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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的什么?”他走上前来拿起旁边的一摞画纸,我本欲去抢,手都抬起来了,想想又放下。
“指尖洒遍胭脂泪,香火重生劫后灰。”他念出声来,那张我画的是宋华原刚刚中毒时的模样,他坐在桌前,手中执筷,甚是憔悴。
“宝镜有尘难见面,妆台红粉画谁眉。”画里我坐在桌前,他拿着簪子站在我身后。那是的我们好像还在下江南的船上,他来找我时帮我插上簪子。
满以为他会挪揄我,抬眼望去,他紧皱着眉头,表情甚是严肃,捻起面上的画放到底层“多少不平怀里事,未应辛苦作词人。”那张纸上我只画一大丛百里香。
李安义什么话都没有说,放下手中的一摞纸后转身出门,我匆忙望去,只看到他冷冰冰的眉眼,我记得他原本是来问我饿了没的。
☆、第六章(2)
我将手上的画画完,勾勒出宋华原骑马带着我的样子,天上新月如钩,上题“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这个是我期盼再见着宋华原之后的样子,我们在月夜归去,夜色如水清冽。
画完,我整理整理那摞宣纸,平展地铺在案头,用砚台压实,转身出了房。
李安义在厨房里做饭,院子里这时多了一匹马——看来他现在就要走了。
“怎么还不走?”我靠在厨房大开的门上,想着宋华原喜欢站成这样的姿势。
“担心你这两天没有饭吃。”他闻言转了转头,手执着锅铲还在锅中翻动。“做了很多,饿了就自己热。我会尽快上来的。”
“你不用尽快上来,你只要尽快找到宋华原。”
他没说话,将锅里的菜盛了上来,然后转身出了门。
“李安义,你听见没啊!!”我追出去,有些愤怒,明明之前说好的,现在又摆这样的态度。“一定记得找宋华原。”
他本快步走向马,听到我的话突然转身:“年和,你不用担心我不知道你有多爱宋华原。”他声音低了下去,低垂了眼:“我对你再好,再喜欢你,也经不住你这般戳痛处。”
“我……没有。”我有些无力地辩驳。
“你有。”
“我……”
“宋兄待你好,我也待你好,宋兄爱笑,我也爱笑,宋兄能文善武,我也能文善武,宋兄长得俊美无双,我自认也不差,宋兄能给你的,我全能给你。”他顿了好一会没说话,最后自嘲地笑了笑:“算了,算我嫉妒宋兄。”
他翻身上马“你乖乖在上面呆着,宋兄我去帮你找,你不要自作主张,找人的手段我绝对比你多。”
我站在原地,他拉起缰绳骑出院门,我追到院门口,他一身蓝衣,衣角被带起的风吹起,头发飞起,恍惚有宋华原的样子,我猛地摇摇头甩掉这样的想法,李安义就是李安义,宋华原就是宋华原。他们都是人中龙凤,经不得半点亵渎。
眨眼山道上已经没了李安义的影子,我一直晃神,一阵带着雪的风吹过来,我拂掉肩上的雪花,走到悬崖边上,削壁向下是白茫茫的山谷,削壁向上是白苍苍的天空。天苍苍雪茫茫——宋华原,我想跟你并肩看这天地浩大。
待我回屋吃饭的时候菜已经凉了,我也懒得热,草草吃了,便想着出门转一转。这处南涧门的驿站在路临雪山的山腰上,向上望的时候,漫天奇绝,云海大观,那景色不知道比这儿好了多少倍。于是我沿了山路向上走,既是欣赏景色,又是强身健体。
“汪汪汪……”正走着前面一阵狗吠,我猛得抬头,远处一个熊瞎子向我狂奔过来,我楞了一愣,往旁边山壁上贴了一贴,可那熊瞎子直直冲过来,竖起身子要扑过来,我身上没有任何东西,只好朝着它的胸口劈过去,小女子虽武艺不精,但是还想拼死一搏,我不想死在这里。
可我没想到的是,那熊瞎子的胳膊比我长,我还没劈到它,就先被他给劈了。
那重重的一掌打在我的肩膀,我浑身都震了一震,眼前有些黑,嘴里腥甜。我扯出全身最后的力气,想还击,它又是一掌打过来,正正打到我的脸上,我一下倒在地上,眼前渐渐变黑,今天我可能会死掉,虽然我还没有等到宋华原。
可有些讽刺的事情是——我在最后想的事情,不是关于宋华原的一切,而是——这里的熊怎么不冬眠?
我脸上突然温温热热的,很是舒服,难道是熊瞎子在舔它的食物?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条,紧紧闭着眼睛。
“姑娘若是醒了,就坐起来喝药。”一个略沙哑的男声,不是宋华原,不是师傅,更不是李安义。
我析开一条缝看过去,一个男人,身材魁梧,长相很是英气;手中是湿帕子,我问他:“你是谁?”
“这山上的猎户。”
“你救了我?”他点点头。我向来不喜欢肌肉男,即使他长得还算是不错。
“唉,我问你,这山上的熊怎么不冬眠?”
