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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这还差不多”苏瑾不甘地又扯一下他的耳朵,如愿看到他吃痛地咧嘴,才将手放开。其实她心头仍没分辨出他此举对他而言究竟是好是坏,可,昨儿她想了半宿,观他自忻州回来之后的种种行径,好似他已下定了决心,有心强烈反对,意图改变他的主意,可终究,她气不起来。
伏在枕上,看了他半晌,终是心中一叹,翻身坐起来,顺手拍他,“快起身罢。昨儿你说什么织造局人说什么宫里采买毯子的事儿,今儿再与我细细说说。”
说着又瞪他一眼,“瞧见没有,因你把那样的大事瞒着我,我连最最关心的生意都不怎么上心了可见我有多伤心”
话含有责怪之意,但语调却极轻快。
陆仲晗靠着床头,口中连连认错,脸上却笑意盈盈,目光柔软至极。他以为她会很生气,却没想,半点脾气没发,只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她的不满意。不知是她故意淡化此事,还是天性豁达?
起床当窗梳洗过后,苏瑾走到廊子下,望着院中景致,她不得不承认,经过一夜的调整,她也开始觉得有个男人在家挺好。就象背后突然有了依靠一般,连看自家的院子心境也变了,安定安心,还有满满的充实感。
即事情已成定局,再揪着不放也无用。苏瑾对着初秋的晨阳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回到室内。默默用过早饭,苏瑾叫人摆了茶到书房,请陆仲晗过去商议昨儿说的事儿。
陆仲晗含笑坦然坐下,将昨儿丁氏所说的话复述了一遍儿,又道,“丁夫人说了三件事儿,头一件是要探探这消息属不属实。第二件么是看咱们有无意向,第三件是特意问了忻州的情况,问有无别的坊子也做这营生。”
“嗯?”苏瑾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挑眉,“那你是怎么回她的?”
陆仲晗轻笑了下,“我虽想暂代你管理铺子营生,毕竟对此行不甚通,对自家铺子状况也并不熟悉,只说要回来与你商议。至于忻州么……”
他沉吟了一下,抬头笑,“现今确实有几个小坊子也做毯子的营生,因规模不大,对自家的生意影响暂时也瞧不出来,因而岳父早先并不许与你说,怕你担忧。”
“哦……”苏瑾挑眉,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现今为何又肯说了?”她离开忻州时,已听到些风声,有旁的商户想做这营生,因而对忻州那边出现新坊子并不奇怪。这也是她早就预料到的,一旦有利头,总会有人跟风的。甚至于跟风的人还可能超过她这个“创始”人。
但这种境况她还当真控制不了。唯有不断在技术和花样上创新,才能一直处于领先地位。
所以苏士贞虽不肯与她说,并不代表她心中没有想过这种假设。——或者,根本不需要假设,她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有其它的坊子存在毕竟,她自到江南来,苏记的坊子已算是上了轨道,七月初来的那一船货物,是一笔近三万两的生意呢。
陆仲晗不理会她的怪声怪气,只是笑叹一声,“你早先提到的那位盛公子,也开设了一间坊子。似乎是与旁人合伙,听闻现今织机也有我们坊中的一半儿。”
提到盛凌风,苏瑾就敛了笑意,头转向窗外,半晌,叹了一声,“我早知他不会甘心。这人……哦,对了,早先孙公子和毓公子自草原归来,马匹被人放走的事儿,最后可有眉目?”
她恍然记得孙毓培和毓晨说过马匹散开之后并非走失,而被人在半路截了去,他们初次贩马没经验,并不知道在马匹上做印记,即便找到也没法证明那就是自己贩来的马。而那个有可能放走马匹的伙计自此之后也消失了……
苏瑾听说这事儿,下意识就怀疑是盛凌风干的。他那阴郁的模样,愤恨的眼神,实在让人无法不怀疑他。
“并无。”陆仲晗摇摇头。
苏瑾长叹一声,拈了一颗葡萄在指尖把玩着,思量好一会儿,将葡萄扔进嘴里,慢慢品着,好半晌,悠忽抬了眼眸,拍拍手,笑道,“算了,这事儿先不说了。来,我们也先把宫里采买的事儿放一边,先说说忻州的生意。”
陆仲晗含笑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夫人请说,我洗耳恭听。”
苏瑾笑着撇了他一眼,清清嗓子道,“不管有没有宫里这桩采买,我们的坊子有几件事儿必须要做。第一就是防止人才流失。织工和纺工都是咱们好不容易才给培养成的熟手,现在若被人挖了墙角,那就亏大发了。没有了人工,坊子基本就处于瘫痪状态了。人工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也是最容易被人挖墙角的,别家只消比我们坊子给的工钱高一点点,人说不得便叫人给挖走了。”
“人工中最重要的人才是染色师傅、织机师傅们。他们现在掌握可是咱们坊中的核心技术,若这些人被旁的坊子挖走,苏记的工艺必然要外泄。”
说到此处,她偏头想了想,抬眸看向陆仲晗,“若我是那盛凌风。即能找到合伙的商家,有银钱的保证;又有别人做了印证,这羊毛毯子真的有利可图;自家的‘仇人’正是行业翘楚;那么我不去挖他的墙角,我挖谁的?不但要挖,而且会一直挖到他大厦倾倒,伏首败倒在我脚下”
“所以,现在要开始防……当然不止是防他,也防其它起歪心思的商家。”
陆仲晗被她说得一笑,“原来惹恼了夫人的下场是如此悲惨”
苏瑾撇了他一眼,有些得意,“那当然”拈了颗葡萄放到嘴里,边吃边接着道,“至于如何防,也没有十分完美的法子,不过我早想好了一个还算能看得过眼的法子:身股。”
“身股?”陆仲晗诧异挑眉。
“嗯。”苏瑾点点头,“一般的铺子,伙计和掌柜年底都参与分红利地。不过,坊子里的织工参与分红利我却没听说过,咱们就做第一家罢?有了身股的红利挂心,虽不能完全杜绝别人挖墙角,最起码还能稳住一部分人。”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法子,陆仲晗含笑点头,“夫人好敏捷的心思。好大方的东家”
苏瑾毫不客气地将他的夸赞照单全收,得意地眯了眯眼睛,接着道,“至于身股如何分配,一股分多少红利。这事儿我们回头细说。再说第二件要做的事儿,就是保证原料充足供应。这点么……”苏瑾沉吟了一下,偏头看他,“这几个月的羊毛都是怎么得来的?”
