗用的吗?”
范闲微微一笑说道:“晚上也可以在湖边看星星。”看见范公子清逸脱尘脸上的可亲笑容,明亮双眸里的温厚之意,丫环不再好学,羞羞遮脸去了别处。
生起炭火之后,自然有人过来接手,范闲搬了块石头坐在铁网边,小心翼翼地涂抹着酱汁与作料,竹签穿过鱼肉,淡淡清香随着火气的蒸烤散发出来。他抽了抽鼻子,看了远处湖边孤单坐着的婉儿一眼,微微一笑,没有放太重的口味。烤好了三串鱼,递给弟弟妹妹一人一串,他便往湖边走去,坐到了林婉儿的身旁。
“给。”范闲温和笑着。
林婉儿满脸狐疑看了他一眼,心想你的手艺能成吗?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唇边尝了一口,然后缓缓咀嚼。眼睛渐渐地亮了起来,望着范闲嘻嘻一笑,却是根本不及称赞他,就开始大快朵颐,只是烤鱼太烫,她一边舍不得鱼肉离唇,一边却是烫得直吐舌头,空着的那只手不停在嘴前扇着,哈着气。
很可爱,真的很可爱,可以爱。
范闲看着她肉嘟嘟的唇瓣,不知怎的就想到庆庙初遇时的那只鸡腿了,取笑道:“晨儿,最近这些天我可没少拿鸡腿给你吃,怎么还这么馋?”
林婉儿鼓着脸,气哼哼说道:“早知道你烤东西这般香,我才不会吃那冷冰冰的鸡腿。”
范闲哈哈大笑,险些跌倒在后方,自己这未婚妻的性情真有味道,有时候会羞怯无比,低着头都不敢看自己一眼,有的时候却会使些添情增趣的小性子,病怏怏的身子却喜欢扮小老虎,还是那一个字:Q,两个字:可爱,三个字:卡哇依。
林婉儿回头望去,只见那边的烧烤摊子处比湖边要热闹的多,范思辙早就啃光了手里的烤鱼,正在那儿指挥着丫环整几根玉米棒子烤来吃。只有若若吃得秀气些,一边吃一边沿着林子在走,不知道是在看景,还是在想什么心事。
目光落在从马车上卸下的那堆东西上,林婉儿越发觉着自己的未婚夫有些古怪,好奇问道:“往年出来游玩,多是在山庄里吃饭,也没见下面这些丫头如此高兴……还有就是,你今天拿的这些东西,看着怎么都有些稀奇。”
范闲笑着解释道:“虽然她们都是丫环,但都是随着你过日子的大丫环,成天锦衣玉食,又有几个真正自己做过饭吃?今天这烧烤不见得味道有多好,但胜在自己动手,感觉不一样,这味蕾的反应也就不一样了。”
“味蕾?”林婉儿有些迷糊,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范闲。
“人舌头上的某种小器官,可以感觉到味道。”范闲知道这事儿很难解释清楚,毕竟肉眼不如显微镜好使,随便解释道:“舌根感苦,舌前感甜,就是这个原因。”
林婉儿呵呵一笑说道:“到底不愧是费大人的学生,对这些事情如此清楚。”
听她提到费介,范闲便是一肚子气,毕竟与自己师徒一场,感情不错,自己来京都好几个月了,连陈萍萍都已经回到了京都,为什么费介却不肯回来?实在是有些过分。先将这些事情扔下,看着婉儿艳羡的目光,范闲又整了个二人小灶,拿了些材料过来,二人边烤边吃,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是范闲在烤,林婉儿在吃。
在香气的围绕之中,这对未婚大妻向温温炭火上的食材发动着温柔的攻击。
……
……
“嗯,这调料似乎也不多见。”林婉儿伸出嫩嫩的舌尖,轻轻舔去唇角上的一粒芝麻,满意无比地叹息道:“真是很香啊。”
“开玩笑,芝麻开门就有,这点儿孜然可不好找。”范闲在心里想着,如果不是和庆余堂的掌柜们关系不错,今儿拉到避暑庄来的这些物事,还真不容易凑齐,嘴上却回道:“你若喜欢,以后成亲了天天做给你吃。”
林婉儿脸色变得极快——当然不是翻脸不认人的那种变化,只是听着成亲二字又习惯性地羞答答低了头,只是今天这场合有些不大适合,她的唇上还满是油腻,鼻尖上还有一抹灰,怎么看着都像是在自家厨房里偷吃的小男孩儿。
范闲看着她的脸蛋呵呵笑了起来,依晨真不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眼里,总觉得她的五官无一处可以挑剔,神态无一丝不可爱。看见他笑自己,林婉儿有些恼怒地作势欲扑,范闲赶紧张开双臂准备舍身饲虎。
反正湖边隔的远,一大丛水生木恰好挡住了那些丫环的目光,范闲以为自己可以头一次光明正大地揽香色入怀,不料婉儿却是面露尴尬,强行止住了滚落范闲怀里的势头。
范闲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拿手帕去湖边沾湿,然后回身坐在林婉儿的身边,盯着她的脸蛋儿,极细心地将她鼻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