“还未到冬眠的日子,它们还在储存食物。”
“……”我坐起身来,披风已经被除了,不过外衣还在:“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兮漠。”
“哈……一个猎户怎么取了个书生名?”我觉得很好笑,虽然刚刚醒过来头有些晕。
“我原本是个书生,前些年上京赶考,未考取功名,便来这山上子承父业。”
“多有得罪,我想吃东西了。”我拼命忍住笑,看向窗户外边,天好像已经黑了,准备翻身下床,却又冷不防瘫坐下去。
“姑娘被伤到筋骨,且呆在床上。”
我想了想李安义明天还是后天上山看到屋子里空了的反应,他轻易不发狠,一狠起来就不慈悲了。
“但是我今天一定要回家啊,我的友人明天要上山来看我。”
“天色晚了,这山路不安全,明早我送姑娘下山。”
我环视了四周“那你到哪里睡?”
“旁边还有一间房。姑娘先把药喝了,过一个时辰我再将饭送来。”
我端过药碗一饮而尽,我不是个娇气的姑娘,我喝药也豪爽,突然想到话本子里才子用勺子一口一口喂佳人的画面,心尖儿不由得颤了一颤,多么恶心又浪漫的场面啊!
“姑娘先睡一睡。”
“麻烦您了。”我躺下,很快睡着,做了个梦,可我被喊醒的那刻我就忘记了,只记得梦里我哭得很伤心。
“姑娘,吃饭了。”
“脸上怎么生疼生疼的,之前都没有感觉。”
“姑娘的眼泪将伤口刺激到了。”他变出个热毛巾来递给我:“我下手没个轻重,姑娘自己擦擦。”
“毁容了没?”我接过毛巾。之前熊瞎子确实打上了我的脸,要不我也不至于晕过去。
“姑娘不要太在意这个了。现在姑娘还是很漂亮。”奶奶的,我看到魁梧男淡定的表情跟平静的语调心中莫名燃起了熊熊怒火,不是他的姑娘,自然毁容是不要紧的。
“看不出来你喜欢看毁容了的姑娘。麻烦您把镜子拿来我看一下。”他救了我的命,说话还是要客气些的。
“这里没镜子,煮了一碗面,姑娘先填肚子,已经夜半了,要是无事我先去睡了。”这个人挺冷血的。
“大哥,你好歹让我看看我现在什么模样啊。”
“面放在这里,趁热。”他转身出门。
我细细摸了摸脸上的伤口,几个大杠杠,面上有痂,有些疼,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了,“南方有劫”这句话真心没说错。
不过我难受了一下后很快就从衰颓中走出了来,这不正好可以看得清楚宋华原跟李安义对我的爱吗。
吃了面,我慢慢摸下床,想走动走动活动筋骨。刚刚下床的时候着实腿软,扶着桌子走了两步也就习惯了,我摸索着开了门走到院子里,这也是一个类似于北方的四合院,中间是天井,月亮挂在正西,的确很晚了时间,但是旁边的房间开着门,还有灯,我走到门边探了脑袋进去,房里平躺着一个女人,灯光很暗,我看不清她的模样,乌黑的头发披散在枕头上,这么冷得天,尽然还穿一身薄薄的红裙。
总之整个画面有种说不出的诡异美感,所以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拖着我软绵绵的腿跨进了门,走进了些,那个女人——是林苑。
无巧不成书啊。
我吓了一跳,使劲摇摇她的胳膊,可她没有反应,不小心触到她苍白的脸,冰得我向后一跳,颤抖着探她的鼻息,也没有。完蛋了,我碰上变态杀人魔了。我惊得环顾四周,看到天井边走过来的兮漠。
“你别过来,变态。”我腿有些抖,不知道是怕得还是他在面条里下了药。
“我怎么变态了?”他跨进门,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木盆。
“这个姑娘,还有我,若是我们都死在了这里,宋华原跟李安义饶不了你们。知道宋华原吗?南朝的安国将军。知道李安义吗?南涧门门主。你给我小心了。”我边说边环顾四周有没有可以护身的东西。
“宋……华原还活着?”兮漠一脸惊奇。
“他是我的夫君,你可以杀我试看看。”
“我何时说要杀你了?”他的眉毛拧成一堆。
“你杀了林苑。变态。”南方有劫,这劫数未免也太多了吧,中毒,瘟疫,毁容,杀人魔,全碰上了。
“她没死,只是被我封了穴。”
“你不是变态你封她的穴干什么?”我略有些放松,但是面上的气势还不能弱。
“说来话长。”
“话长也得说。”
“我先帮她擦脸。”
“我来,男女授受不亲。”我拖着步子上前,抢过他手中的木盆,好重。
“你现在可以讲了。”
“林苑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我喜欢她多年。”啧啧啧,林苑姑娘真心叫倾国倾城啊。
我正感叹着,突然反应过来:“那你认得宋华原跟师……秦轩成?”
“认得。不过华原在我们十七岁的时候就走了。林苑今年嫁了……”
“这段我知道,你直接说重点,林苑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