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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似乎觉得有点恶心地皱了皱眉头。
这时,不知是谁的手机响了。那是“与作”(注:日本民谣。)的旋律。那是编剧狩野悟朗的电话。狩野有点不好意思地急忙把手机的音乐关掉,然后把手机凑近耳边。
那么,在命案现场,不显得轻浮的来电音乐究竟应该是什么?是否要用足以鼓舞警察士气的歌?是以刑警的故事为主轴的电视剧《西部警察》或《大搜查线》的主题曲,或者,更夸张的《灵犬神探》?
正在接电话的狩野,一下子说“咦?”,一下说“什么’”看到合作多年的工作伙伴汤岛导演身首异处的惨状,精神上受到极大打击的狩野的脸上,逐渐出现一丝阴影。在一屋子人的视线注视下,狩野一讲完电话,就一边环视四周一边说:
“是去汤岛导演家的工作人员打来的。”
四周一片静寂,屋子里的空气就像绷得很紧的弓弦一般,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狩野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才用沙哑的声音说。
“他们好像在汤岛导演的家发现樱庭制片的尸体。”
三
我们从调布的商务旅馆,分乘几辆车,前往位于狛江汤岛导演的家。
那是一栋屋顶铺着黑色瓦片的日本住宅。沿着墙壁种了很多茶花。庭院的龙胆草开满了艳丽得令人目眩神迷的紫色的花。
另一具尸体,又在浴室被发现。其实,这间浴室的构造是传统的日本式,所以或许应该称作澡堂比较恰当。那是一间很大的浴室,里面放着一个很大的方形桧木浴盆。
尸体身上穿着工作服,身体呈大字形,仰躺在铺着瓷砖的地板上。上半身沾满鲜血。喉咙附近的出血情况看起来十分严重。
没错!那具尸体的脖子也被割断了。
和身体分离的樱庭雄治那张脸,生前的五官端正的容貌已经完全走样。白眼球像剥掉壳的白煮蛋一般瞪视着天花板,两条血痕从他那高挺的鼻梁一直挂到嘴边。仿佛要遮住下嘴唇的暴露在外的舌头,长得令人联想到被雨淋湿的擦手巾。从那张死状极惨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昔日精明干练的年轻常董的意气风发的神情。任谁看了那具死状凄惨的尸体,脸上都会不由得浮现惊愕与同情的表情。
村原刑警和搜查小组的成员,从调布的杀人现场,分乘几辆警车赶到。这种情形大概可以称作杀人现场的“赶场”吧!除此之外,警察局也加派新的搜查人员加入搜查的工作。
两组人员会合之后,立刻分散到这栋豪宅的每个角落,展开搜证工作。这里和刚才的商务旅馆不一样,需要搜查的地方很多。这是个需要很多人手的工作。和这部电影有关的工作人员,这次不必再退到外面,而是被请到一楼的客厅。
我也不能老呆在同一个地方,于是就到其中的几个房间四处看看。一楼是导演的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和电影有关的书籍、剧本、剪贴簿等等。墙上则贴满了由汤岛导演执导的电影的海报。
一张很大的木制书桌上摆了好几个相框。相片里的人都是他的家人。汤岛导演好像有三个女儿。其中,一个圆脸,右眼下方有一颗爱哭痣的20多岁少女的相片最多。那个少女大概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吧?或者,另外还有别的用意。
大约过了一小时,我估计搜查工作已经进行了很久,于是就走近站在浴室的前面的村原刑警。
“樱庭制作人应该也是他杀吧?”
或许因为从大清早就在两个不同的地点,连续看到两具尸体,村原脸上的表情显得有点不耐烦,他没好气地说:
“应该是那样吧?由于那两具尸体的摆置方式也一样,因此应该可以推测是同一个凶手的‘杰作’!可是,这个房子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听说,汤岛导演以前曾经结过婚,也有三个小孩,不过后来好像离婚了。听说孩子好像都跟着他太太。”
“这么大的房子,只有导演一个人住吗?真奢侈啊!”
“也许他会觉得房子太大了吧?”
“他已经是六十几岁的老人,也许会觉得很寂寞吧?”
“也许为了掩饰自己的寂寞,他才会更固执地坚持住在这里吧?”
“像电影导演那种自我意识很强的人,应该很有可能那么做……嗯,什么?知道了吗?”
