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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里有心思听妇人说,挣开妇人就去开门,可门是死锁的,任她拼死哭闹就是没人应。
妇人好心地在一旁劝解道,你不顾着自己也要顾着肚子里那个。
这话倒管用。她也拍门拍得手疼腕酸,只得含着泪瘫坐到地上。
见她好不容易稳住了,妇人接着道,我不是本地人,在家乡实在穷得活不下去,所以跟着男人出来讨饭,这几年大江南北都跑了个遍。这不,我那死鬼男人四个来月前真成了死鬼,他用不着忍饥挨饿了,却给我留了个小的在肚子里,唉,要不是为这个,我当时就一头碰死了。不过现在想想,幸亏当时没一头碰死,不然也不能被那个好心人收留了。
就是刚刚那个替我诊脉的?
没错,我那时候已经饿得走不动,躺在地上只管等死,就是那位老爷把我救下的。你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本来也是和女儿一起沿途讨饭,走到这里一时掌不住,眼前一黑,再醒来就在这里了。说到这儿,她又想起才五岁的女儿,心里刀剜似地疼,眼泪直掉。
妇人同情地长叹一口气道,你一定也是被那位老爷救回来的,可你女儿恐怕……
她闻言先是一怔,而后放声大哭。妇人未完的话她也默认。如果女儿有救,人家岂有只救她的道理。越想越伤心,捂住脸哭个不停。
珍晴今日醒来得比往常晚。她也没有急着起床漱洗,头发顺也没顺就坐在床沿发呆。
雪霁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珍晴。
小姐,你醒了怎么不叫我。雪霁讶异地倒了杯温茶权且给珍晴润喉。见珍晴慢了一拍才接茶,不由得疑虑地说,小姐,你要是还没睡够,就再躺会儿,咱们又不像大奶奶天天赶早儿起来念经呢!
珍晴笑问,归晴呢?已经陪小少爷读书去了?
雪霁嗯了声,一面倒热水给珍晴挤抹脸的帕子,一面回道,小少爷跟归晴真是好得一个人儿似的,不像归晴是丫头,倒像他是书僮。每天不等归晴去等他,他自己就先跑来找归晴了。挤好帕子回头一看,珍晴压根儿没听她说话。
小姐,你又想什么呢?
珍晴拧眉道,昨晚我又做梦了。
啊?雪霁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帕子扔在地上,几步上前偎在珍晴身旁问,又是被女鬼淹死的梦?不是好些时候没梦到了么?
珍晴拍拍雪霁的手道,不是那个梦。
那是什么梦啊!
我……好像梦到了我爹。珍晴带着几分迷惑回想梦里的内容。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可我就是知道他是我爹,而且梦里的我也小得很,不过五六岁的样子。
十二雪霁一听悬着的心顿时落回原地,抚着胸口道,梦什么都好,只别再梦那个女鬼。虽然她只是听小姐口述过那个梦,也着实吓出一身冷汗。尤其第一回,她和小姐都亲眼看见房里来回的潮湿脚印,真是胆都吓破了,好几天都是两个人守成一堆。不过也奇怪,好像也只那回做完梦房里有水脚印。
梦里边,老爷都跟你说什么了?
我仿佛弄坏了什么很紧要的东西,爹很生气,头先一直骂我,后来我哭了,爹又舍不得,把我抱在腿上笨手笨脚地哄,我还是不依不挠地哭,后来我娘也来,拿了块糖哄我,我才饶了我爹。珍晴说着说着便微笑起来,不多久又怅然地平静。接过雪霁递来地帕子用力擦了擦脸,再抬头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太用力,不光脸颊红通通的,连眼角都有些发红。沉默了半晌,珍晴才继续道,就这一个梦,昨儿一宿翻来覆去地不知做了多少回,刚做完就又从头开始。以前虽也梦到过爹娘,从来没有像昨天那样的。做到后来,我都疑心是不是梦,竟真像小时候发生过的事了。
雪霁拉住珍晴的手道,小姐,你是太想念爹娘了,我也是,常在梦里看见他们。她本想安慰珍晴的,不想自己也眼里有些热。
反而珍晴劝她,别哭了,爹娘最盼的就是咱们过得好,咱们天天快快活活的比什么都让他们放心。
雪霁这才忍住泪。一会儿,强笑道,小姐,今天是紫烟的死祭,你要还想早上去拜她,咱们可得快着点儿,一会儿人都醒来就不方便了。
我竟差点忘了。珍晴点点头。随后紧赶慢赶地洗漱好,幸好拜祭用的香烛雪霁早已准备妥当。
主仆二人一路走得急匆匆的,不时左右张望,生怕撞上早起的丫环小厮。虽说紫烟的死可算咎由自取,不干沈府的事儿,但对沈府这样名声显赫的大户来说,自家水井里陷着一条人命到底不光彩。缄口不提,闭目不见,早就是二十几年来合府上下默认的规矩,更不用说祭拜,那真是触犯沈府的忌讳。珍晴之所以还要祭拜,一则怜她死得太惨,二则指望她的鬼魂不要再纠缠自己。总是夜夜惊魂,虽是梦里,也足够人折寿损命的。这不,自从时时拜祭紫烟后,当真不怎么做那噩梦了。
