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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云山沈默着,过了很久,才黯然道:“因为我已经炼了”
因为他已经骑虎难下,无法自拔。
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只要你一开始,就无法停止。
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无论是对他的朋友,还是对他的仇敌,都是个问题。
丁弃道:“这个人好像已死了,又好像没有死,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麽办了。”
无忌道:“我知道。”
丁弃道:“你准备怎麽样?”
无忌道:“我准备送他回去。”
丁弃道:“回去回到那里去?”
无忌道:“他是唐家的人,当然要送回到唐家去。”
丁弃呆了。
他的耳朵和眼睛都很灵,可是现在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忍不住要问:“你在说什麽?”
无忌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说我准备把他送回去,送回唐家去。”
丁弃道:“你要亲自送他回去”
无忌道:“是的。”
灯油已残了,月色却淡淡的照了进来,这古老的财神庙,竟变得彷佛很美。
他们还没有走。
也不知是谁提议的:“我们为什麽不在这里坐坐聊聊天,喝点酒”
於是樊云山就抢着去沾酒。
一个五十六岁的老人,居然要去替叁个年轻小伙子去沾酒,这种事以前他一定会觉得很
荒谬,无法忍受。
鄙是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相信无忌和丁弃绝不会食言也不会重提旧事找他算帐,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已经完全
原谅了他。
从他们说话的口气里,他听得他们心还是看不他的。
鄙是现在他已经没法子去计较。
他只希望他们能让他回家乡去在那里谁也不知他曾经做过细,还是会像以前那麽样尊敬
他,把他当朋友。
现在他才知道,一个人贾在不该做出朋友的事否则连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他已经在後悔。
唐玉已经被抬到那张破旧的神案上,无忌还扯下了一幅神帐替他盖起来。
冰雀儿也不知从那里找出了几个蒲团,盘膝坐着,看着无忌,忽然道:“你知不知道最
近我常听人说起你?”
无忌笑笑:“想不到我居然也成了个名人。”
一个人开始有名的时候,自己总是不会知道的,就正如他的名气衰弱时,他自己也不会
知道一样。
冰雀儿道:“有人说你是个浪子,在你成婚的那天,还去宿娼。”
无忌笑笑,既不否认,也不辩白。
冰雀儿道:“有人说你是个赌徒,重孝在身,就去赌场里掷骰子。”
无忌又笑笑。
冰雀儿道:“有人说你非但无情无义,而且极自私,甚至对自己嫡亲的妹妹和末过门的
妻子都漠不关心,有人甚至打赌,说你就算看见她们死在你面前,也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无忌还是不辩白。
冰雀儿道:“所以大家都认为你是很危险的人,因为你冷酷无情,城府极深,而且工於
心计,连焦七太爷那种老狐狸都曾经栽在你手里。”
也想了想,又道:“可是大家也都承认你有一样好处,你很守信,从不欠人的债,在你
成婚的那天,还把你的债主约齐,把旧帐全都算清。”
无忌微笑道:“那也许只因为我算准了他们绝不会在那种日子把我迫得太急,因为他们
都不是穷凶极恶的人。”
冰雀儿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只不过表示你很会把握机会,也很会利用别人的弱点,所
以才故意选那个日子找他们来算帐。”
无忌道:“这样做虽然有点冒险,可是至少总此提心吊胆的等着他们来找我的好。”
冰雀儿道:“不管怎麽样,你对丁弃总算不错,别人都看不起他,认为他是个不孝的孽
子,扳师的恶徒,你却把他当朋友看待。”
无忌道:“那也许只不过因为我想利用他来替我做成这件事,所以,我只有信任他,只
有找他帮忙,唐玉和樊云山才会上当。”
他笑了笑,道:“何况我早就知道他既不是孽子,也不是叛徒,有关他的那些传说,其
中都另有隐情。”
冰雀儿当然也知道,丁弃离家,只因为他发现了他後母的私情。
他杀了他後母的情人,逼他的後母立誓,永不再做这种事,为了不愿他老父伤心,他一
定要瞒起这件事。
他父亲却认为他忤逆犯上,对後母无礼。
所以他只有走。
他叛师,只因为有人侮辱了金鸡道人,他不能忍受,替他的师父约战那个人,被砍断了
一条手臂,他师父却将他赶出了武当,因为他已是个残废,不配再练武当剑法。
无忌道:“无论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变成他这种脾气的,可是像他这种人,只要别人对
他有一点好,他甚至愿把自己的脑袋割下来。”
冰雀儿道:“就因为这缘故,所以你才对他好?”
