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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默愕然,随即大笑,这孩子也忒识趣了吧:“的确啊,看不清大势就乱说话,那是要闪到舌头的。”
众人摸不清苏默要说什么,但门外那贵客却是耳朵伶俐得很,一把推开门,京师认识满屋子的人一样。
“你倒是听识趣的!”这贵客盯着苏默,笑容戏谑。
苏默却只当做不听见,对几人道:“只不过,这势分两种。一是天下大势,如江海滔滔,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天下人可见,故天下人人心所向者为天下大势。至于另一种,则为私势,谋存私利图万年,欲以阴私欺天下,一旦民心知之,则如日昼灯影,碾之不费吹灰。”
第九章:接风宴
这贵客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忍不住想要反唇相讥,但身边那逢迎的人显然是个玲珑心一下子拉住了。
苏默也目光淡然,看着几人却带着一种迥然不同的威压。这是指挥了千军万马后*的威压,原本苏默气场收敛就是想低调一点。但显然,而今低调已经没用了。
被苏默这么盯着,这贵客和身边那玲珑心的男子心下都有些惴惴,感觉到了自己的心怯,所谓贵客羞愤起来,怒视向苏默。
正此时,翰林院侍读学士徐天放步入房间,苏默在的地方很大,里间坐人,外间站着气势汹汹的来客。
这徐天放来了以后,却是洒脱自如,看了眼那两个来客,又看了眼苏默,道:“苏默同学,既然是书院学子,来了燕京却不与师哥通话,这可有些失礼啊!”
徐天放明着是责难,却是话里话外都透着股亲热劲儿。
苏默起身,这徐天放他是清楚的。书院出身的前辈,前些年还在书院里教书,任职翰林的时候也多有游历天下的光景,其中就在书院呆了不少时间。苏默还从他手中学了棋艺,只不过此次徐天放不是找了衡王去接风么,怎么跑到他这儿来了。
心中纳闷,苏默礼节上却一点都不含糊,一礼完毕道:“师兄这话这话可就错怪我了,今日也是几位湘中老哥摆宴,我怎能不来。至于师兄,明日当是我去拜访才是。怎能劳驾师兄来找我。”
徐天放颔首,道:“说话还是这么漂亮。来,我与你说。这位是宣府陈谷涵的长子,陈彦鹏。这位鸿胪寺少卿穆帆。”
苏默眼睛细细眯了起来,很快重新睁开的时候,苏默心中已经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原来,这就是陆禅的岳家啊。前些时日,福王提前衡王进京,虽然波澜不惊没多少人搭理。但陆慷却对福王十分礼遇尊敬,几个大佬静悄悄地过去迎接,虽然没百姓凑热闹,但高官却去了不少。
当晚,兴致很高的福王华玉润很是八卦地挑了个话题,相亲。于是宣府总兵陈谷涵的女儿陈妍便许给了陆禅,眼下陆禅在大同镇,其得到陈家支持极多。至于另外一个穆帆,这鸿胪寺就是外交衙门,做的是迎来往送的活儿,怪不得一颗玲珑心,能博得陆家期许,过来陪伴陆禅的大舅子。
“见过两位。苏默有礼了!”徐天放这般搭腔,显然不是要两人再起争斗。苏默顺着徐天放的意思,不再争执。
陈彦鹏见苏默行礼,也感觉有了台阶下:“彦鹏见过苏解元。”
穆帆也是行礼:“见过苏解元。”
徐天放满意地点点头:“今日,贺言维入京。敬一杯!”
哗啦啦地,众人举杯向苏默。苏默应下,场内的气氛迅速恢复了起来。徐天放在这里,陈彦鹏倒是不好继续跑了,一边的穆帆尴尬地拉着他入场。
此间主人廖还山对几人的加入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场内谁也不再去提什么政治了。这些年轻士子包括年轻官员都是心中对世阀将门这样家族势力十分不屑敌视的,而今来了一个正统的和将门世阀牵扯极大的陈彦鹏,他们自然不会再提这冲动,以免将一个好好的接风宴给糟蹋了。
没人去提政治这样严肃的话题,饭桌上的风向自然很快就变成了烟花歌舞美酒佳人上头。这里头没一个笨人,刻意转移话题下,场面的气氛又是热闹了起来。
因为都是读书人,这话题转着转着又掺入了诗词歌赋。
苏默依旧还是那样说话不得,只是每每出言,众人都是目光汇聚,十分重视。对于苏默这样的待遇,陈彦鹏起了跃跃欲试的斗志。
说来,陈彦鹏还真是对苏默十分讨厌。
自从知道自己妹妹要嫁给陆禅后,陈彦鹏自然也对陆禅更加深入了解了一下。结果不看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这个妹夫在湖南竟然混得这么差劲,都被人排挤出来了。
按说依着妹夫在四川的战功和他的本事,在湖南应该不至于如此。没想到,仔细一问,却还牵扯出了书院里头,陆禅和苏默争风吃醋的事情。
陆禅中意文家女儿文思卿,结果被苏默这厮横刀所爱,最终这才不得以在家族联姻下定了陈家的亲事。
故事听到这里,陈彦鹏心下顿时腻歪了起来。心道自己妹妹难道还比不过文思卿?而且最后还被苏默这家伙抢了文思卿……
既然决定站在陆慷的阵营里,陈彦鹏对苏默的观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巧合的时,待到苏默入京的时候,陈彦鹏也凑热闹地跑了过去。看了苏默这威武得意的劲儿,那心中更是别提多嫉妒了。
到了晚上陈彦鹏得了穆帆的宴请吃酒,却想不到会在湖南会馆听到苏默一干人那番极其敌视世阀将门的话语。
这下终于把陈彦鹏点燃了,于是愤愤不平地来了讥讽了一句。结果被苏默这么一接话一反击,到最后自己反而反驳不了,下不来台了。
心中千千念,陈彦鹏也终于忍耐不住再度发起挑战了。
在他看来,这苏默完全就是一个有辱文人的武夫。堂堂书院出身的学子,竟是跑出去到处打仗,和一群武夫厮混,还扬言说着什么提高军人地位,实施军人国家化的东西。这么做,根本就是有辱斯文嘛。
既然如此,想来苏默也就是一介武夫罢了。而今场面上提起了诗词歌赋,陈彦鹏也插口了:“陈某身居北地,听闻天下诗文当以江南才子论首。只可惜车马遥途一直未能得见,今日群贤毕至,不如就诗文取乐,笑谈天下吧。”
陈彦鹏发声,一边的穆帆跟着捧场:“不错不错。诸位年轻俊彦汇聚一堂可不容易,如此佳时,正当以诗文铭记嘛。就是不知哪位俊彦,愿附此声?”
