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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位出名的大才子,竟是一直没有参加过科考,在人们的心中,确实是个运气坏到了极点的人物。
但另一方面,贺宗纬的运气又极好,当年与郭家交好,认识了太子,在京中声名鹊起,后来庆历五年春又“凑巧”牵涉到了前相倒台的事件之中,最后更是被陛下青眼看中,跃过层层程序,直接恩旨封为都察院御史。
其实人们都清楚,这只是贺宗纬此人善于摇摆,站队站的极好,一时站在太子那边,一时站在信阳那边……可是如今竟成了都察院左都御史!
如此年轻的人物,竟然做到了这样的官位上,人们不免有些瞠目结舌,陛下为什么如此欣赏此人?
其实这种前例并不是没有存在过,比如范闲……小范大人比贺宗纬更年轻,做的官更大,手中的权力更大,名声也更大。
可问题在于,如今世人皆知小范大人乃是位阴暗中的皇子,而且文武之名举世闻名,能有如今的地位,并不出奇,可是这贺宗纬又是怎么回事?
有些八卦的官员不免暗笑想着,莫不是陛下又发现了一个私生子吧?
不管官员百姓们怎么猜测,但总而言之,这位一直隐藏在二皇子的马车上,长公主的府邸中,都察院的书房内的当年京都才子,终于正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而且在以后的若干年中都会不停地发光发热。
年轻,英俊,有才,有位,有陛下的赏识,此时的左都御史贺宗纬宛若是一轮初升的太阳一般夺人眼目。
而远在江南的范闲……只怕就是会吞噬太阳的黑洞。只怕没有人相信,在去年的时候,范闲曾经用黑拳把这位如今的朝中红人打成了一颗猪头。
这是贺宗纬终生的耻辱,因为他知道,那位远在江南的小范大人,是从骨子里瞧不起自己,但如今陛下瞧得起自己,那自己就要为陛下做些事情。
※※※
令太子殿下焦头烂额的局面终于得到了缓解,那四十万两银子却始终还是要想办法去抹平了。昨天夜里太后在含光殿里把自己这个嫡孙痛骂了一番,才告诉他,陛下的心情不好,皇祖母这次能替你挡了下来,不代表以后也能替你挡下来。
太子有些后悔,其实这两年范闲入京之后,他一直做的还算不错,老实,安分,连女人都很少玩了,只是两年之前的自己确实有些荒唐,留了那么多尾巴,让人一抓就是一大把。
想到此处,他便开始记恨起那个把自己尾巴抓的紧紧的,让自己尾巴无比疼痛的户部尚书。
范家!
与往年让自己愤恨无比的二皇子比较起来,太子此时终于确定了,在今后数年内,自己最大的敌人,毫无疑问就是范家,不论是那个老的还是那个小的。
清查户部的事情,已经让东宫与范家短兵相接,而且此次是范家占了上风,不论太子愿不愿意和平解决此事,以范建的聪慧,自然也知道,如果太子登基之后,范家不会有太多好果子吃。
太子不是皇帝,对远在澹州的那位老妇人没有什么感情。
而关于小范,因为当年叶家的事情,这是不共戴天之仇,太子根本不可能奢望范闲会站在自己一边,甚至根本不奢望对方会在继大位的问题上不反对自己。
主要矛盾既然确立了,其余的矛盾都是次要矛盾,所有过去的不快都是可以随手挥走的东西。
所以当自己的亲信传来二皇子邀自己在流晶河上一聚的提议时,太子略一沉忖,便允了此议。
他冷笑着,知道自己那位二哥也清楚,如果要对付范闲,单靠自己的力量远远不够。椅子只有一把,不管是太子的,还是老二的,大家可以事后再亮明匕首再抢,但在目前,至少要保证,这把椅子不会落到老三的屁股底下。
在当前的局面下,皇帝的这两个儿子必须摒弃前嫌,团结起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能打倒远在江南那个变态的野种。
流晶河上,春浓如女子眼波,渐趋热烈,似是夏天要来了。
在一艘花舫之上,太子与二殿下把酒言欢,赏景赏美,似乎这么些年来,两个人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
二皇子主动伸出的手,自然要先表态,他首先对清查户部一事中,刑部尚书颜行书那个不光彩的落井下石表示了歉意。
当然,不会很明白地说,虽然太子有时候会比较白痴,但大多数时候还算是个聪明人,只需要稍微一点就成了。
太子也叹息着,说道范闲入京之后,自己对他的压制也少了一些。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隐隐担忧和一丝无奈。
范闲手中的权力太大了,而且站在他身后的那几个老家伙也太厉害了,更关键的是现在似乎宫里也有些人在往他那边倒。
李承平,小三一直跟在范闲的身边,父皇这样安排究竟是什么意思?
