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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想到这才是他的机会。
如果能制佐老祖宗,以她为人质,唐家的人不但要把他恭恭敬敬的送出唐家堡,说不定
他还可以用她多换一条人命。
上官刃的命。
要对付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婆,至少比对付唐缺容易些。
无忌微笑道:“你是不是还要蒙上我的眼睛?”
唐缺道:“不必了。”
他又眯起了那双尖针般的笑眼:“如果你说的不假,那么你就是我们的自己人了,以后
就可以在花园里自由出入。”
无忌说道:“如果我说的不是真话呢中
唐缺淡淡道:“那么你这次一进去,恐怕就不会再活着出来,我又何必蒙上你的眼
睛?”
无忌道:“你的确不必。”
看到了唐家堡的规模和声势,无论谁都可以想象得到,他们的“花园”一定是个范围极
大,警卫极森严的地方。
等你真正进去了之后,你才会发现,你想得还是不太正确。
花园的范围之大,远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大得多,但却完全没有一点警卫森严的样子。
走过一座朱栏绿板的小木桥,穿过一片干红万紫的花林,你就可以看见建筑在山坡上的
一栋栋规模宏伟的宅第。
从外表上看来,每栋屋字的格式,都几乎是完全一样的,外貌完全没有特色,当然更不
会有门牌路名。
所以你就算知道你要找的人住在哪一栋屋子里,还是很难找得到。
用青石块铺成的小路两旁,都是灰朴朴的高墙,看上去根本没有什么分别。
每条路都是这样子的。
唐缺带着无忌三转两转,左转右转,终于停在一道极宽阔高大的黑漆大门前。
“就在这里。”他说:“老祖宗一定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大门后面是个很大很大的院子,穿过院子,是个很大很大的厅堂。
大厅里摆着很宽大的桌椅,高墙上挂着大幅的字画。
唐家堡的每样东西好像都要比普通的规格大一点,甚至连茶碗都不例外。
唐缺道:坐。”
等无忌坐下后,他的人就不见了。
无忌本来以为他一定是进去通报,很快就会出来的,想不到他竟一直都没有露面。
庭院寂寞,听不见人声,更看不见人影。
无忌一个人坐在这个空阔无人的大厅中,有几次都已忍不住要冲出去。
此时此刻此地,他更不能轻举妄动。
他虽然看不见人,可是老祖宗既然在这里,这里绝不会没有警卫的。
看不见的警卫,远比能够看见的更可怕。
他明白这道理。
他远比大多数人都能“忍”!
刚才由一个垂髫童子送上的一碗茶,本来是滚烫的,现在已经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厅中终于响起了一个衰弱温和,却又充满威严的声音。
“请用茶。”
无忌听得出这是老祖宗的声音,上次他被盘问时,已经听过她的声音。
这次他还是只能听见她的声音,还是看不见她的人。
无忌的心又沉了下去。
如果他连她的人都看不见,怎么能够制伎她?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好苦的茶。
老祖宗的声音又在说:“唐家以毒药暗器成名,你不怕这碗茶”里有毒?”
无忌笑了笑,道:“如果老祖宗不想我再活下去,随时都可以
把我置之于死地,何必要在这碗茶下毒?”
老祖宗笑了,至少听起来仿佛在笑。
“你很沉得住气。”她说:“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这么能沉得
住气!”
无忌保持微笑。
连他自己都有点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能四平八稳地坐在这里喝茶。
老祖宗又说:“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唐家正需要你这种人,只要你好好地待下去,我绝
不会亏待你。”
她居然绝口不提鸽子带回来的消息。
难道这又是个圈套?
她这样做是不是另有阴谋目的?
可是她的口气不但更温和,而且绝对听不出一点恶意。
无忌虽然并不笨,也不是个反应迟钝的人,也不禁怔住了。
他实在猜不透她的用意,也不知道老祖宗下面还要说什么?
想不到老祖宗居然从此不开口了。
庭院寂静,四下无人。
又不知过了多久,唐缺居然又笑嘻嘻地走过来,道:“你过关了。”
无忌茫然,道:“我过关了?”
唐缺手里拈着个纸卷,说道:“这是那些鸽子带回来的调查结果,你想不想看看?”
无忌当然想看。
摊开纸卷,上面只有八个字:
“确有其人,证实无误。”
无忌想不通,就算把他的头打破一个大洞,他也想不通。
——难道绩溪的溪头村真的有“李玉堂”这么样一个人?
—难道唐家派出去调查的那个人,敷衍塞责,根本没有去调查,就胡乱写了这份报告送
回来?
