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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忙举手揉揉眼睛,凝神端详,一点也不错,正是六指臾侯昆扬给他看过的那幅“武库藏珍秘图”。
这一刹那,桑琼心潮起伏,脸色连变,许多可怕的联想,飞也似涌集心头。
欧阳工儿只当他是被突来的惊喜所激,含笑从几上取来一付烛台,引火点燃,又将那张画像,放在火上烘烤了一遍,然后翻转画像,笑道:“琼哥哥,你再看看这是什么?”
那纸轴背面经火一烤,赫然呈现出另一幅图画,细看之下,乃是一片汪洋大海,海中散布着六七个岛屿,其中一岛较大,形如鸡冠,上有五座山峰,排列成五指形状,当中最高一座山峰脚下,写着四句揭语;
“飞泉之腹,
五峰之最,
东海之滨,
仙鹤之唳”
不用再猜,图上岛屿和揭语所示,分明就是前辈武圣逍遥羽士遗下的“武库”地点,也就是武林人物不惜浴血争夺的秘图宝藏所在。
欧阳玉儿国注桑琼,浅笑说道:“我本来不想寻求什么武库宝藏,但是,听说前辈武圣逍遥羽士生前,不单武功通玄一而且精于医理,或许他那武库之中,也遗有几种罕世难求的灵丹妙药,对你的续接心脉有所稗益,所以,咱们不妨照图上显示的地方去试试……”
桑琼未等她把话说完,突然粗鲁地抢着喝道:“你这份藏珍图,是从哪里得来的?”
欧阳玉儿哪知究里,闻言一愣,笑道:“你是疑心这是太阳谷麦家兄妹弄去的那份图吗?那就尽可放心,这一幅,是道地的真品。”
桑琼脸色渐渐变得阴沉,然而欧阳玉儿犹未警觉,扬扬黛眉,笑着又道:“我起先也险些上当……听说麦家兄妹在万梅山庄夺得秘图后,已经连夜赶往川西邛崃落凤峡去了,琼哥哥试想,那前辈武圣逍遥子既然号称‘东海羽士’,生平仅在大江南北行道,从来没听说足迹到过邛崃,他的藏珍武库怎会反在川境呢?由这一点推测,秘图真假,不问自明,可笑麦家兄妹竟连这浅显的道理也想不到……”
她只顾津津而道,偶一抬目,才发现桑琼的脸色已经一片铁青,连忙住口,讶然问道:
“琼哥哥,你怎么了?”
桑琼嘿地冷笑一声,满脸俱是不愤之色,冷冷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天下有许多事,难以常情论断,这……未免太叫人寒心了。”
欧阳王儿一惊,迷惘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桑琼喟然道:“不懂最好。玉妹妹,造化弄人,重逢已晚。你不该还对我这么好,你应该怨我!恨我!永远不要再理睬我才对……”
欧阳玉儿粉面失色,急忙举手掩住他的嘴,颤声道:“琼哥哥,不要这么说,我们之间,永生永世也没有可怨可恨的。”
桑琼痛苦地摇摇头道:“但是,你我两家之间,却早已藏着隐恨,你爹和先父本来那么知己,一次仙游返回金陵,为什么会突然疏冷了呢?我一直苦思了十年。想不出其中原故,现在才豁然贯通,原来当初你爹坚持入赘,只是藉口,他,根本就不愿咱们两家联姻……”
欧阳王儿失声道:“琼哥哥,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桑琼目蕴泪光,喃喃道:“我不但要说,也许有一天。还会跟你爹势成对立。玉妹妹,今日一见,只怕就是咱们多年友情的最后结束,藏珍图我无颜领受,玉妹不妨留着交给今尊吧!今日一别,愿多自珍重。
说着,拂袖转身,两行热泪,夺眶涌出。
欧阳王儿做梦也想不到桑琼会如此决绝,一时惊骇莫名,伸手急扯桑琼衣角,哀声叫道:“琼哥哥,你怎么会忽然说出这种话来?为什么,为什么……”。
桑琼一扬脸,强忍泪水,又徐徐转过身来,说道:“邛崃落凤峡,乃有名恶地,想必你也知道?”
欧阳工儿点点头。道:“但这跟我爹又有什么关系呢?”
桑琼冷笑道:“他煞费苦心,伪制假图,有意诱使太阳谷麦家兄妹入壳,其心便已可诛。”
欧阳玉儿惊道:“这怎会是我爹做的事?他这样做,有何好处?”
桑琼仰面道:“东庄已毁,如果再毁了南谷,今后武林,岂不就是他欧阳天寿一人的天下了?”
欧阳玉儿听了这话,大感委屈,愤愤道:“琼哥哥,我不许你这样侮辱他老人家,爹爹决不是那种人…·、·”
桑琼目光凝注,终于叹了一口气,平静地道:“但愿他不是那种人就好了,十载阔别,多承盛情关顾,愚兄就此告辞。”
欧阳玉儿眼望他走到大厅门口,突然忍不住哭出声来,叫道:“琼哥哥,你……·真的这么狠心……”
桑琼鼻头一阵酸楚,头也不敢回,一横心,举步跨出了厅门欧阳王儿追到门边,一凄声道:“琼哥哥,一你现在到哪里去?”
