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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机,不会那么容易几乎不能反抗地就被人用白愁飞的惊神指所杀,现在看来,你才是暗中将她向死境推了一把的人如此想必她的伤心箭诀也早已落在你手上了罢。我不得不怀疑,方巨侠的失踪,是否也与你多少脱不了干系。〃
方应看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
他无可无不可地转过身子,重新坐了下来:〃我们继续喝茶。〃
无情轻叹道:〃你功成之前,尚可韬光养晦,引而不发,如今已是控制不住的毕露锋芒了。〃
方应看脸色微微一变。
此时无情却已微微弯身,皱起眉头捂住了胸口。
仿佛很疼,很痛,很辛苦的样子。
当日天宁万寿寺受方应看一指的旧患故疾本已久未发作,居然在这时克制不住地暴发出来。
亦或是,他突然感觉了一种令他惶乱和压逼的巨大力量那是他从来没有感觉过的惶乱与压逼。
那正是来自眼前的这个人,那种绝对的、激烈的,狂热的、不惜一切的掠夺,无所匹敌的力量。
人世间有这样的力量么。
如果有,那是毁灭的力量,还是守护的力量?是爱的力量,还是恨的力量?
一个人会爱上另一个人,是不是就因为人总是喜欢爱慕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吧。
也许邪恶的人都会羡慕正直,黑暗中的人都会向往光明,所以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迷恋
反之,是不是也一样?
方应看下意识地向他伸出手去。
可无情已将轮椅往后退了两尺。
转眼,已经退出了水阁。
18、
〃你要走了?〃方应看不无遗憾地喊了一声。
〃你我喝的不该是同一壶茶。〃无情不打算再回头。
〃既然不肯陪我喝茶,可否答我三个问题还我的人情?〃方应看扬声喊了一句。
无情的背影一顿,终于停住了。
〃告诉我,〃方应看缓缓站起身来:〃你有没有因为什么动过心?〃
〃没有。不会。〃无情淡淡地答道。
〃你心里除了对天下人的责任、忠义和慈悲就没有再放着别的什么?〃方应看向前踏了一步,声音明显有些涩了。
无情静默一下,仍是清楚地答了他:〃没有。〃
方应看脸色一白,苦笑着说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这辈子有没有说过违心的假话?〃
这次无情想也没想,很快地答了一个字:
〃有。〃
方应看眉心一跳,寂然地垂下双手,一分黯然两分疲惫三分凄楚四分无望地低低再问了一句:
〃什么时候?〃
这已经是第四个问题。
他并不指望会有答案。
无情在雪中瑟了瑟了肩头,轻轻说了一句:
〃方才。〃
然后他走。
不以为意那个身后静立的人到底听到了没有。
雪已层积。
大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火墙。
围着中军大帐方圆几十丈处的火墙。
火焰冲天,熊熊而起,经久不息。
王小石已经明白刚才那种突如其来的森冷感觉来自何处了。
他们,已中伏。
第一拨银盔铁甲包围上来的金兵已被他们杀退,可火墙后的强弓劲弩和更多敌兵蓄势待发,密不透风地阻截着这干热血汉子。
网已收。
他们正在网中。
唐宝牛、方恨少、何小河和张炭等各守一方,握着兵器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震颤。
方才那一场血光四射,鲜血横溅,暴怒的的弟兄们已杀红了眼,见敌就砍,逢人就劈,手底已再不留情。
杀敌真是快意。
以一当十,以一当百还能否当得了千,当得了万?
王小石仍不曾动容,但在心里还是叹了口气。
杨无邪动了动嘴角,却终于没有出声。他是金风细雨楼的总管,同道兄弟的军师,他是智囊,却不是马首
他和大家一样,只以王楼主马首是瞻。
王小石没有说撤,他就不会后退。王小石没有出手,他就不会妄动。
所以他跟着王小石一步,一步,笔直地,坚定地往大帐的方向走。
他也和王小石一样,感觉到了那股来自大帐中的气道:
杀气、霸气、寒气。
忽明忽灭。忽隐忽现。
时而浓,时而空这是什么气道?
怎么能有这样的一股气道?!
