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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他喉咙里一阵阵“丝丝”的响,他的人已倒了下去。
他的同伴也转身奔出,两个人奔出竹棚才倒下,一个就倒在凉棚里,一倒下去,整个人
就开始萎缩,就像是一片叶子遇到了火焰,忽然间就已枯萎。
下午。
春天的下午,阳光艳丽,远山青葱,但是这山坡上却彷佛已被阴影笼罩。
死的阴影。
连无忌都觉得手脚发冷,黑铁汉额角和鼻尖上已冒出豆大的冷汗。
一垣四个挑夫临死前那一瞬间,脸上的样子变得贾在太可怕。
无忌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样子。
唐玉中毒之时脸上也有同样的变化眼神骤然迟钝,瞳孔骤然收缩,嘴角眼角的肌肉骤然
僵硬乾裂,脸色骤然变成死黑。
最可怕的是,他们脸上发生这种变化时,他们自己竟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这种致命的毒
性竟
能让人完全感觉不到。
非但你中毒时全无感觉,毒性发作时,你也完全没有感觉。
巴在不如不觉中,这种毒已进入你的身体,毁坏了你的神经中枢,要了你的命!
坐在竹棚里的那位胖公子和他的同伴,蹲在竹棚後面,替他们抬滑竿来的四个竿夫,现
在也都已悄悄的溜了。
竹棚後无疑还有一条路,遇到这种事,只要有腿的人,都会溜的。
黑铁汉忽然长长叹了气,道:“难道真是那壶茶里有毒?”,他是在问无忌。
一这里一共只剩下他和无忌两个活人,这使得他们彼此间彷佛忽然接近了很多。
如果你也曾有过他们这样的经验,你也会有这种感觉的。
无忌道:“看起来一定是那壶茶里有毒。”
黑铁汉道:“不是我下的毒。”
无忌道:“我相信。”
黑铁汉道:“是谁下的毒”
无忌道:“不知道。”
黑铁汉沈默着,脸上带着痛苦挣扎的表情,汗流得更多。
无忌道:“你是不是有什麽话要跟我说”
黑铁汉又沈默了很久,忽然大声道:“我并不想要他们的命,也不想要这口见鬼的棺
材,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四个人会抬一口棺材来。”
他说话的声音大得就像是在呐喊,并不是在对无忌呐喊,是对他自己呐喊。
无忌了解他的心情,所以什麽话都没有问,等他自己说下去。
黑铁汉道:“有人告诉我们,这棺材里藏着一批红货,至少值五十万两。”
“红货”这两个字是江湖切口,意思就是“珠宝”
黑铁汉道:“前一阵子我们有急用,就向这个人借了一笔银子,他一定要我们用这批红
货来还他的债。”
无忌道:“你们有什麽急用?”
黑铁汉道:“四月十一日,是我们一位大恩人的寿诞,每一年我们都要送一份礼给他老
人家。”
无忌当然知道他说的这位大恩人,就是那神秘的萧东楼。
黑铁汉道:“我们以前就跟这个人有约,如果他知道有什麽来路不明的红货经过,他自
己不便出手,就通知我们,做下了之後叁七分账。”.他又补充:“我们虽然是强盗,可是
只做“红货而且一定要是来路不明的红货。”
一这些话他本来绝不会告诉无忌,但是在死亡、恐惧,和极度悲伤的压力下,他忽然觉
得一定要把这些话说出来。
如果你在他这种情况下,一定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无忌并没有问“这个人”是谁?
那是别人的秘密,他无权过问,他一向不愿探涧别人的隐私。
黑铁汉的声音越说越低,显得越来越悲伤,黯然道:“现在我虽然已明白这是怎麽回
事,可惜已太迟了。”
无忌忍不住问:“这是怎麽回事?”
黑铁汉道:“这是个圈套。”
无忌道:“圈套亍什麽圈套?”
黑铁汉道:“他想杀雷家兄弟,自己却不能出手,他也想杀了我们灭口。”
无忌道:“他为什麽要杀你们”
黑铁汉道:“因为只有我们知道他坐地分源的秘密。”
他的悲哀又变为愤怒:“所以他就设下这个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的圊套,让我们自相残
杀,最好全都死得乾乾净净。”
无忌道:“但是你并没有证掳,并不能证明这一定是个圈套。”
黑铁汉道:“你就是证据。”
无忌道:“我?”
黑纫汉道:“这口棺材是不是你的”
无忌道:“是。”
黑铁汉道:“你有没有把红货藏在棺材里?”
无忌道:“没有。”
黑铁汉道:“既然棺材里根本没有红货,这不是圈套是什麽?”
他握紧双拳:“现在雷家兄弟已死了,我们的兄弟也死了,他的计划已成功,只可
惜..,.:”
无忌道:“只可惜你还没有死。”
黑铁汉恨恨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一定要揭穿他的阴谋毒计。”
无忌沈吟着,道:“我久闻金弓神箭,子母双飞的大名,也知道令堂不但箭法如神,而
且足智多谋,这件事你为什麽不找她去商量商量?”