桑琼曼声道:“我要赶到邛崃落凤峡去……”
欧阳玉儿泣道:“你要走,也该把青猊剑带在身边……”
桑琼略一驻足,哽咽说道:“我功力已失,要剑无用,就留给玉妹作个纪念吧!话末毕,泪水又籁籁滚落,把头一低,疾步冲出门外,身后欧阳王儿嘤嘤痛哭出声。
桑琼踉跄经过竹屋,罗天奇和秀珠穴道已解,正在屋中默默进食,一见桑琼,都惊喜地掷著而起。
三人奔出宝觉庵,在林中寻到马匹,桑琼一言不发,扳鞍上马,扬鞭狂驰,罗。杨二人虽然诧异,却都不敢开口询问,只门声不吭地紧跟着纵马急追。
一口气驰出十里左右,马乏、人倦,速度才渐渐缓慢下来。
秀珠抖缰赶上,关切地问道:“大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桑琼这才长叹一声,将经过详情向二人述说了一遍。
罗天奇惊道:“难怪那两个女子武功十分了得,原来就是北宫五燕?帮主,那份真图既然在欧阳玉儿手中,她又有意送给你,你为什么不要呢?”
桑琼摇头道:“她对我一片纯真,十载友情,亏负她已经够多了,我要是再接受藏珍图,将来如何了结?再者,那幅秘图上所示武库地点,是在东海,麦家兄妹手中一份却指明川西。此中显然隐藏凶机,所以我想立刻赶往川西,及时阻止麦家兄妹,不让他们中了欧阳天寿的阴谋鬼计。”
秀珠闪着一双明眸,接口道:“或许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欧阳天寿的主意,她未必完全知道。”
桑琼黯然垂首,半晌无言,对这个问题,显得甚难决断。
罗天奇暗向秀珠递了个眼色。两人都识趣地没再说话,默默又行了一程,桑琼却自动勒住坐马,举目四顾,状甚犹疑。
罗天奇低声问道:“咱们是不是该先等候其余同门来到,大伙儿会齐之后,再定行止呢?”
桑琼沉吟有顷,突然一摆手,道:“不必了,此去邛崃,路途遥远,咱们只须沿途留记,要他们随后赶去就是了。””
一抖丝缰,当先向西驰去。
口 口
川西邛崃,地恶山荒,浓瘴迷漫,鲜见人迹。
桑琼率同罗天奇和秀珠,越大别山,横贯鄂北,进人川境,跋涉数千里,沿途换马趱行,足足走了二十多天,才赶到邛崃山麓一处荒僻小县,略一打听,果然不出所料,太阳谷一行十五骑,已在前一天进人山区。
依桑琼的脾气,恨不得立即人山,却被罗天奇苦苦劝住,道:“八千里奔行,就算咱们支持得住,珠姑娘却已困乏不堪了,麦家兄妹寻觅藏珍之处,决非一二日内就能如愿,山路崎岖,更须另换比较矮小的川马才称方便,且歇一宵,备办些应用之物,明天一早人山,不怕赶不上。”
桑琼看秀珠果然满脸倦容,只得依允,城中并无像样的客栈,只有一家通铺栈房,是专供小生意人往来易货时落脚的地方,又乱又脏,简陋不堪,三人也顾不得许多,将就住了下来。、.用了些饮食,桑琼便和罗天奇带了银子,上街购买干粮、马匹、避瘴药物……等东西去了,秀珠终究是姑娘家,途中劳累,盥洗之后,独自在店里休息。
她感到十分疲倦,正在房中昏昏欲睡,忽然被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惊醒,接着店外人声喧嚣,好像又有客人投宿。
秀珠初未在意,翻了个身,欲待再睡,猛听一阵粗鲁大笑,夹着无数惊羡赞叹,仿佛是店伙计的道地川腔在高叫道:“辛二哥,格老子硬是要得,这一次想必风顺,竟被你钓着两只大白羊?格老子尽是母的?”
另一个粗鲁声音哈哈大笑道:“我通臂猿辛博出手,什么时候落过空?不论胖瘦公母,好歹要弄它一两个,裘老么,等着辛二爷赏酒吧!先来帮帮忙,把货色弄进屋里来。”
那店伙裘老么呷呷笑得直如鸭叫,道:“二哥只管放心坐着,有事小弟服其劳,等一会沪州大曲,二哥多赏两碗。”
说着,笑着,一阵哼哈,好像合力抬进一件什么笨重物件,“蓬”地放落地上。
那名自称通臂猿的辛博慎重道:“轻一些,别把两个母货弄醒了,发起牛劲来,铁笼子锁不住,你们栈房梁柱也别想剩一根整的……”接着,就听见脚步沓杂,奔进奔出,外面大房子里,果然开上酒席,许多人猜拳行令,吃喝起来。
秀珠被外间喧嚷之声吵得不能人梦,愤然推被而起,走向前厅,准备叫那些人安静些,谁知一脚跨人厅中,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大厅中一张方木桌,围坐着十余名闲汉,正津津有味地倾听一个瘦削汉子比手划脚地胡吹,屋角落里,放着一只粗大铁笼,令人骇异的是,笼中既非“货物’”,也不是什么“大白羊”,竟是两个几乎赤裸的女人。
两个女人身上只围着一副破烂兽皮,腿臂全部裸露着,满头长发犹如乱草,手腕和脚踝,都被粗大铁链牢牢锁住,秀珠勃然大怒,探手按住剑柄,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