太子与二皇子同时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最后还是二皇子缓缓开口,轻声笑道:“太子殿下,听说范闲在苏州开了家抱月楼的分号,里面有两个姑娘很是出名,一个是从弘成手上抢过去的小姑娘,另一位却有些意思,听说是……大皇兄府上的一个女奴。”
太子低垂眼帘,咬了咬牙,冷哼说道:“咱们那位大哥,那天在御书房中,不也是在为范闲说话?看来他还真有些怕北齐来的那位大公主……二哥啊,你和大哥自幼交好,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个粑耳朵?”
二皇子挑眉一笑,呵呵两声,没有继续说什么。
其时河上暖风轻吹,花舫缓游,岸边柳枝难耐渐热的天气,盼着晨间就停了的那场雨重新落下来。
船窗边的两人表情温柔,其实各怀鬼胎,只是迫不得已却要坐在一起议事。
“贺宗纬,会继续把户部查下去。”二皇子微笑说道:“请您放心,他有分寸的。”
太子冷哼了一声。包括礼部,包括贺宗纬,这些人其实最初都是东宫的近人,可是后来却都被长公主与二皇子拉了过去,如今贺宗纬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步,叫太子如何不恨?
他冷冷说道:“不要忘了,贺宗纬此人热中功名,乃是地道的三姓家奴,今时他站在你这一边,谁知日后他会怎么站?”
二皇子出神看着船外的深春之景,叹息说道:“放心吧,他是不会投到范闲那边的。”
太子说道:“但以他如今的地位,似乎也没有必要继续呆在你的门下……”他嘲笑说道:“归根结底,这位置是父皇给他的。”
二皇子微微一怔,知道太子这话说的有味道,却也懒怠反驳,微笑说道:“他今日不方便来,正是因为你所说的那个原因,既已为朝臣,当然要注意和我们保持距离。”
“不过,”二皇子转身看着太子,脸上依然是一片无害的温柔笑容,心中却是生出了几丝厌恶,对于这个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家伙,如今却要被迫联起手来,他的心中也有些不舒服,“今日请殿下前来,是有人想见你。”
太子一愣,皱着眉头说道:“谁这么大的架子,居然敢喊本宫来见他。”
……
……
“难道我也不行吗?”
后厢里传来了一个温柔清亮诱人美妙的女子声音,这个声音一出,似乎马上掩住了风吹河柳,小鸟轻飞的美妙自然之声,显得无比动听。
太子的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呆若木鸡,半晌之后才缓缓站起,对着后厢行了一礼,自嘲笑道:“姑姑入宫之后,便没有见过承乾,承乾还以为姑姑是不乐意见到我。”
长公主李云睿掀开珠帘,缓缓走了出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太子。
太子无由地一阵紧张,竟是不敢直视那张美丽的不似凡人的脸庞。
……
……
“这次户部的事情,似乎我们都上了当。”长公主李云睿面上微现疲惫之色,却是掩不住她的光彩,忽而她噗哧一笑,说道:“我这女婿,还真是有趣,设了个局让咱们钻,幸亏靖王爷闹了一出,不然事情闹大发了,咱们又抓不到户部往江南偷输国帑的证据,还真不好向满朝文武交待。”
户部的银子在江南转了一圈,早已经回来,自然查不到什么,虽然有些银两还留在江南的钱庄内,可是那个数目并不大,以范建的手段自然遮掩的毫无漏洞。
太子眼观鼻,鼻观心,轻声说道:“还请姑姑指点。”
“今日只是来喝茶罢了。”长公主微笑说道:“你们毕竟是……亲兄弟,什么事情都可以摊开来说,莫要让外人看了笑话。”
她说到亲兄弟三字时,着重在亲字上咬着舌尖加重了语气,虽是点题,却无由透出一丝诱惑之意。
太子颤抖着声音说道:“可是户部如果抓不到把柄,范闲这个人……没有什么漏洞可以抓,只能等着他在江南培植羽翼,日后他若返京?”
“户部自然是要查的。”长公主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太子地脸,笑着说道:“皇帝哥哥暂时退一步,日后一定要进一大步,这个殿下不用担心。至于我那女婿,你就更不用担心……安之这个人啊,看似油盐不进,其实……对付他很容易哩。”
太子与二皇子都愣了,心想这话从何说起?像范闲这种人,搞臭他不容易,搞倒他更不容易,从精神上无法消灭,从肉体上更难以消灭,为什么长公主说的如此淡不着意?
“我那女婿,”长公主温柔说道:“看似无情,其实……道是无情却多情啊。”
※※※
流晶河上的秘密会议结束之后,二皇子在八家将的护卫下登上了马车,直接回了京都北城的府邸。如今的八家将被范闲杀了一个,范无救也被六处的剑手吓的回了老家,便只剩下了六个人,看上去早已没有当年那般威风。
二皇子封王已有年头,如今成婚已有数月,与王妃的感情一直极好,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
王妃姓叶名灵儿。
在卧房之中,叶灵儿给自己的夫君披上了一件天青色的薄祅,以往本是一片开朗的脸上,浮着淡淡的忧愁。
二皇子回身一望,心中歉意略作,捧着她微凉的双手,安慰说道:“想什么呢?”
“今天……”叶灵儿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