这时,法医从浴室呼唤村原刑警。
一听到对方的呼唤,村原只说了一句“我等了很久了”,就很快地冲进浴室。
他们大概发现什么了吧?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刚才看到一件很奇怪的事。之前在调布的商务旅馆发现的尸体,被放进救护车。然后,一辆和那辆救护车一样车号的救护车,从刚才就一直停在这栋房子前面。那辆救护车好像既没有开到医院,也没有开去警察局。
这时,从浴室传来两次“哦——”的众人的喊叫声。看来,这次搜查工作似乎有了显著的进展。
大约过了15分钟左右,村原刑警从浴室走出来。他差点撞倒一直在浴室门口等待的我,脚步踉跄地连连倒退了几步。他再次日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看。村原冷哼了一声,然后耸了耸肩,用手指一下浴室的方向。
我趁村原尚未改变主意之前,赶快跟在他后面,用力踩过铺着瓷砖的地板。
浴室地上躺着两具尸体。
那两具尸体肩并肩躺着。我的预感果然没有错!警方用救护车把调布的旅馆发现的尸体载到这里,然后像这样地把他摆在浴室里。
村原刑警用手指着右边的尸体,说:
“听着!这个是当初被发现时的汤岛导演的尸体。看到这张睑,应该会认得出来吧!这具尸体的头被砍断了,和身体分开了。”
我仔细确认了那个鲜血淋漓的大胡子,以及穿着商务旅馆的浴袍的身体。
村原刑警好像在为我做补充似的说:
“不错,然后他又把刚刚割下来樱庭的人头,摆在汤岛的尸体上面。”
我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就算是这样,凶手为什么要做出这样奇怪的事情呢?这么做,对凶手究竟有什么好处?”
我一边在脑海中追溯凶手的犯案过程,结果只是让自己对凶手的劳力感到不可置信而已。
也许是从我的表情中看穿我的心思,村原不禁微微一笑。
“他也许没有得到任何好处。不过,对凶手而言,这也许是可以满足他的报复心理的重要行为吧!”
村原得意洋洋地说。
我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严肃。
“哦!刑警先生,你好像已经掌握了什么头绪。你看起来好像相当有自信嘛!你刚才说的,凶手的报复心理,究竟是什么?”
村原有点不好意思地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说:
“听说,这部电影在拍摄的过程中,曾经发生过一些纠纷。
好像有一位演员的角色临时被换掉,改演比较不重要的角色。而且,昨天,那位演员好像还特地到片场,打算殴打汤岛导演。”
“看来,你搜集到的情报真不少,真令人佩服!那是一位名叫朝仓干也的年轻演员。啊!当然,或许你早就已经知道他的名字了。到昨天为止,他一直下落不明,今天的行踪不知道怎么样?”
“哎呀!这点你根本不必担心!刚才,警方派去暗中监视他的人,已经来电说对方确实呆在自己的公寓里。大概再过不久就会……你看!他来了!”
这时,只见两名刑警一左一右地从两侧抓住朝仓干也的胳膊,出现在眼前。朝仓那对深邃的眼睛,写满了惊慌与恐惧。他那高大的身躯,由于弯腰驼背而显得毫无气魄。
我斜睨了村原刑警一眼,说:
“朝仓的不在场证明呢?”
“昨天,朝仓在片场施暴之后,就在樱庭制作人的陪伴下,回到自己的家。他说,从那个时候到今天早上为止,他一步也没有离开家门。不过,由于那间公寓只有他一个人住,所以等于没有不在场证明。”
这真是动机与机会恰好一致的极端不利的情况。
朝仓或许是被大批警察包围而有点惊慌失措,他的肩膀不停地颤动。
“搞……搞什么嘛!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根本没有杀人,是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他不管周围的人是谁,一个劲儿地乱嚷。他的叫声越来越小,偶尔还混杂着呜咽的声音。泪眼模糊的眼睛哭得通红。湿答答、黏糊糊的鼻涕从鼻子流下来,一直流进他那张大大的嘴巴里。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突然从后面绕到他前面。他准备好照相机。他就是人称“老甲鱼”的影剧记者须本。
“谢谢啰!”
说着,须本很快地按了好几下快门。
宣传课长薮守立刻用手拨开人群,一跃而上。
“等一下!等…下!不要再拍了!”
薮守的那张娃娃脸涨得通红,他叉开双腿,挡在须本的前面。
“你这么做,我会很为难。因为,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演艺圈的新闻,而是变成社会新闻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加具有独家报道的价值,不是吗?”
这次,须本一点也不让步。
周围的警察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薮守察觉到那种气氛,于是用手搭着须本的肩膀,低声下气地说:
“算了!我们呆在这里,反而会妨碍警方的搜查工作,还是到那边去商量吧!反正我已经做好和你交涉的心理准备?。走吧!走吧!”
薮守很有技巧地把须本从走廊带到外面。这就是所谓的,在不同的局面下就会衍生出不一样的利害关系。
其中,最简单的利害关系之一,也许就是刑警与嫌疑犯吧。
村原刑警面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朝仓,然后用威吓的声音说:
“是你杀了汤岛导演与樱庭制作人吧!被当作凶器的哑铃上面还残留着你的指纹。”
朝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一边擤着鼻涕一边说:“那……那是昨天我在片场想要殴打汤岛导演的时候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