无忌道:“至少这是原因之”
冰雀儿道:“听你这麽样说,好像连你自己都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人。”
无忌道:“我本来就不是。”
冰雀儿盯着他,忽然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
无忌道:“可惜什麽。”
冰雀儿道:“可惜这世界上像你这样的坏人太少了。”
丁弃笑了:“这个雀儿虽然又刁又狂,但一个人是好是坏,他至少还能吩得出的。”
冰雀儿道:“这个雀儿也还能分得出谁是个朋友。”
无忌看着他们,道:“你们真的认为我是朋友干.”
冰雀儿道:“如果你不是个朋友,我跟你说这些废话干什麽?”
无忌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世界上真有你这样的呆子,居然要交上我这种朋友。”
冰雀儿道:“呆子至少总比疯子好一点。”
无忌道:“谁是疯子?”
冰雀儿道:“你。”
无忌笑了。“我本来以为我只不过是浪子,是个赌鬼,想不到我居然是个疯子。”
冰雀儿道:“现在上官刃虽然做了唐家的东床快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可是我想他
心里一定还有件不痛快的事。”
无忌道:“为什麽?”
冰雀儿道:“因为你还没有死。”
斩草不除根,春风次又生,没有把无忌也一起杀了,上官刃一定很後悔。
冰雀儿道:“如果唐家的人知道你做的这些事,一定也很希望能把你的恼袋割下来,让
唐玉的父母叔伯,兄弟姊妹都去看看。”
他叹了口气:“现在你居然要把唐玉送回去,好像生怕他们找不到你,如果你不是疯
子,怎麽会做这种事?”
无忌虽然还在笑,笑得却很凄凉。
只有一个隐藏着很多心事,却不能说出来的人,才会这麽样笑。
他笑了很久,笑得脸都酸了。
他忽然不笑了,因为他已决定要把这两个人当作朋友。
有很多事虽然不能向别人说出来,在朋友面前却不必隐瞒。
他说:“我不是个孝子,先父遇难後,我既没有殉死,也没有在先父的墓旁结庐守孝,
既没有痛哭流涕,哭得两眼出血,也没有呼天号地,到处去求人复仇。”
他看起来寅在不像是个孝子,好像已忘记了复仇这件事。
他认为孝子并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决心也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他说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连累任何人,也不想让大风堂为了这件事和唐门正
面冲突,因为那样流的血太多。杀人者死,上官刃非死不可,无论为了什麽原因我都绝不能
放过他。”
冰雀儿道:“所以你一定要自己去找他?”
无忌道:“既然没有别的力量去制裁他,我只有自己动手。”
他又道:“可是唐门组织严密,围庞大,唐家堡里就有几百户人家,我就算能混进去,
也末必能找得到上官刃。”
冰雀儿道:“据说,唐家堡也和紫禁城一样,分成内外叁层,最里面一层,才是唐家直
系子弟和重要人物住的地方。”
丁弃道:“唐家所有的机密大事,都是在那里决定的,他们自己把那个区称为“花园,
其宾却比龙潭虎穴更危险。”
冰雀儿道:“就算是他们的本门子弟,如果没有得到上头命令,也不能妄入一步。”
丁弃道:“现在上官刃不但要做唐家的姑老爷了,而且已经参与了他们的机密,为了他
的安全,他们一定会把他的住处安排在那座花园里。”
冰雀儿道:“你就算能混进唐家堡,也绝对进不去的,除非.….无忌道:“除非是我
能找个人带我进去。”
冰雀儿道:“找谁带你进去?”
无忌道:“当然是要找唐家的直系子弟。”
冰雀儿道:“唐家的直系子弟有谁会带你进去除非他疯了。”
丁弃道:“就算疯了也不会带你进去的。”
无忌道:“如果他死了呢?”
一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很荒谬,幸好丁弃和郭雀儿都是聪明绝顶的人。
他们本来也听得怔了怔,可是很快就明白了无忌的意思。
无忌道:“唐玉是唐家的直系子弟,如果我把他的体运回去,唐家一定会把我召入那後
花园去,盘问我他是怎麽死的是谁杀了他我为什麽要把他的体运回来?”他笑了笑,“唐玉
当然是唐家的核心人物,这些问题他们绝不会放过。”
冰雀儿道:“你踉他是什麽关系。”
无忌道:“我当然是他的好朋友。”他微笑:“这一路上,一定有很多人看见我踉他在
一起,今天下午,我还跟他在一起吃饭喝酒,无论谁都看得出我们是好朋友,如果唐家派人
来打听,一定有很多人可以作证。”
冰雀儿道:“原来你早已计画好了,连吃顿饭都在你的计画之中。”
无忌道:“现在我们虽然已经把唐家潜伏在这里的人查出来,但是我们暂时绝不会出手
对付他们,因为”
冰雀儿道:“因为你要留下他们为你作证,证明你是唐家的朋友。”无忌道:“因为他
们都不认得我,绝没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