只是珍晴一直想不明白,她和紫烟素昧平生,为什么紫烟要一再来找她,又不真害她,只反复的在梦里淹死她,到底有何意图?最令人不解的是,还说什么全是一番好意。有时,珍晴不得不泄气地想,说不定这女鬼,就是看她心软好欺负,才故意拿她戏耍着玩儿的。
进了小院儿,珍晴和雪霁绕到水井另一边,既方便她们看着院外动静,也方便借井身遮住香火。雪霁点好信香递给珍晴,又扶珍晴跪到铺好的丝帕上,自己就在斜后方跪着。
珍晴端好信香庄重地拜了三拜,把信香在井前的土里插好,接着闭目合掌默祷了一会儿。正起身要走,忽听一声凄厉地嘶叫,有如婴儿被扔进沸水中发出的最后嘶嚎。珍晴和雪霁俱是狠狠一抖,两人本能地紧挨到一块儿。只见院外窜进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腾空一扑,张开血口白牙,闪电般直劈向珍晴面门。
珍晴吓得倒抽一口凉气,雪霁已经尖叫起来,两人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后倾。没来得及后退,那黑东西已稳健地落在对面井沿上,一点儿声响都不带。
原来是杨文琴养的大黑猫。
那畜牲睁着一双碧绿的眼睛死死盯住珍晴,弓起背龇着白森森的尖牙,不时抽搐着血口发出低低的嘶嘶声,像蛇一样。珍晴顿感呼吸困难,全身像石头一样僵硬,心却跳得又重又快。那猫的个头儿竟比一般猫儿大出一头,四只脚爪也格外地厚大锐利,走路也一点儿不像普通猫儿一样步子碎小轻快,反而像虎狼一样,耸着颈背一步一缓,完全是一种恶狠狠的慵懒。
真不知道杨文琴是怎么想的。像她那样深居简出鲜少问事儿的软弱性子,怎么把这样吓人的畜牲养在身边。以往但凡见她,总见她手里抱着这猫的,今日竟然放它跑出来了!想到这儿,珍晴又怕又气,她到底作过什么孽,一只女鬼也就够了,连这凶恶的畜牲也把眼睛毛捣到她身上来(注:偶那儿的方言中指针对某人的意思)。
黑猫不动,珍晴和雪霁也不敢动。黑猫的喉咙里一直发出类似毒蛇吐信的嘶响,越听越叫人心寒。珍晴和雪霁牢牢攥住彼此的手,都攥出一把冷汗也没知觉。两人就像站在荆棘丛里,把些许工夫也熬成了数个时辰。
这边珍晴还哆嗦着,那边黑猫却先失去了耐心,吊起嗓子厉叫着猛扑过来。珍晴毫无准备,眼见黑猫揸开钩子一样的利爪迎面抓来,只能慌张地抬臂挡住。黑猫一下抓住珍晴的手臂,一连声惨叫。大概也不会是惨叫,只是听在耳里,就像有人拿了把又锈又钝的残刀在心窝肝肠上挨个儿刮了一遍。
雪霁当场吓哭了,也不敢去抓那猫,只敢有一拳没一拳地打,结果黑猫猛一转头,显些被咬。珍晴更惨,连哭也忘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甩臂,那猫却挠着爪子越抓越紧,叫得也越来越凄厉,沉甸甸地吊在珍晴臂上时不时往上窜。
珍晴觉得脑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眼看就要绷断时,有人跑进院儿里高声道,墨团儿,快下来。话音刚落,珍晴就觉得黑猫的力气变小了,赶紧尽力一摔。闷响一声,黑猫落在了地上。它扭过头冲珍晴低低呜咽一声,便跑回主人身边。
那人站在院口也不进来,笑道,这畜牲让四妹受惊了。都是我的不好,一时疏忽让它跑了出来,找了半天竟跑到这里来了。
十三雪霁一听悬着的心顿时落回原地,抚着胸口道,梦什么都好,只别再梦那个女鬼。虽然她只是听小姐口述过那个梦,也着实吓出一身冷汗。尤其第一回,她和小姐都亲眼看见房里来回的潮湿脚印,真是胆都吓破了,好几天都是两个人守成一堆。不过也奇怪,好像也只那回做完梦房里有水脚印。
梦里边,老爷都跟你说什么了?
我仿佛弄坏了什么很紧要的东西,爹很生气,头先一直骂我,后来我哭了,爹又舍不得,把我抱在腿上笨手笨脚地哄,我还是不依不挠地哭,后来我娘也来,拿了块糖哄我,我才饶了我爹。珍晴说着说着便微笑起来,不多久又怅然地平静。接过雪霁递来地帕子用力擦了擦脸,再抬头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太用力,不光脸颊红通通的,连眼角都有些发红。沉默了半晌,珍晴才继续道,就这一个梦,昨儿一宿翻来覆去地不知做了多少回,刚做完就又从头开始。以前虽也梦到过爹娘,从来没有像昨天那样的。做到后来,我都疑心是不是梦,竟真像小时候发生过的事了。
雪霁拉住珍晴的手道,小姐,你是太想念爹娘了,我也是,常在梦里看见他们。她本想安慰珍晴的,不想自己也眼里有些热。
反而珍晴劝她,别哭了,爹娘最盼的就是咱们过得好,咱们天天快快活活的比什么都让他们放心。
雪霁这才忍住泪。一会儿,强笑道,小姐,今天是紫烟的死祭,你要还想早上去拜她,咱们可得快着点儿,一会儿人都醒来就不方便了。
我竟差点忘了。珍晴点点头。随后紧赶慢赶地洗漱好,幸好拜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