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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第二十八辑)-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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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但这声音使我想起那烦恼、疲惫的面容。
    “到底怎么啦?”
    “咳,”他叹了一口气,“就是这几天发生的事,可说来又话长。算了,睡吧
睡吧!”
    “我不困。你说说看。”
    他不再理我。夜色中,只看得见他的床头处,烟蒂的红光一闪,一闪。
    第二天,第三天。白天,是小组讨论。晚上,是采访的记者、约稿的编辑频频
来访。他分不开身,熄灯以后好象也没了谈天的兴致。第四天,晚饭以后,我拉他
到宾馆外面一座小小的街心花园散步。
    “干嘛这么老实,回去等着他们纠缠?!”
    闲扯了许多别的事。暮霭悄然降临的时候,我们坐到花坛的水磨石台子上。
    “我看你这些日子是有心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笑了:“还说别人纠缠。你也够难缠的。”
    我说:“算了算了,那就不聊这些,免得你痛苦。”
    他没答话,过了一会儿,自语地说:“憋在心里也难受。”
    月亮在云片中穿行着。凉风习习。蟋蟀低唱。偶有往来汽车的前灯把一丛丛一
簇簇的树影投到我们的身上。他从脚下抽起一根蟋蟀草,放到嘴里嚼着。
    “说实在的,我真感谢文学,它使我把生活变成了一本教科书。要是以前,这
种事也许会使我痛苦不已,甚至动摇、幻灭。可是现在,我只把它看成是某种人生
旅途的悲剧。它使我警醒、坚定。”
    “你是说最近发生的那件事吗?”
    “是的。”
    “究竟是什么事?”
    “又要扯远了。”他把咬在嘴里的草棍儿唾出来。
    “我不是给你讲过了,一九七六年底的时候,我通过我的那些哥们儿的路子,
到重庆当了船员。我不过是小时候玩过航模,又向往长江风光,就心血来潮,雄心
勃勃地打算从这里正正经经地开始我人生的航行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唉,我的
身上哪儿还剩下一点点人生航行所必需的坚韧?身上的筋骨早让威士忌、白兰地泡
酥了!运算、画图,对着一盏孤灯熬夜?我哪儿受得了这个!我是习惯于在白晃晃
的吊灯下狂跳通宵的。抱着味同嚼蜡的书本,冥思苦索?太不可思议了!我习惯于
翘腿陷在沙发里,悠哉游哉,听室内乐。且不说这些,连我那起码的工作都叫人烦
透了:机器的运转声碾人神经,在这里熬十几天,熬到客轮从重庆到上海,再从上
海返重庆。我干不了这苦差。唉,我知道自己已经被毁了。我不会干成任何一件事:
我的日记开过好几次头,每次都下决心‘写到一生的终结’,‘记载我振奋起来奋
斗的历程’。却从来也没有写下去。我下过决心学英语,买了书,也买了小半导体
收音机,但只学了ABCD,我觉得这太渺茫,似乎不如日语‘实惠’,因为日语里毕
竟有许多‘一看就懂’的汉字。可是,最后我还是半途而废……我开始回味我在北
京时呆的那个‘小圈子’,回味‘老莫’、‘康乐’,回味‘迪斯科’和‘大三洋’,
心想着不知他们现在时兴的看录像有些什么开眼的东西……我敢说,如果没有她突
然闯进了我的生活,我会很快回到原来一起生活过的人们中间,继续那种餍足而又
空虚,富足却又无聊的生活。可是,这时候,我见到了她……”
    “她是谁?”
    “她叫沈萍。我们是在船上认识的。”顿了顿,他忽然苦笑起来,“其实,算
什么‘认识’呢,不过是——我记住了她……那是三年前,早春的一天,哦,是二
月二十六号,没错儿,因为我坚持到今天这本日记是从那天开始的。那天早晨,我
们的‘红星215号’ 客轮在薄雾中启锚。你到重庆坐过江轮吗?那你一定尝过这个
滋味儿了:薄雾非但不散,而且越来越浓,连升起的太阳也被淹没在里面,朦朦胧
胧地散着灰白色的光。能见度这样低,船是不能启航的。客轮只好停在江心,无可
奈何地等待着。机器停了,我走出机舱透气儿,看见四等舱外的甲板上站着一个姑
娘。她不象别的旅客那样,把手掌遮在眼眉上看天呼,询问呀,咒骂呀,她不。她
背靠着船舷的栏杆,娴静地看书。我真嫉妒她。她全神贯注,眼睛很亮,嘴角微微
上翘,时时一颤,一颤,不知道书里有什么拨动着她的心。她很朴素,头发是并拢
着梳在脑后的两根短辫,没有什么饰物。一身蓝色裤褂,只是从上衣领口里闪出了
内衣的绣花领子,才可以看得出一个姑娘本能的追求。她身材修长、健美,眉清目
秀,和那身朴素的装束配在一起,再加上她那读书的神态,不知为什么很吸引我…

    “我那时已经二十五岁了。在北京,在我生活的那个圈子里,也认识不少女孩
于。她们也追过我。可是我却一次恋爱也没谈过……”
    “这次却一见钟情了?”
