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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琼诧道:“到哪里去?”
鹊儿道:“咱们姑娘吩咐,叫女儿带你到朱阁一趟,她有话要亲自问问您老人家。”
桑琼心中暗喜,表面却道:“朱阁是路姑娘绣阁,又在深夜,这……不太好吧?”
鹊儿笑道:“爹也是真迂,这有什么要紧呢?女儿陪着你,又是姑娘自己吩咐的,有什么不好?快走吧!”
不由分说,一把拉住桑琼的手,便向楼宇奔去。
走了数丈,忽又停住,低着头,对桑琼的手掌仔细端详不已,口里喃喃道:“咦!奇怪,爹的手,怎么变得这般细嫩了?”
桑琼一惊,连忙缩手,笑骂道:“胡说,你这丫头怎敢拿爹爹开起玩笑来了。”
鹊儿道:“是真的,爹上次见面的时候,手上还有许多老茧,怎的现在全没有了呢?”
桑琼信口辩道:“上次是上次,隔些时不做粗活,老茧自会消的。”鹊儿道:“可是上次女儿回家,距今才五天,老茧怎会消得这么快呀?”
桑琼道:“五六天了,还不算快?”
鹊儿道:“爹!你再把左手给我,让我看看你那根灰指甲桑琼挥手道:“别夹缠不清了,快走吧,让姑娘久等,小心挨骂!”
鹊儿没有再说,笑了笑,又拉起桑琼右手,举步领路,桑琼暗暗松了一口气,从此特别谨慎,总不肯让她接近自己的左手以免被她瞧出破绽。
不片刻,来到“朱阁”楼下。但见全楼灯火俱灭,仅楼下客室中,兀自亮着一盏红灯笼,鲜红灯光下,勾娘仙魂路贞贞身着红裙短袄,独自坐在一张宽大的交椅上。
也不知是交椅太宽?抑或路贞贞太过娇小?人在椅中,竟显得那么纤细娇弱,那闪亮的双眸,黯然敛去了光辉,本来丰盈的双颊,也变得瘦削苍白,失去了昔日红润。
桑琼看得一呆,心里不期然泛起无限怜惜和感伤,连忙俯首施礼,低声道;“属下郭魁,参见路姑娘。”
路贞贞正秀眉紧敛,似在想着心事,闻声抬起头来,凤目怔怔地凝注桑琼,竟忘了说话。
鹊儿轻移莲步走上前去,低叫道:“姑娘,我爹爹来见你啦!”
路贞贞,猛可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摆手道:“啊,郭舵主,快请坐!”
桑琼不便逾礼,躬身道:“姑娘面前,哪有属下的座位……”
路贞贞和蔼道:“不要拘礼,现在是深夜,咱们也不是谈论公事,郭舵主只管坐下来好说话。”
鹊儿笑道:“爹!咱们姑娘待人最和气,不喜欢太拘泥礼数,既是姑娘吩咐,爹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桑琼再三告罪,才在鹊儿移过来的一只鼓凳上,侧着身子坐下。
路贞贞凝了凝神,微笑道:“晚间接获金龙堂令,证实郭舵主高升,我还没有向郭舵主道贺。”
桑琼忙道:“不敢当,些许微功,全赖姑娘平时督促教导之德,也是属下份内应该做的。”路贞贞摇头道:“这是郭舵主太谦了,若论督促教导,自从两位韩堂主返宫,外面的事,我已经懒于过问,现在我请郭舵主来,也不是站在总宫留守的立场,询问事件经过,而是希望以私人关系,向郭舵主打听几件消息,这一点,郭舵主务必要先分清楚。”
桑琼不便置答,连声应道:“是的,是的。”
路贞贞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扬目向鹊儿道:“你去站在门口,注意园子里动静,我不希望有人偷听,引起无谓的猜测谣传。”
鹊儿躬身一喏,退了出去,恁大的客室中,剩下桑琼和路贞贞两人。
桑琼心里卜卜而跳,不知路贞贞何以如此慎重?她要问些什么?是不是已经看出自己的破绽了?
他不由自主偷偷用眼角窥探了一下,却见路贞贞正低头把弄着小桌上一只茶碗碗盖好像在思索从何处问起。
客室中静得令人窒息,桑琼神思飞驰,苦于不便先开口,而路贞贞却一直默然,也没有出声,从她不安的举动和重浊的呼吸,显见内心也十分不宁。
突然,“叮”地一声,碗盖落回茶碗上,路贞贞也霍地抬起头来,目光炯炯,颤声问道:
“听说郭舵主和柳舵主在金佛寺合设奇谋,擒住了桑琼和一个姓郝的少年,这是真的吗?”
桑琼应声道:“当时金龙堂韩堂主也在场,确有其事……”
路贞贞摇摇手道:“不!我不是问事情真假,我是问……你们捉到的人,果真是桑琼不是?”