王小石也怀着这个疑问,沉实前行。
仿佛身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周遭的危险都不能使他动意只有那顶大帐才是他的目标,是他的心神所聚。
他大步地跨了进去。
他跨进大元帅完颜宗望的中军大帐。
他轻轻地〃呀〃了一声。
〃你是谁?〃后面跟上来的何小河已经尖声直直地问了出来。
〃你问我是谁?!〃帐中的人似带着些须诧异,复而清明一笑:〃似僧有发,似俗脱尘。做梦中梦,悟身外身。〃
此际,这人的白衣白发随着帐外带入的朔风飞扬而起,竟是诡异的动人,幽深的绝美。
笑容是空的,目色是空的,他的人也是空的。
净、白,若、空。
让看见他的人,眼里和心里也都同时白了一白,空了一空。
〃是你。〃王小石不徐不急地说了一句。
并不带半分惊奇和诧异,而是说得很淡定,很随意。
于是沐天名也很淡定很随意地笑了一笑:〃自然是我。〃
后面的话由他身侧伫立的的洛远山替他说了下去:〃姚平仲所率三千突袭金营的宋军今日是要将性命都搁在这儿了,至于各位,既然是江湖人,抗着江湖旗,则由我和我家公子用江湖的手段来料理王楼主以为如何呢。〃
他带着永远不变的,令人感觉温暖和信赖的笑容,很真挚,也很诚恳地把以上这段话娓娓说完。
〃管你是谁?!〃唐宝牛破空吼了一嗓子:〃你奶奶的,就凭你们两个人想放倒我们?有种的就叫外面那些贼头贼脑以多欺少的女真蛮子都滚远点,让你爷爷我放开手脚来收拾你们两!〃
沐天名保持着优雅而恭谦的微笑,耐心听他骂完,便悠悠阂上眼睛,不声不响地往正中靠椅上坐了下来。
他,坐,下。
他一坐下,洛远山就已经出手。
唐宝牛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洛远山的出手,就被一阵刚劲猛烈的罡风扫得摇晃了两下。
他马上退后,聚气,出招抵挡
他的反应不算慢,简直算得上是很快。
但他一出招便仍是低低惊呼了一声。
错了!
他挡错了!
洛远山的袖风根本不是攻向他而来!
那挟风雷之势的袖风真气汹涌绵长,攻向一个看起来最不具备迎战的姿态的人:
〃童叟无欺〃杨无邪。
看起来根本没打算抵挡,好象也没有办法去抵挡的杨无邪。
幸好只是看起来。
因为杨无邪已然出招。
他的招式是一柄刀。
一柄一尺三寸的短刀。
刀短。
但是拦不住。
〃拦不住刀〃。
这让敌人拦不住的一柄刀,能拦住那雷霆霹雳的一击么?
刀风烈烈,狠,而且快。
杨无邪低啸一声,递刀而前,挥档之下,硬接了洛远山的一招。
罡风忽断,立刻又再聚,一振而强。
洛远山的功力深不可测,随之而来的第二击却比刚才更加猛烈,更加不可抵御
王小石心神一动。
他虽未曾亲见,却也听人对他说起过当日京师群雄大战关七的惊天一役,当然也听说过杨总管曾以这柄刀斫伤了关七的事情。
杨无邪确确实实伤过〃战神〃关七,可靠得是暗算,不是武功。暗算得手是因为突袭,可现在,他却要防守应敌。
杨无邪的功力绝抗不过洛远山〃斜风细雨不须归〃的〃袖里乾坤〃王小石在一瞬间已作出了这个判断。
他已感应到杨无邪正遭遇险境,天大的险境。
所以他大喝一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掌〃隔空相思刀〃已破空发了出去。要助杨无邪截断这道密不透风的诡奇罡气。
他截得到么?
他截得到的如果不是这时候,有一个人猝然出手阻挠了他。
19、
阻挠王小石的是一个一直倦倦地端坐着,甚至一直闭着眼睛的人。
没人看见这个人什么时候出手阻挠的,但指风已到。
沐天名出了一指。
他依然坐着,依然闭着双眼。
哧的一声,一道白芒破指而出,直打王小石的掌风而去。指风在半途又从旁中分出两路,分射向唐宝牛和何小河。
中道指风疾而劲,断而决;两旁的指风却似有若无,柔得像一个梦境,轻得像一阵春风,缓得像一声叹息,飘然而又怅然。
王小石心中一凛,暗暗抽了道凉气。
他的〃隔空相思刀〃已被切断。
他惟有立即拔刀。
他的刀就在剑上。刀就是那道弯弯的剑柄。
很短的刀。
很美的刀。
刀光乍起,如情人相思的眼波,多情深情。
好一把相思的刀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君不闻高堂明镜悲白发。
叮!叮!叮!叮!叮!叮!叮!
指风击上刀锋,脆响连连,绵延不绝。
指风突然弱了。
弱了,淡了,灭了,消失了,不见了。
没有去处,就如不曾有来处。
了无寻处。
王小石刀意乍动,如流星滑落天际的一道光芒,终于穿透那与刀身相撞后消失了的指风,截断了洛远山攻向杨无邪的罡气。
可是他一点也高兴轻松不起来。
他的眉拧得更紧,目色沉得更深。
他心里怆然地、哀伤地、痛苦地,却也忍不住真诚地、佩服地赞了一声:好指法!
但他身后的唐宝牛和何小河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