陆仲晗凝眉回忆,“有过往商队所带,孙闵二人也送过一批,还张荀和阮大各入了一次草原,特意去贩回的羊毛……”
苏瑾微微点头,苏记的原料渠道并不特别,也不牢固,而且应当也没什么优先权的……低头想了片刻,抬头看向陆仲晗,“你回来之前可曾见过孙公子和闵公子?”
陆仲晗疑问挑眉,“怎么了?”
苏瑾笑了,“自然是有事找他们帮忙。他们现在还亲自深入草原么?信写到哪处能够最快找到他们?”
陆仲晗微微眯起了眼睛,叫了一声,“夫人……”并非因为提到此人让他心头不爽快,而是她表现出来的对那二人的完全信任,而且在他看来,她信任闵晨完全是他是孙毓培的好友,是连带信任……
苏瑾并不知他心中真正所想,但还是挑了挑眉,把脸仰得高高,做出一副“我正大光明”的模样,“若你现在忻州,我自然要靠你,你现在人在杭州,早先那些白役们自然不能再用了。原料这关口就得靠他们的关系……”
陆仲晗以指尖揉揉额头,妥协点头,“好,你继续说。”
“我说什么?等你说呢。他们现今可还亲自深入草原么?”苏瑾故意忽略他的神情。一来她认为商场之中相互帮助很正常,二来,除了这二人,她现在找不到更可靠的人。
陆仲晗无奈笑笑,想了想,“六月他们自草原回来,闵公子留在忻州发卖货物,调运茶货,孙毓培带着商队又重新进了草原。”
“这就好。那待会你便给闵公子写信,原料这关得靠他们了。”苏瑾快速接了一句,又低头沉思,“嗯,下一个问题是,哦,对了,写信给我爹爹,叫他赶快安排人将所有工坊中人家中境况籍贯等都登记造册……以防坊子里将来出了什么事儿,却找不到人。还有,让他把坊中现有的货物赶快装船运来,极早出手,变成现银……”
陆仲晗一怔,正要问她为什么,她已提到下一件事儿,“还要让爹爹将忻州其余几家坊子的情况深入了解一下,重点是盛记他从哪里来的银子,合伙人做什么起家的,有几个合伙人,合伙人之间有没有矛盾和利益冲突,还有,他这个人都有些哪些官场的关系……越详细越好”
陆仲晗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自椅子上直起身子,失笑,“早先夫人还是说自己不好斗,现今看来,果然是好斗的”
苏瑾一怔,随即呵呵地笑了,是,方才她没发觉,自打说起生意上的事儿,她的情绪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状态,甚至于在说方才那番话时,颇有些斗志昂扬的感觉。
捧着杯子吃了半杯茶,平复一下心绪,缓缓笑道,“并非是斗,只是防范而已”
“那你为何要查盛记的底?”陆仲晗一脸不信,在叹服她心思缜密的同时,也在叹她的目光犀利,一眼切重要害,看她的话似是告一段落,便以指叩桌轻轻一笑,“夫人要查盛记,莫不是有什么盘算?”
“嘿,你猜猜?”苏瑾的心情莫名爽快,笑眯眯地望着眼前的人。
“我猜啊……”陆仲晗轻漫笑着,往窗外撇了一眼,又将目光移回来,“夫人之前的话皆是为了坊子本身,即便那宫里采买的事儿不作真,这事也必然要做可对?”
苏瑾笑呵呵地点头,“自然攘外必先安内嘛”
“至于查盛记么,若宫里采买是真的,夫人对这笔生意想来是志在必得?且凭苏记现今的坊子规模,这生意除了苏记能接,旁的坊子似乎也不够格……当然,但若有人使诈,事情便不会那么顺利了。而最有可能使诈的人,现今可以预知的,便是盛记”
说着陆仲晗往前倾了身子,盯着苏瑾,轻笑,“我猜夫人要查盛记,是想早作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