    “不,还没有。我只是觉得她挺神秘,有股子让人嫉妒的傲气——不是我过去
接触过的女孩子那种做作的傲气,而是……怎么说呢,也许,这不过是我的感觉而
已,是她那捧着书本,如处无人之境的神态,使我感到她有一种凌然超人的精神优
势。虽然平时我也能大谈奥斯特里茨和滑铁卢,让那些浅薄的姑娘们投来傻子一样
的目光,俨然我也成了拿破仑似的。可眼前这位姑娘却使我自惭形秽。但我又不服
气。我认定她是装蒜、充大,附庸风雅……
    “临近中午,雾散了。客轮全速行驶在坦阔的江面。太阳很晃眼,江面也粼粼
闪光。她不再看书了,拿出一块天蓝色的尼龙头巾,把两角系在船舷的立柱上。江
风很猛,头巾抖开了,啪啪地甩打着,那上面印着的两只火红的凤凰在飞舞。她揪
住飘闪的一角,俯在栏杆上,凝视着烟雾未尽的远方。
    “我交了班,到船员餐厅去吃早饭。路过她身后的时候,发现那系着头巾的扣
子已经松了。我靠在她背后的舱门上,架着胳膊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喂,别
浪漫了,要刮到江里给龙王爷戴了!’她闻声回过头,赶忙把系头巾的扣子紧了紧,
朝我投来感激的一瞥。嘿,她的眼眶里似乎还有泪花。我为这发现感到几分得意。
‘这干嘛?联络暗号?和谁?’我是随口说的,没有什么深意,她的脸却红了,说:
‘我妈妈。 ’ 我惊讶了:‘你妈妈?在哪儿?’她伸手向前方的江岸一指,说:
‘在那儿!’江岸那儿,翠竹掩映,炊烟袅袅。她的妈妈就在江边那所小学校里教
书。那里也是她们的家。再过十几分钟,船就经过那里。她把花头巾系在这里,是
要让妈妈看见,这旁边站的就是她。‘荷,生离死别一样悲壮!’我笑她。她却晃
着脑袋说:‘不是生离死别,可是……当然悲壮!’好家伙,真狂!
    “她是搭船到武汉, 打算换乘火车到北京上S大学中文系的。她是很了不起。
不过是初中毕业的学历,却考了个全地区第一名。她很得意。当然,换上谁能不得
意?!‘你没参加高考吗?’她问我。‘我?’我用棉丝擦着油污的双手,苦笑着
摇头,又把那团棉丝扔到江里去了。‘男子汉大丈夫,干嘛那么熊?!’她盯着我,
眼睛里闪着调皮的光。我翻了翻眼皮,有点撒赖似地说:‘我认熊。’她咯咯笑起
来:‘该死!真的还是假的?真的?!跳江里去算啦!我就不认熊!不认熊,也不
认命!我妈是右派——她说她不是!可爸爸把我们甩了,一个人“革命”去了!我
妈从小就教我背: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著春秋……哼,推荐上大学,哪次也
没我的份儿,现在怎么样!’她张开五指,一下一下地推着在脸颊前翻卷的花头巾,
象是在欣赏着一面胜利的旗帜。
    “我不知道你在年轻的时候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也许,和一个姑娘偶尔相遇,
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使你终生难以忘怀。她就是这样忽然充满了我的心间。
你别误会。她给我留下的,不光是一种单纯的温馨、美好的回忆,不,不只是这些。
那次对话以后,我再也没有勇气去见她。我只能时时从机房里探出头来,远远看着
她在落日的余晖里,在猿猱的悲啸声中读书的身影:坐在一把椅子上,在栏杆上架
起双脚,仰着头枕在靠背上,举着书,一动也不动。江水在下面奔涌。青山如削,
拂面而过……关于她的奋斗,我不可能知道得更多。也许,在襁褓中她就开始和妈
妈一起经历人生的沧桑了?可是现在,她多得意啊,多自豪啊!而我,不错,也受
过四、五年罪,现在还忘不了咒骂。可是除了咒骂,哦,还有除了对中西菜点的谙
熟,我还能给自己留下什么值得自豪的东西?!
    “我从这一天开始向自己宣战了。拚命,苦读。头悬梁,锥刺股。闻鸡起舞,
朝天发誓……当然,谈何容易。如果没有她,我会象以前一样,把多少次奋斗计划
变成灰烬。可是这一次我成功了。因为她那身姿、神态、话语,那飘动的花头巾,
一直在我眼前闪,在我耳边响。我当时的誓言你听起来一定会笑——我下决心也要
考上S大学中文系, 我要去见她……我就是这样走上文学道路的。当然也因为过去
就喜欢,但也许更因为她学的是文学。人生的道路就是这样充满了偶然性。可笑的
是,我当时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呀!后来,渐渐的,才华、毅力、激情,这些我早
已陌生的东西,似乎不知不觉地回到了我的身上。苦读、写作、劳动;自然、社会、
人……一切开始充满了魅力——我也不再需要她常常站到眼前督促我了。可是,我
的眼前仍然离不开她的身影,这个向陷在生活泥潭里的我投来第一根绳子的姑娘—
—也许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可我的心底确确实实萌发了一种渴望。也许这就叫
爱情?反正我期待着,有一天我也能自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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