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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脚上从来不沾泥的小孩,一直都在用一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瞪着他们。
穿红衣裳的小孩说道:“他一定气死了!”
赵无忌道:“他为什麽生气?”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因为他在等我,我却在这里跟你聊天。”
赵无忌道:“他等你干嘛?”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他在等着跟我打架。”
赵无忌道:“打架?”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他的师傅到这里来除了要解药外,就是为了要他跟我打架?”
他又笑了笑:“我们从八岁的时候开始,每年打一次,已经打了五年。”
赵无忌道:“你们为什麽要打?”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因为他的师父跟我的师父已经没法子再打了,所以他们就同时收
了个徒弟,师父既然没法子再打,就叫徒弟打,谁的徒弟打赢,就是谁的本事大。”
赵无忌看看他,再看看那个脚上从来不沾泥的小孩,忍不住问道:“你们是不是兄弟”
穿红衣裳的小孩板着脸,道:“我们不是兄弟,我们是天生的对头。”
赵无忌道:“他既然在等你,为什麽不叫你过去?”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因为他要装得像是个很有风度的人,而且很有修养、很沈得住
气。”
赵无忌道:“所以,你现在故意要激他生气。”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他学的是剑法,我学的是内力,如果我不气气他,恐怕已经被他
打败了五次。”
赵无忌明白他的意思。
学剑着重敏悟,内力着重根基,两者虽然殊途同归,学剑的进度,总是比较快些。可是
不管学什麽的,在交手时都不能生气。
生气就会造成疏忽,不管多麽小的疏忽,都可能致命。
穿白衣裳的小孩已经有点沈不住气了,忽然大声道:“喂!”
穿红衣裳的小孩不理他。
穿白衣裳的小孩声音更大:“喂,你几时变成聋子”
穿红衣裳的小孩终於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在跟谁说话?”
穿白衣裳的小孩道:“跟你!”
穿红衣裳的小孩道:“我又不是叫喂。”
穿白衣裳的小孩忽然一纵身,从柳叁更的肩头掠上了车顶,道:“不管你叫什麽郡一
样,你过来!”
穿红衣裳的小孩终於慢吞吞的走过去,道:“我已经过来了?”
穿白衣裳的小孩道:“你上来!”
穿红衣裳的小孩摇头道:“我不能上去。”
白小孩道:“为什麽?”
红小孩道:“我总不能在我师傅的头顶上跟你打架。”
他笑了笑,又道:“你可以没有规矩,但是我不能没有规矩。”
白小孩的脸已气红了,忽然跳了下来,大雨刚停,他的身法虽然轻,还是溅起了一脚
泥。
红小孩道:“哎呀!”
白小孩道:“哎呀什麽?”
红小孩道:“我在替你的脚哎呀,像你这麽有身分的人,脚上怎麽能够沾到泥?”
白小孩冷笑道:“你用不着替我担心,我随时都有鞋子换。”
红小孩道:“你有多少双鞋子?”
白小孩冷冷一笑,道:“至少也有七八十双。”
红小孩大笑,道:“好,好极了,你的鞋子简直比杨贵妃还多!”
他故意作出很诚恳的样子:“只不过我还是有点替你担心。”
白小孩的脸已经气得发白,却忍不住问道:“你担心什麽?”
红小孩道:“我怕你长不高。”
这两个小孩看起来本来是一模一样的,等他们站到一起时,别人才能看得出这个红小孩
比白小孩至少高出了两寸。
红小孩又说道:“脚上不肯沾到泥的小孩子,总是长不高的,何况,你又太会生气。”
一个小孩故意在逗另外一个小孩生气,另外这个小孩虽然拚命想做出大人的样子,不跟那个
小孩一般见识,却偏偏远是忍不住气得要命,说出来的还是些孩子话。看着这麽两个长得一
模一样的漂亮小孩淘气斗嘴,本来是件很好玩的事。
鄙是等到他们一出手,就没有人觉得好玩了。
两个小孩两个小孩玩把戏,长得有点像兄弟。
一个小孩笑嘻嘻,一个小孩爱生气,一个小孩骑马来,一个小孩满脚泥,哎呀!
既然你们是兄弟,相煎何太急?
他们用的是剑,两柄形式、长短、份量、钢质都完全一样的剑。
红小孩先选了一柄。“你是专练剑法的,应该让我叁招。”
白小孩连一招都没有让。
他拔剑的动作远比红小孩快,出手也快,一瞬间就刺出十一剑。
红小孩笑了。
这个白小孩又中了他的计,他本来就是要让对方先出手的。
因为他的剑法并不以快取胜,“以静制动,以慢打快,後发制人”,才是他剑法中的精
义。
鄙是白小孩的剑法并没有被制住。
他的出手快准狠,每一剑都是致命的杀手,绝不给对力留馀地。
他们的人虽然可爱,剑法却违比任何人想像中都可怕得多。
萧东楼看出了司空晓风脸上惊异的表情,微笑着问道:“你看他们俩的剑法如何?”