黑铁汉道:“家母病得很重,这种事我不能再让她老人家操心。”
无忌道:“黑婆婆病了,你为什麽不留在她身边照顾她?”
黑铁汉道:“家母的病情,是在我们那位大恩人的寿诞之口才忽然变得严重起来,那天
我们恰巧遇见一位好心的姑娘,一定要把家母留在她那里,让她来照顾,因为.…:”
无忌道:“因为什麽?”
黑铁汉道:“因为她的夫家和我们母子之间,曾经有过一点渊源。”
无忌的心在跳,跳得好快。
现在他当然已能猜得出这位好心的姑娘是谁了,却还是忍不住要问:“这位姑娘贵
姓?”
黑铁汉道:“姓卫。”
无忌说道:“她把黑婆婆带到那里去了?”
黑铁汉道:“到一位隐迹已久的武林异人那里去了,那位异人不但剑法高绝天下,而且
极精医道,所以我也很放心。”
无忌没再说什麽,也不能再说什麽。
他的痛苦,他的悲伤,他的思念,都绝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说出来。
他甚至连想都不能去想。
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他一定要很坚强,思念却总是会使人软弱。
不管怎麽样,他总算已有了卫凤娘的消息,总算已知道她仍然无恙。
等他抬起头,才发现黑铁汉已走出了竹棚,走下了山坡。
他立刻唤道:“等一等。”
黑铁汉停下脚步,回过头。
无忌道:“你不看棺材里有什麽”
黑铁汉勉强笑了笑,道:“我信任你,我相信里面不会有什麽的。”
无忌道:“雷家兄弟并不认得我,只不过我花王钱银子一天雇来的。”
黑铁汉道:“我相信。”
无忌道:“一个被人用五钱银子一天雇来抬棺材的苦力会不会甘心替人去拚命?”
黑铁汉道:“绝不会,除非….:”
无忌道:“除非他知道棺材里还有别的秘密。”
黑铁汉眼睛里发出了光。
无忌道:“我虽然没有把红货藏在棺材里,可是他们…:”
黑铁汉抢着道:“他们来替你抬这口棺材,也许只不过想用你这棺材做掩护,把一批红
货运到蜀中去……”
运送红货时,本来就是通常要走“暗镖”,尤其是这批货来路不明的时候。
江湖中走暗镖的法子,本来就五花八门,光怪陆离,“用死人和棺材做掩护,并不是第
一次无忌道:“我也知道现在你不会再对这批红货有兴趣了,可是你既然已经做了这件事,
至少总该把真相查出来,也算对你的弟兄们有了个交代。”
用不着他再往下说,黑铁汉已经大步走了回来。
他的心也开始在跳,越跳越快。
芭个人,九条命,只不过为了一口棺材“这口棺材里究竟有什麽秘密?
上好的楠木棺材,华丽、坚固沈重。黑铁汉将金弓插在地上,用两只手托起了棺材的盖
子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很多他久已遗忘了的事。
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怎麽会忽然想起这些事来。
弊盖很沈重,但是以黑铁汉的天生神力,当然轻轻一托就托了起来。
无忌也从竹棚里走了过去。
他本来认为黑铁汉他们很可能是为了唐玉而来的,他们知道这口棺材里的人是唐玉,知
道唐王还没有死,他们想来要唐玉的命。
他会有这种想法,并不奇怪,想要唐玉这条命的人绝不少。
但是现在他已知道这种想法错了。
那麽这口棺材里除了唐玉之外,还有些什麽别的东西?
是不是真的还有批价值钜万的珠宝他也很想知道这答案。
为了这口棺材,牺牲的人已太多,付出的代价已太大。
他希望黑铁汉能够有些收获.现在他虽然还看不见棺材里有什麽,但是,他可以从黑铁
汉脸上的表情中看出来。
黑铁汉脸上却忽然露出种任何人都无法想像的表情来。
那不仅是鹫讶恐惧,还带着种说不出的激动和欲望。
如果他看见的是珠宝,他当然会激动,会显出一种人类共有的欲望。
但是他看见的如果是珠宝,就绝不会有恐惧。
如果他看见的是种很可怕的东西,就不会显出这种欲望来。
他看见的是什麽?
无忌正想问他,“砰”的一声响,刚掀开的棺盖忽然落下,阖起。
黑铁汉全身上下,所有的动作表情,全都在这一刹那间骤然停止。
他整个人就像是在这一刹那间完全冻结了。
然後他的喉结上慢慢的沁出了一滴血珠,转瞬间又已凝结。
无忌飞扑过去,大声问道:“怎麽回事?”
黑铁汉的呼吸也已停顿,锐利的眼神已变为一片死灰。
他用尽全身气力,只说出了两个字。
“唐缺!”
说出了这两个字,他喉结上凝结的血珠就骤然迸裂,一股鲜血喷泉般喷了出来。他的身
子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