徐天放笑着,不说话。廖还山脸色一沉,只不过转眼看苏默依旧那样沉默却神色不动的,也最终没发声。
忍耐不住的是赵冉雄,这些南华书社的学子可都是十分敬佩苏默的。也知道苏默真正做了多少为国为民的事情,眼下见陈彦鹏这浪荡的贵家子如此无礼挑衅。自然心中肝火大起,笑容全部收敛,赵冉雄满脸战意:“如此,小子就惭愧夺头筹了!”
“当年游浙江,入西湖,今日思来,有感一小诗献于诸位。珍重游人入画图,楼台绣错与茵铺。宋家万里中原土,博得钱塘十顷湖。”
赵冉雄第一首诗出,场内几人听罢,也是颔首。尤其以廖还山脸上表情最为精彩,显然是琢磨到了其中三味。
苏默依旧是沉默,脸上带着很浅的笑容,目光很清澈,看着大家,不大说话,却无法被忽视。
闫默华目光炯炯,盯着陈彦鹏。
陈彦鹏脸色沉了下来,尽管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但眼中还是难掩愤怒,谁失了中原啊?还不是他们陈家刚刚结的亲家陆家!
陆家作为强盛一时的顶级世阀,从湖北往四周扩散影响力,最为影响深刻的就是湖南和河南。结果湖南丢了不说,中原也就丢了。
眼下,最终得到的仅仅只是一个大同边镇。还得靠着将门的联合来重整威势。这西湖,说的还不就是陆禅得的大同!
这诗歌抒情,还第一招就把陈彦鹏给内伤得不轻。
陈彦鹏反应极快,他也是有北地才子之名。稍稍一构思,便开口道:“孤城铁瓮四山围,绝顶高秋坐落晖。眼见长江趋大海,青天却似向西飞。”
青山向西,这是陈彦鹏在暗讽,就算中原丢了,最终这江山也是向西飞的。眼下陆禅向西入大同,宣府陈家又在山西,这般自拟,倒是文辞也佳,寓意反击也足够。
徐天放看到这里清咳了一声,道:“诗词娱乐不过小道,莫伤了和气。眼下,我也来凑个热闹吧。”
“妾家白苹洲,随风作乡土;弄篙如弄针,不曾拈一缕。四月鱼苗风,随君到巴东,十月洗河水,送君发扬子。扬子波势恶,无风粮亦作;江深得鱼难,鸬鹚充糕(左月右霍)。生子若凫雏7,穿江复入湖;长时剪荷叶,与儿作衣襦……”
徐天放这么一曲下来,众人纷纷眼光一肃。
徐天放以渔妇的角度来叙述生活艰难,念叨民生维艰,虽说这角度没有那天下江山大开大合的架势,从格局上,却要高出众人许多。也是在暗示几人,都不要闹了,作诗就好好作诗,不要搞什么讽刺。
陈彦鹏读懂了意思,斟酌了一下,便笑道:“小词三首,水调歌头。诸位共赏吧!”
苏默眸光一闪,这是要放大招了嘛。连谦逊一下都不用了,直接共赏。
“百年复几许?慷慨一何多!
子当为我击筑,我为子高歌。
招手海边鸥鸟,看我胸中云梦,蒂芥近如何?
楚越等闲耳,肝胆有风波。
生平事,天付与,且婆娑。
几人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
看到浮云过了,又恐堂堂岁月,一掷去如梭。
劝子且秉烛,为驻好春过。
…………
疏帘卷春晓,胡蝶忽飞来。
游丝飞絮无绪,乱点碧云钗。
肠断江南春思,黏著天涯残梦,剩有首重回。
银蒜且深押,疏影任徘徊。
罗帷卷,明月入,似人开。
一尊属月起舞,流影入谁怀?
迎得一钩月到,送得三更月去,莺燕不相猜。
但莫凭栏久,重露湿苍苔。
………………
今日非昨日,明日复何如?
朅来真悔何事,不读十年书。
为问东风吹老,几度枫江兰径,千里转平芜。
寂寞斜阳外,渺渺正愁予!
千古意,君知否?只斯须。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