司空晓风道:“如果昔年那位百晓生还在,这两个孩子的剑,都一定可以在他的兵器谱
上排名!”
那就是说,这两个小孩的剑术,都可以列入天下前五十名高手之林。
现在他们只不过才十一二岁。
萧东楼忽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他们永远也不会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司空晓风道:“为什麽?”
萧东楼道:“因为他们太聪明。”
司空晓风道:“聪明有什麽不好?”
萧东楼道:“要做天下第一高手,除了剑法胜人外,还得要有博大的胸襟和一种百折不
回的勇气与决心,那一定要从无数惨痛经验中才能得来。”
他苦笑着道:“太聪明的人总是禁不住这种折磨的,一定会想法子去避免,而且总是能
够避得过去。”
司空晓风道:“没有真正经过折磨的,永远不能成大器。”
萧东楼道:“绝对不能。”
司空晓风:“可是受过折磨的人,也末必能成大器。”
萧东楼道:“所以近数十年的武林中,根本已没有“天下第一高手”这六个字。”
司空晓风道:“昔年曾经和陆小凤大侠唯一传人花满天决战於昆仑之巅的西门公子如
何?”
萧东楼道:“你知不知道那一战的结果?”
司空晓风道:“据说他们两位都落人了万丈绝壑下,同归於尽了。”
萧东楼道:“西门公子若真是天下第一高手,又有谁能逼得他同归於尽?”
司空晓风目光闪动,道:“此刻躺在棺材里的这位朋友呢?”
萧东楼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他若是天下第一高手,又怎麽会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司空晓风没有再问下去。
巴在这片刻之间,那两个小孩的搏斗已愈来愈激烈凶险。
他们的出手愈来愈险恶,照这样打下去,很可能也会像花满天和西门公子一样,落得个
两败俱伤,同归於尽。
鄙是现在他们已欲罢不能,谁都不能先收手。
巴在这时候,忽然间“叮”的一声响,一道白光飞来,打断了他们手里的两柄剑。
两截断剑随着一根白色的短杖落下来,两个小孩子人也被震开了。
站在他们中间的,竟是那个什麽都看不见的瞎子柳叁更。
白小孩脸色铁青,厉声道:“你这是干什麽?”
柳叁更慢慢拾起地上的短杖,一言不发,垂着头退下去。
萧东楼微笑道:“柳先生为什麽不说话”
柳叁更道:“我只不过是个奴才而已,怎麽敢说话。”
萧东楼笑道:“名满天下的“夺命更夫,怎麽会是别人的奴才”
僵忽然道:“他是的。”
直到目前为止,赵无忌远是不相信柳叁更会承认自己是别人的奴才可是他的确承认了,
脸上甚至连一点愤怒不服的表情都没有。
僵道:“他的骨血灵魂都已属於我,我可以随时要他去死,我的儿子也可以随时要他去
死?”
柳叁更脸上全无表情,道:“我随时都在准备着去为侯爷而死。”
白小孩冷笑道:“那麽你现在就去吧。”
柳叁更毫不考虑,立刻拔出了短杖中的藏剑,往自己咽喉割了过去。
赵无忌想冲过去救他,已经来不及了。剑锋已割破他的咽喉,鲜血已涌出,白小孩的脸
色变了。
僵忽然道:“住手!”柳叁更的动作立刻停顿。
僵冷冷道:“现在,你是不是还要他死?”
他问的是白小孩。白小孩咬着嘴唇,终於摇了摇头。
僵道:“很好。”
柳叁更的剑垂落,咽喉虽已被割破一道血,脸上还是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僵又问白小孩:“现在你明不明白,你冲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就可以定别人的生死。”
白小孩道:“我明白了。”
僵道:“明白就好。”
白小孩道:“可是下次他如果还敢打断我的剑,我还是会要他死的。”
僵道:“好极了。”
白小孩的气还没有平,又问道:“刚才是谁叫他出手的?”
僵道:“是我。”
白小孩怔住了。
僵道:“下次就算你明知是我叫他出手的,只要他打断了你的剑,你还是可以杀了
他。”
他冷冷的一哂,接着道:“无论是谁若打断了你的剑,无论他是为了什麽,你都不能放
过他,你就算要死,也得先杀了他。”
白小孩挺起胸,大声道:“我明白了,我一定能做到!”
剑,就是剑客的荣誉。
剑客的荣誉,远比性命更重要,不管是谁的性命都一样。
这就是僵要给这小孩的教训。
他要这小孩做一个绝代的剑客,他要这小孩为自己而骄傲。
萧东楼忽然说道:“你过来。”他叫的是那缸小孩,“你的剑是不是也被人打断了?”
红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