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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妇人见上面还写着几个小字儿,指着问道,“这是什么?”
苏瑾道,“是码子。大娘先比比看,哪双合你的脚,我再详细说与你听。”
梁小青忙搬了条凳到铺子南边请她坐下比大小。错开铺子门口,外面是瞧不见里面,这屋里又是一众妇人,倒也不避。那妇人笑道,“你倒与你家小姐配合的好。”一边坐下,拿着比了比,二十三码比她鞋底子小些,二十四码的又略大一个边缘。
苏瑾心中遗憾,因为她一时偷懒,没有弄半码地。却听那妇人笑道,“真是不差什么。苏家小姐,你这是照着谁的鞋样剪出来的?”
苏瑾忙把遗憾之心收起,并不解释是谁家的鞋样子,只与她道,“大娘满意的这双是二十四码地。若下次不及糊鞋底子,我们家铺子里还有货可卖,你来了只消说一声要二十四码地,便不用再比大小,定然是跟这个大小一致。”
那妇人犹自稀奇,苏瑾却不正面回答她,又道,“若拿不准家人穿多大地,只消将鞋样子拿来,比一比大小,下次记得码子,直接来买便可。”
这妇人笑着夸赞了一通,道,“还真别说,我呀,正准备做鞋子把我家老头子穿。我这就回家取他的鞋样子比比大小。”说着将鞋底子放下,匆匆出去了。
苏瑾心中惊喜连连,竟这般顺利?!不过面儿上却不显,招呼梁小青过来,两人按码数将那一堆新剪出的鞋底子在北面靠墙的大橱上摆放整齐,又与常氏细细讲如何发卖。
有人做了示范,另几个妇人也围着看,东问西问,都稀奇她怎么想出的点子。苏瑾能说的便说,不能说的便含糊应对。
那林寡妇自苏瑾出来,便一直悄悄的打量她,才几日不见,这苏小姐竟是另一番气韵模样,瓷白脸蛋上莹润有光,两抹淡红隐隐透出,双眸明亮透澈,落落大方,无半点小家气息。
暮春西斜的阳光从铺子门口射进来,照在她身上,在地上投射下的长长影子,纤腰削肩,短襦长裙儿,虽是半旧衣衫,却觉得份外好看。
不由在心中道,这苏瑾儿的容貌配我家儿子也是够的,只是苏家家底太薄!又想,四邻们的话倒是真地,自汪家退亲后,她愈发对生意有兴致了,看她刚才这样子,也是个会做生意地,若有盛门丁氏地本事,倒也不愁发家;又想,哪里是人人都能做丁氏地?若是那般好做,整个归宁府不知要出多少女富翁;却又转念,这苏瑾儿却是个心思活地,又读过几年女学,那沙包不过是个简单的东西,叫她说出许多名堂,惹得不明就理的人都夸赞她,说不得日后真能发达……今日这个鞋底子,不过是家中将家中旧物糊了糊,竟也有人买……
林林总总,千思百转,脑中纷乱成一团,最后暗中咬咬牙,管她如何,凭苏家这穷样儿,配我家儿子万万不成!
刚打定主意,瞥见苏瑾俏然立在柜台前面,眼眸含笑,唇角微扬,望向远方斜阳,别有一番美丽。
心思又动摇起来,郁结的心思未解,反倒添了新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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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章臆想无止境
“小姐,莫气馁,原先街坊们不知咱们铺子里卖鞋底子,各家都自做了,那鞋又不是要天天做,总要穿一阵子,待再要做鞋时,知道咱们铺子里卖,又便宜合算,说不定就不自己张罗,来买现成!”
苏瑾做的鞋子底除了那日高大的妇人买了三双之外,余下的两三天儿,尽管常氏梁小青梁直三个卖力推销,销售状况却不尽如人意。她这几天已将工作重点转移到西厢房南间的库房里,看帐本记进货价格以及盘点货品。
今儿一早她吃过饭,便又钻进西厢房。常氏见她这几天不再去铺子,以为她心受打击,对铺子失了兴致,特特过来安慰。
苏瑾从帐本中抬起头来,转向常氏笑道,“奶娘说的是。我确是没想到这个。奶娘到底经的事情多,比我想得深远些,我本是有些气馁,听您这么一说,倒真是这个道理,现下心头已好受多了。”
常氏哪里知道苏瑾是故意逗她开心,见自己开导的话起了作用,心头也高兴,又说了两句开解的话,去清点货物。苏士贞走时备的货,其它的都还用剩余,只有酒水一项,因林家儿子中了秀才,这两日与林寡妇相熟的三姑六婆们也都备了礼来贺,那些妇人是吃惯了酒水的,酒量极大。那林寡妇虽然得了四邻的恭贺,却觉没这些人与她贴心,她们这一来,她更在兴头上,这两三天来,林家的酒席从早摆到晚,那些妇人们在林家吃酒说笑,甚是快活,连带她们家铺子里的酒水也卖得极快。
苏瑾站起身子走到那堆酒坛边上,笑道,“奶娘不消担心,我方才已查得爹爹是在哪家进的酒水,若爹爹不及回来,到时劳奶娘与梁直跑一趟,单进些酒水即可。帐本上已写明了进货价钱,你们只说是北城苏家的,料那酒坊掌柜也不敢欺我们,胡乱加价!”
