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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又瘦了,而且瘦了不少。”
他的同伴立刻点了点头,带着种诚恳而同情的态度说:“你最近又忙又累,吃得又少,
怎麽会不瘦?”
胖子愁眉苦脸的叹着气,道:“再这麽样瘦下去,怎麽得了呢?”
他的同伴道:“你一定要想法子多吃一点。”
一这个建议胖子立刻就接受了,立刻就要店里的伙计想法子去烧两叁个蹄膀,四五只肥
鸡来。
他只能吃这“一点”,因为,最近他的胃口一直不好。
但是他一定要勉强自己吃一点,因为最近他实在瘦得不像话了。
至於他身上的那一身肥肉,好像根本就不是他的,不但他自己早就忘了,他的同伴更好
像根本没有看见。
鄙惜别人都看见了。
一逅个人究竟是胖是瘦,这身肥肉究竟是谁的亍大家都看得很清楚。
大家都忍不住在偷偷的笑。
无忌没有笑。
他并不觉得这种事好笑,他觉得这是个悲剧。
这个美少年自己当然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很可笑,他还是这麽样说,只因为他要生活,要
这个胖子供给他的生活。
一个人为了生活而不得不说一些让别人听了可笑,自己觉得难受的话,就已经是种悲
剧。
这个胖子更可悲。
他要骗的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一个人到了连自己都要骗的时候,当然更是种悲剧。
无忌忽然觉得连酒都已喝不下去。
除了无忌外,居然还有个人没有笑。
他没有笑,并不因为他也有无忌这麽深的感触,只不过因为他已醉了。
无忌来的时侯,他就已伏倒在桌上,桌上就已经有了好几个空酒壶。
他没有戴帽子,露出了一头斑斑白发,和一身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布衣服。
人在江湖,人已垂老,喝醉了又如何亍不喝醉又如何?
无忌忽然又想喝酒。
巴在这时候,他又看见了“个人走上山坡。
六个青衣人,黄草鞋,荻布袜,六顶宽边马连坡大草帽,帽沿都压得很低。
六个人走得都很快,脚步都很轻健,低着头大步走进了这茶棚。
蚌人手里都提着个青布包袱,有的包袱很长,有的很短。
短的只不过一尺七,长的却有六七尺,提在他们的手里时,份量看来都很轻,一摆到桌
上,却把桌子压得“吱吱”的响。
没有人笑了。
无论谁都看得出,这六个人绝对都是功夫很不错的江湖好汉。
他们提来的这六个包袱,纵然不是杀人的利器,也绝不是好玩的东西。
六个人同路而来,装东打扮都一样,却偏偏不坐在同一张桌上。
六个人竟占据了六张桌子,正好将茶棚里每个人的去路都堵死。
只有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手,才能在一瞬间就选好这样的位置。
六个人都低着头坐下,一双手还是紧紧抓住已经摆在桌上的包袱。
第一个走进来的人高大,强壮,比大多数人都要高出一个头,带来的包袱也最长。
他抓着包袱的那双手,右手的姆指食指中指的指节上,都长着很厚的一层老茧。
第二个走进来的人又高又瘦,弯腰驼背,彷佛已是个老人。
他带来的包袱最短,抓住包袱的一双手又乾又瘦,就如鸟爪。
这两个人无忌好像郡见过,却想不起在那里见过的。
他根本看不见他们的脸。
他也不想看。
一这些人到这里来,好像是存心来找人麻烦的,不管他们是来找谁的麻烦,无忌都不想
管别人的事。
想不到那又高又瘦弯腰驼背的却忽然问道:“外面这口棺材,是那一位带来的?”
越不想找麻烦的人,麻烦反而越要找到他身上来。
无忌叹了口气,道:“是我。”
无忌已经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他虽然还没有见到这个人的脸,却已经认出了他的声音。
白糖力糕黄松糕,赤豆绿豆小甜糕。
一个又高又瘦的老人,背上背着个绿纱柜子,一面用苏白唱着一面走入了这片树林中刚
辟出的空地。
然後卖卤菜的,贾酒的,卖湖北豆皮的,卖油炸面窝的,卖东大馒头的,卖福州春饼,
卖岭南鱼蛋粉,贾烧鹅叉烧饭的,贾羊头肉夹火烧的,卖鱿鱼羹的卖豆腐恼的,卖北京豆
汁的,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小贩,挑着各式各样的担子,从四面八力了进来。
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无忌永远都忘不了,这个卖糕的声音,他也得很清楚已他也记得
萧东楼的话。
以前他们都是我的旧部,现在却都是生意人了。
这卖糕人现在做的是什麽生意亍为什麽会对一口棺材发生兴趣亍
那高大健壮,右手叁根手指上都长着老茧的人,忽然抬起头,盯着无忌。
无忌认出了他。
他的眼睛极亮,眠神极足,因为他从八九岁的时候就开始练眼力。
他手指上的老茧又硬又厚,因为他从八九岁时就开始用这叁恨手指扳弓。
无忌当然认得他,他们见面已不止一次。
金弓银箭,子母双飞,这身长八尺的壮汉,就是黑婆婆的独生子黑铁汉。
黑婆婆是什麽人干.是个可以用一支箭射穿十丈外苍蝇眼睛的人。
他手上抓住的那个包袱里面,当然就是他们母子名震江湖的金背铁胎弓和银羽箭。
他居然没有认出无忌来,只不过觉得这个脸上有刀痕的年轻人似曾相识而已,所以试探
着问“我们以前见过?”