桑琼微微一顿道:“经韩堂主亲自检视,认出的确是桑琼,想必不会错的了。”
路贞贞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那桑琼为人颇称精明,他会被你们轻易用迷药擒住,已得可后来又莫名其妙逃去,更属难
以置信,尤其两名强敌脱逃,你二人竟毫无损伤,这就越发不可思议了!。”
桑琼听得骇然暗惊,连忙离座拱手道:“属下据实禀报,绝不敢有半句虚词,姑娘若是见疑,属下也不敢辩解,只求姑娘面询韩堂主……”
路贞贞婉然一笑,道:“你会错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指你们说谎,只是觉得这件事发生得太奇怪,据韩堂主返宫时称,那桑琼已在天寿宫与宫主订下海心山之约,以他的为人而论,约期之前,当不至自毁诺言,孤身潜来祁连,而且,那姓郝的少年兄弟,名不见经传,从未闻桑琼有这么两位朋友,所以,我怀疑你们擒到的,或许只是个冒名之人而已。”
桑琼脱口道:“属下却以为一定是真的……”
路贞贞注目道:“怎见得?”
桑琼道:“属下有三点理由,故敢断言那桑琼决非冒名。”
路贞贞神色微动,淡淡笑道:“好!你且说说那三点理由?”
桑琼道:“第一,韩堂主是见过他的,既经韩堂主亲自验视,不可能错认。第二,那桑琼随身兵刃飞龙剑,已由韩堂主取来,此剑乃千古神器,更不会假。第三,据属下在下手之前,听桑琼与姓郝的谈论潜来祁连的原因,他是为了寻找一个人……”
路贞贞耸然动容,急问道:“他来找什么人?”
桑琼道:“从他们言语中流露,南谷麦佳凤已由金陵独自潜来祁连,桑琼不惜自毁诺言,就为了追阻麦佳凤,当然,如果麦佳凤已落在本宫手中,他是不惜出手救人的……”
路贞贞听到这里,惊容遍布,失声道:“谁说麦佳凤已经到祁连来了?怎么我连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呢?”
桑琼道:“或许麦佳凤尚未抵达,却被桑琼赶在前面了。”路贞贞凝思须臾,突然离座站起,焦急地低首徘徊,口里喃喃道:“她来干什么?她来干什么?”
桑琼冷眼旁观,心里一阵激动,不由自主跨近一步,恰好路贞贞也在这时候仰起头来。
两人四目相触,路贞贞眼中忽然闪现一抹异彩,愕然低呼道:“你——”
桑琼连忙折腰俯首,道:“属下还有任务在身,假如姑娘没有别的吩咐,属下想告退了。”
路贞贞轻“哦”一声,道:“好吧……你……你去吧!”语声竟迟滞起来。
桑琼躬身一礼,缓缓后退走向室门。
刚近门槛,路贞贞突又低声道:“且慢!”
桑琼低着头道:“姑娘还有甚么吩咐?”
路贞贞木然片刻,摆了摆纤手,道:“没有甚么……我只想告诉你一声,近日内如果发现那桑琼或麦佳凤的踪迹,请你随时叫鹊儿告诉我。”
桑琼恭应道:“属下遵命。”甫转身躯,突闻远处传来一阵喧嚷。
人声来自东面花园内,刹时间,警锣急鸣,呐喊呼叱不绝,大群魔宫高手,分由各处奔向东花园。
路贞贞疾步迎出,扬目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鹊儿应道:“好像是东花园里发现了奸细!”
桑琼心中一动,暗想必然是郝休探查后园,泄漏了行藏,忙道:“姑娘请安歇吧,属下去看看。”
口里说看,不待路贞贞回答,一长身,向东扑去。
鹊儿道:“姑娘,咱们也去瞧瞧可好?”
路贞贞目注桑琼逝去的身影,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区区一二奸细,别弄得天翻地覆的,有你爹赶去足够应付了。”
语声微顿,忽又问道:“鹊儿,你有没有觉得,你爹跟从前有些不同?”
鹊儿一颗心早已飞向东花园,漫应道:“不同?没有啊!”
路贞贞深深吐了一口气,道:“他的眼神,他的身法功力,都好像和从前迥然不同,你一点没有觉得?”
鹊儿心不在焉地笑道:“大约是姑娘许久没看见他,今儿夜里,他又太高兴振奋的缘故。”
路贞贞微微一笑,点头道:“晤!你说的不错,大约真是我太久没见到他了。”
及至见鹊儿犹自伸长了脖子向东张望,不觉又摇摇头,笑道:“傻丫头,站在这儿哪能看得见?咱们上楼去,熄了灯,坐在窗口仔仔细细的看吧!”
口口口
桑琼展步如飞,迅速飘风驰进东花园,只见园中灯火通明,人影纷乱,“蓝楼”之侧,横七竖八躺首几具死尸,从衣着看,都是巡护弟子,另外还有十余名黑衣劲装高手,却各执兵刃,高举火把,围着楼后一座假山搜查。
蓝楼台阶前,许多丫环侍女,正叽叽喳喳,议论纷纷,人人脸上都挂着骇怖之色。
桑琼扫目一匝,不见郝休在场,心里微诧,当下沉声喝问道:“何事擅呜警锣?”
一名守宫高手应声道:“郭舵主来得正好,蓝楼发现奸细,已经伤了咱们五六位弟兄,第七队领队孙伯先殉职,弟兄们均感群龙无首,所以鸣锣告警……”
桑琼截口问道:“奸细共有几人?”
那人答道:“仅有一人,但武功十分高强。”桑琼冷冷道:“区区一名奸细,何须大惊小怪,你们先照顾伤亡弟兄,搜敌的事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