——难道这个人在路途中就已被无忌的朋友收买了,伪造了这份报告。
这种情况只能有这三种解释。
这三种解释好像都讲得通,可是仔细一想,却又绝无可能。
—就算溪头村真的有个人叫李玉堂,身世背景也绝不可能跟无忌所说的相同,世上绝不
会有这么巧的巧合。
——唐家门规严谨,派出去的子弟绝不敢敷衍塞责,虚报真情的,更不可能被收买。
—这件事根本没有别人知道,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会去收买他6
如果这三种推断都不能成立,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无忌没有再想下去,这几天他巳遇到好几件无法解释的事。
这些事之中必定有一个相同的神秘关键。
只不过现在还没有能找到而已。
不管怎么样,他总算又过了这一关。他只有抱着“得过且过”的心理,静观待变。
他还要“忍”。
就因为他能忍,他已经渡过了好几次本来绝对无救的危机。
无忌慢慢地将纸条卷起,还给了唐缺,淡淡的问道:“老祖宗呢?”
唐缺道:“老祖宗已经看过了你,对你已经很满意。”
无忌道:“你不让我拜见拜见她老人家?”
唐缺道:“我也想带你去拜见她老人家,只可惜连我自己都见不到。”
他叹了口气,苦笑道:“连我自己都已有很久没有看见过她老人家了。”
无忌道:“她很少见人?”
唐缺道:“很少很少。”
—她为什么不见人?
——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奇形怪状,不能见人?
无忌还有另一种想法,想得更绝。
真的老祖宗已经死了,另外有个人为了想要取代她的权力地位,所以秘不发丧,假冒她
的声音来发施命令,号令唐家的子弟。
那么她当然就不能够让人看见“老祖宗”的真面目。
这种想法虽然绝,却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世上本来就有些荒唐离奇的事,真实的事有时甚至比“传奇说部”更离奇。
无忌也没有再想下去。
唐家内部权力的争斗,跟他并没有切身的利害关系。
他只问:“现在我们是不是已经该走了?”
唐缺道:“到哪里去?”
无忌说道:“我们难道不去见见上官刃?”
唐缺道:“当然要见的。”
无忌道:“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应该到他住的地方去?”
唐缺笑了,道:“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无忌道:“他就住在这里?”唐缺没有开
口,门外已经有人回答:“不错,我就住在这里。”无忌的心又在跳,全身的血液又已沸
腾。他听出这是上官刃的声音,他也听见了上官刃的脚步声。不共戴天之仇人,现在就要跟
他见面了。这次他们不但是同在一个屋顶下,而且很快就会面对面地相这次,上官刃会不会
认出他就是赵无忌?
生死呼吸
四月二十四,正午。
赵无忌终于见到了上官刃!
上官刃身高八尺,宽肩长臂,每跨出一步,都要比别人多五
他自己计算过,他每一步跨出,都正好是一尺七寸,绝不多一寸,也绝不会少一寸。
他对自己所做的每件事都精确计算过,他做的每件事都绝对像钟表般精确。
他的生活极有规律,自制极严,每日三餐,都有定时定量。
他不但吃得很少,连水都喝得不多,平时连滴酒都不沾唇。
现在他还是独身,从不接近女色,别人沉迷的事,他完全都没有兴趣。
他的兴趣只有两个字—
权力!
无论谁看见他,都绝对可以看得出他是个极有权力的人。
他沉默寡言,态度稳重冷酷,无论在什么时候出现,都显得精力充沛,斗志旺盛,一双
炯炯有光的眼睛,更好像随时都能看透别人的心,
但是他居然没有看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赵无忌。
无忌实在变得太多了。
无忌又坐下。
他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
要忍!要等!不等到绝对有把握的时候,绝不轻易出手。
上官刃正在用一双利刃般的锐眼盯着他,忽然问道:“刚才你心里在想什么?”
无忌道:“我什么都没有想!”
上官刃道:“那么你早就应该知道我是佐在这里的。”
他转过头去看墙上接的一副对联。
“满堂花醉三干客,
一剑光寒四十州。”
笔法苍劲而有致,上款写的正是:
“刃公教正。”
上官刃冷冷道:“如果你心里什么事都没有想,怎会连这种事都没有注意到?
无忌谈淡道:“那也许是因为我在别人家里时,一向很少东张西望。”
上官刃不说话了,
无忌道:“我也不是个喜欢吟诗作对的风雅之士,所以——”
上官刃道:“所以怎么样?”
无忌忽然站起来抱拳道:“再见。”
上官刃道:“你要走?”
无忌道:“阁下要找的既然不是我这种人,我为什么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