常氏也觉这是个法子,连连点头,“好,就按小姐说的。”
说着转头望窗外天色,“小姐,今天儿天色阴沉,屋里头暗,帐本看一会子便好,出去透透气,歇歇神儿,别伤了眼睛。”
苏瑾转头看窗外,早上还半阴半睛的天,不知何时已布满铅云,黑压压的,一副风雨将来的模样。苏瑾忙回去查看雨伞,仓房里还余十来柄大桐油纸伞,微微松了口气儿,一边去拿伞,一边笑道,“亏得爹爹多进了些伞。我们把这些伞拿到铺子里去吧。”
常氏忙叫梁直过来搭手,几人把油伞都抱到前面铺子里,刚将上面的灰尘清理干净,豆大的雨点便砸落下来,激起一阵阵细小的尘烟。
街上的有孩子们跳闹叫着,“下雨喽,下雨喽!”一边拿衣裳兜了头,往家里蹿去。
三刻钟后,雨点大了起来,密密的雨点驱散了街道的喧哗、嘈杂,不多会儿热闹的大街上,便是空旷旷的了。
苏瑾又在铺子里转悠了一圈,便立在铺子口看雨,心中算着苏士贞的归期。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刚要回院中,突然从大街南边驰来一辆马车,到巷子口便急急的停下来,片刻里面跳下个身着淡青色长衫的年轻人,手忙脚乱的从车厢中拖出一个什么物件儿,背在身上,匆匆付了车费,向巷子里冲去,在他身影消失在巷子口的一刹那,苏瑾强强认得出来,他背着的是一个藤制的书箱。
再细想那身形,好似在哪里见过。再一回想,原是那林寡妇的秀才儿子回来了。这么说那汪家的儿子也回来了?
虽然她嘴上说与汪家没关系,其实也很想知道汪颜善回来得知苏家弄那么大的动静去退亲,是个什么反应,会不会恼羞成怒?或者干脆找上门事儿与她理论一番?若真能亲眼看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也是一大快事。
苏瑾想着想着,笑了起来。
梁小青好奇问,“小姐,你笑什么?”
苏瑾眼睛盯雨帘,摇头,“没什么。那边儿有个人脚下打滑,摔了个狗啃泥!”
“在哪里?”落大雨没客人,梁小青有些无聊,赶忙从柜台后面转出来,苏瑾回头笑道,“人已走了。”
梁小青伸头往外一瞧,果然大街上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无。又坐回到柜台之后。梁直不知哪里玩了一场,抱头蹿了进来,嚷道,“小姐,我听林家大哥说那姓汪的与他坐的是同一趟船!”
苏瑾失笑,“你什么时候瞧见林秀才回来的?”
“刚刚!我在他家东邻玩,听见他叫门,过去问了。”
梁小青斥道,“你问汪家做甚?他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梁直不服气的嚷道,“那样可恶的人,我咽不下这口气!”
苏瑾笑出声来,一手拍在梁直头上,“小孩子哪有那么多气?你还咽不下这口气!”
梁直气哼哼的,梁小青一把拉着他,“你快回院中换衣裳,让娘听见你与小姐说这些,看不打断你的腿!”
说着将梁直扭送西厢房门口,推他进了院中,才转过身来安抚苏瑾,“小姐,你别听梁直瞎嚷嚷。”
苏瑾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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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家几人在说汪家的时候,汪家的人也在说道苏家。
汪颜善一举中得秀才,自感脸上有光,到得家中,应付汪婆汪公的一番询问,回房换了衣衫,复到正厅里陪着说话,说了些路途风光,考场趣事,突的想起苏家来,便问陈氏,“娘,我进学的消息可说与苏岳父知道?”
“呸呸呸!”汪婆陈氏一听他提苏家,气儿便不打一处来,苏家那一场大动静害得他们丢尽了脸面,亏得她动作快,在消息传到新城前,与潘家交换了八字,即便如此,那潘老爷知道此事,大感脸上无光,要毁了与汪家的亲事,亏得潘小姐坚定,执意要嫁她的儿子,亲事这才算是定了下来。
一想到苏家不但打了她的脸面,还差点毁了儿子的好亲事,刚消沉下去的怒气又涌了上来,怒声道,“别提那苏家,从此他家与我们不相干。那苏士贞也不再是你的岳父!”
“什么?!”汪颜善大吃一惊,惊讶问道,“娘这话从何说起?”
此事汪婆与汪老太爷原本是想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了饭后,再好好说与儿子知道,她一时没忍住,脱口而出,又见儿子这等神色,气势不由弱下来,转向汪老太爷求助。
汪颜善犹自步步紧逼追问,“苏家怎么了?不是岳父又是甚么话?”
汪老太爷瞪了汪婆一眼,重咳几声,端正身子怒斥,“你那是什么态度?还不快给我坐下!”
汪颜善仍是不坐,直直盯着汪家二老。汪老太爷无法,只好与他说了与苏家退亲,与潘家结亲的事儿。
汪颜善更是大惊,“爹娘怎的不问儿子,便私下做了此事?”
汪老太爷重重一拍桌子怒道,“什么叫私下做此事?姻婚大事本是父母之命,爹娘做主退了苏家,聘了潘家,有何不妥?那潘家比苏家强百倍!现下你进了学,明年便是乡试,与潘家做了亲,便是一家人,到时,他们还能坐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