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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上。他心里背诵了无数遍的表白台词仿佛突然间录音机卡带,临近口中时只会冒出一个字“我”、“我”、“我”,那后面的两个字挂在嘴前,却又远在天边。哎,宇宏心想自己是哑巴该有多好啊,表白时做几下手势就蒙混过关了。说出来实在太难了,如果世界上的爱情都非要靠说出来才能得到的话,他真有孤单一辈子的冲动了。
清芳见宇宏不说话,就说:“夏先生,你看这里的风景,真是完美啊,对面是滚滚的麦田,脚下是翠绿的青草地,你说在这样的环境,要是一辈子能住这里该多好啊!”宇宏随口应了声是啊,心里反复骂自己太胆小了,一点儿勇气也没有。好吧,好吧,不就是向清芳表白吗,又不会死。———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表白失败的后果比死还难受。
宇宏终于说话了:“林小姐,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清芳眼珠向上一转,说道:“你嘛,傻子一个,就像一棵树。”
宇宏机智地说:“可是树有安全感嘛。”
清芳笑道:“可是有安全感的树就不会被人打了两拳就打昏了,哈……”
没办法,宇宏苦恼一下,表白前还得解释一番他绝不是打不过那人,是那人趁他不注意,从后面打过来,打到要害才被打昏的。清芳笑他傻。宇宏突然变胆大了:“那你愿不愿意让一棵又傻又没安全感的树保护你呢?”
空气被凝固住了,清芳红了脸低下头。宇宏想着成功差不多了,再接再厉一口气把“我爱你”也说了吧。他打算说了“我爱你”后,就趁机托起清芳下巴接吻。这就譬如表白是合同稿,接吻是签约盖章,这印章一敲,证明合同有效,违约必究。所以一切感情较好的情侣为了延长合同的有效期,总喜欢不厌其烦地签约盖章。
宇宏刚准备说“我爱你”,眼睛一瞥天空,糟糕,月亮被云遮着了。他最近信风水,很关注表白的时间、地理位置与成功率以及未来幸福的关系,看到月亮不见了,他掐指一算,心里暗暗一想:“不好,时辰不对,天狗食月,凶兆也!”为了以后幸福,他决定还是等到月亮出来再说那三个字吧。
现在清芳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宇宏图个吉利不能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草地上,淡淡的凉风把这片微浓的蓝夜融化成点点滴滴安逸和悠闲,飘散在空气里,宇宏等着月亮出来,尽量放松心情,深深地呼吸这些大自然的幽灵,心里期盼着上帝能扔下几颗流星来许愿,这样未来幸福指数就更高了。无奈古来星星都在人们的许愿声里掉落得差不多了,今夜天公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再扔下一颗。
宇宏久等月亮不来,为了打破沉默的尴尬,同时也为了等月亮出来表白作好过渡,他凭借“意识挑战自然”,用手一指清芳背面一块莫须有的天空,说道:“快看,流星!”———还没等清芳回过头就接着说,“过去了,就在刚才的一刹那。”
清芳自然而然要问了:“那你许过愿了吗?”
宇宏一脸肯定的神情:“嗯,心里许过了。”
“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宇宏神秘地笑:“是关于你的……”
清芳又害羞地低了头,宇宏看了看天空,月亮又出来了。他一辈子的勇气今天都要用出来了,他深沉地看着她,说道:“清芳,我爱你。”清芳害羞地说:“我不敢相信你了,我怕你又是在演戏。”宇宏说道:“清芳,我又不是演员,我在你面前就像个透明人,一切的话语都是最真挚,最真实的。我难道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话吗?”———其实一分钟前的那颗自己不曾见,旁人不曾闻,天文学家永远也观测不到的流星就是最大的谎话了,好在那颗他自制的流星居然没有飞下来砸中他。
清芳明知故问说:“你对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宇宏深沉地点点头,又趁机把清芳楼进怀里,嘴巴对着天空无声大笑。清芳躺在他怀里柔弱地说:“我今天被你俘虏了。”宇宏说道:“其实我的心早已被你俘虏成千上万遍了。”———由此看得出,中文系男人最大的法宝就是说起情话来,可以轻而易举把情感分量成千上万倍往上加。
宇宏又说:“清芳,我可以吻你吗?”清芳不说话。现在他认为女人那点矜持感的小思想小情感都被他法眼窥破了,不好意思说话那就是默认。他虽没有接吻的实战经历,电视里却看了不少。而且他大学四年读的是中文系,学习中最大的收获就是牢记了拜伦的那句话:“青春的爱情之物是一个长长的吻。”于是他开始托起清芳的下巴,深情地注视着她的脸,灵魂激动得差点升天。