无忌道:“没有。”
黑铁汉道:“你不认得我?”
无忌道:“不认得。”
黑铁汉道:“很好。”
卖糕人道:“怎麽样午.”
黑铁汉道:“他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他。”
卖糕人道:“很好。”
听到他们说的这两句“很好”,无忌就知道麻烦已经来了。
一这六个人带来的无论是那种麻烦,麻烦都一定不会太小。
无忌看出了这一点,别人也看得出,茶棚里的客人大多数都已在悄悄的结账,悄悄的溜
了,只有那位胃不好的胖公子还在埋头大吃。
贝来就算天塌下来,也也要等吃完了这只鸡才会走。
一这种人当然不会多管别人的事。
卖糕人忽然站起来,提着包袱,慢慢的走到无忌面前,道:“你好!”
无忌叹了气道:“直到现在为止,一直都还不错,只可惜现在就好像已经有麻烦了,”
卖糕人笑了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只要不做糊涂事,就不会有麻烦的。”
无忌道:“我一向很少做糊涂事。”
卖糕人道:“很好。”
他放下包袱,又道:“你当然也不认得我”
无忌道:“不认得。”
卖糕人道:“你认不认得,这是什麽?”
他用两根手指提着包袱上的结一抖,就露出对精光闪闪,用纯钢打成的奇形外门兵刃,
看来有点像鸡爪铰,又不是鸡爪镰。
无忌道:“这是不是淮南鹰爪门的独门兵刃铁鹰爪?”
卖糕人道:“好眼力。”
无忌道:“我的耳朵也很灵。”
卖糕人道:“哦”
无忌道:“我听得出你说话的口音,绝不是淮南一带的人。”
卖糕人道:“我在淮南门下,学的本就不是说话。”
无忌道:“你学的是什麽”
卖糕人道:“是杀人”
他淡淡的接着说道:“只要我能用本门的功夫杀人,不管我说话是什麽日晋都无妨。”
无忌道:“有理。”
卖糕人忽然用他那双鸟爪般的手拿起了这对鹰爪般的兵刃。
寒光闪动,鹰爪双双飞出,“叮”的一响,无忌面前的酒碗已被钉穿了四个小洞,栏汗
上一根毛竿,也被鹰爪硬生生撕裂。酒碗是瓷器,要打碎它并不难,把它钉穿四个小洞却不
是件容易事。
毛竹坚轫,要撕裂它也不容易。
何况这种力量完全不同,他左右双手同时施展,竟能使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来。
无忌叹了口气道:“好功夫。”
卖糕人道:“这是不是杀人的功夫?”
无忌道:“是。”
卖糕人道:“你想不想看我杀人!”
无忌道:“不想。”
卖糕人道:“那麽你快走吧!”
无忌道:“你肯让我走干.”
卖糕人道:“我要的本就不是你这个人。”
无忌道:“你要的是什麽干.”
卖糕人道“我要的是你带来的那口棺材。”
疑云棺材是无忌自己去买的,上好的柳州楠木,加工加料,精选特制。
无忌道:“阁下的眼光真不错,这口棺材的确是口好棺材。”
卖糕人道:“我看得出。”
无忌道:“但是无论多好的棺材,也不值得劳动阁下这样的人出手。”
卖糕人道:“你说不值得,我却说值得。”
无忌道:“阁下若是真的想要这麽样一口棺材,也可以再去叫那棺材店加工赶造一。”
卖糕人道:“我要的就是这一口。”
无忌道:“难道这口棺材有什麽特别的地方?”
卖糕人道:“那就得看这口棺材里有些什麽?”
无忌道:“里面只有一个人。”
卖糕人道:“一个什麽样的人?”
无忌道:“一个朋友。”
卖糕人道:“是个活朋友,还是个死朋友?”
勺无忌笑了:“我这人虽然不能算很讲义气,可是,也不会把活朋友送到棺材里去。”
他说的不是实话,也不能算谎话。
唐玉还没有死亡是他亲手把唐玉摆进棺材里面去的。
唐玉并不是他的朋友。
但是这口棺材里的确只有唐玉一个人。
他亲手盖上棺材,雇好挑夫,亲眼看着挑夫们把棺材抬到这里,的确一点不假。
一这贾糕人却好像完全不信,又问道:“你这朋友已死了?”
无忌道:“人生百年,总难免会一死的。”
卖糕人道:“死人还会不会呼吸?”
无忌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