接过吻以后,他感觉爱情有了保证。他的那张嘴巴似乎在刚才那一刻吸了清芳的灵气,已得道成仙,不再听他指挥,总是摆脱意识的控制,咧着嘴傻笑。
清芳对宇宏说:“宇宏,以后你一定要对我好。”宇宏牵过她的手,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清芳满足地呵呵直笑,宇宏开玩笑说道:“莫非……难道……莫非难道你就是传说中那个爱笑的女孩?”清芳打他,说他坏,两人又笑成一团。过了些时间,感情调完,两人手牵手回去了。
第三部分:暗恋清芳相爱的日子
在回来的路上,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接着是一阵矫揉造作的笑声划破寂静的夜空,旁边树枝间的夜鸟全部飞了起来。宇宏四顾一望,大喝一声:“有妖气!”清芳看他的样子笑得肚子痛,说道:“宇宏,别耍宝了。要是真有妖怪来了,你会怎么样啊?”宇宏自然说:“我会用我的生命保护你。”这时,又传来一阵刚才的笑声,这回,连河对岸隐藏着的野合男女都探出头来,想看个究竟。
宇宏和清芳循着笑声走了几步,宇宏透过一棵大树一看,原来是梅云和盛荆文在兴风作浪,呼风唤雨。清芳拉拉宇宏的手臂说:“宇宏,我们还是快走吧,偷看别人隐私不好的。”宇宏笑道:“这不是偷看,是梅云的笑声太大太尖锐了,主动把观众引过来的。她这么有穿透力的笑声,我想今夜不只整个皮克镇的居民难以入睡了,恐怕纽约闹市区熟睡的人们都被她吵醒了。”清芳笑他嘴巴真坏。———其实宇宏嘴巴是不坏的,但刚才吻了清芳后就变坏了。
宇宏很想留下来偷看梅云和盛荆文,看这对老夫妻接下去会变出什么把戏,但清芳执意要回去。宇宏只好忍住好奇心,送清芳回去。等把她送回了公寓楼,他又赶快顺原路折回,来看梅云、盛荆文的精彩节目了。
宇宏借着夜色,躲在一棵离他们十几米的树后偷看。
他们夫妻藏在一片树丛里。梅云绕着盛荆文周围的树,来回跑动,灵活地蠕动着她肥腻的身躯。她一会儿跑到这棵树后,假装藏起来了,忽然探出肥厚多汁的脑袋,对着盛荆文倾国一笑:“我在这!”接下去是一阵刚才的笑声;一会儿又跑到了那棵树后,同样探出头,来个倾国一笑:“我在这!”又是一阵同样的笑声。来来回回跑的路线折合起来总有几百米长度,四十多岁的女人加上这种体型居然能有这么好的体力实属罕见。宇宏看了大口喷血。其实梅云完全用不着躲,以她的体型,那些树根本遮不住她,瞎子都能轻而易举知道她的位置。
盛荆文平时是很厌倦梅云的,可今夜这里周围环境太能让人醉了,况且梅云又是变本加厉地装娇作宠,创造发明了好多历史上没有的娇态,盛荆文也不免春心荡漾了。他一脸欢快地看着梅云说:“云,别跑了,我投降了,到我这儿来吧。”宇宏听他喊梅云叫“云”,又忍不住笑痛了肚子。
梅云总算跑累了,大口喘着娇气。她走到盛荆文面前的一棵小树旁,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拄着头,倾斜着身体,做了个轻巧的姿态,倚到身旁那棵小树上。———妙在没把树给倚断。梅云向盛荆文招招手,柔声说:“阿文,过来,抱着我。”盛荆文似乎一下子变年轻了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连人带树一起抱住了。
宇宏再也忍不住了,笑出声来,盛荆文警觉地转过头说:“谁?”宇宏急忙转到树后,幸亏没被看到。梅云挽过盛荆文的脖子,说道:“阿文,别管别人了,别人大概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在这里说情话呢。”———这里有很多人说情话是事实,可别人和他们不一样,别人是年轻人说年轻人的情话,他们是上了年纪的人也说年轻人的情话。
盛荆文转过脸,依旧看着梅云。梅云闭上布满鱼尾纹的双眼,半张着她的马桶嘴,跟盛荆文说:“吻我。”宇宏屏住笑看着。盛荆文竟真的去吻她了。宇宏自从刚才吻过清芳后,嘴巴地位上升好多个档次,现在他的嘴巴更是彻底鄙视盛荆文的嘴巴了。看着他们这对四十多岁人接吻的模样,宇宏可是从没见过的,他忍不住又笑出声了。
盛荆文的耳朵特别敏感,这次他怀疑有人偷看了,就停下接吻,往宇宏方向走过来。这下宇宏慌了,要是被发现了,那以后大家见面就很尴尬了。不好,越走越近了,与其仓皇跑掉,还不如假装路过来得自然。于是宇宏马上走到树旁的路上去,头仰望天空,很自然地踱步,边走口中边朗诵着:“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盛荆文走出树丛,看见宇宏在前面走,他可不是傻子,宇宏那点演技早被他识破。他气得气血暴升,心里骂他这么个政府小职员一点也不会安分守己,一定要找机会狠狠治治他。可怜宇宏还以为自己演技漂亮得很,根本不知道盛荆文心中的想法。
当晚宇宏回到公寓,脑子里反复出现清芳的身影,这可把他乐坏了。啊,这一天实在太美妙了,心里积淀着的渴望和幻想都在一刹那成了现实。他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