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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我捡到他的地方,他刚好的第一天,爬了一晚上要回去。结果爬到一半又晕倒了,我又叫呱太把他拖回去。结果第二天,他还是醒了要爬,”沃卡说着转头看看我,眼底有点心虚的样子。“后来,我就干脆给他下药,没有让他醒了。”
我看着沃卡一脸心虚的样子,又低头看看我小腿上的伤,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你是不是也给我下药了!”
“我总不能也一直守着你,我要去采药啊!”沃卡连挣扎都没有一下就招了。
“我睡了多久?”我伸手抓沃卡。
“四天,就四天啦。”沃卡吓得后退。“我好心救你!”
我坐回原地,长呼一口气。“我知道啦,谢谢你。”不知道剩下的人都怎么样了,大家都活下来了没。四天,应该已经在长安安顿好了吧。还是大家已经一起敢去龙门了?不知道龙门现在战事如何。
脑中有张脸闪过,我伸手去摸腰边的布袋,摸了一空。唐无言的面具呢?!
“你有没有捡到一个唐门面具?”我抬头问沃卡。
“没,没有。”沃卡老实的摇头。“就捡到了你。”
心里猛地一下揪疼,不知道唐无言现在如何,病情好了没。叶离和他一起在万花吧?苏锦能救他么?叶欢就……我猛摇摇头,阻止自己乱想。
“洛道的尸毒有解药么?”我小心翼翼的问沃卡。
沃卡立即摇头。“有解药,还会有洛道么?”
唐无言他……
“到了!”沃卡突然向前跑去,踩着呱太的头借力,跳了下去。我自然没那么潇洒,我是屁股坐在呱太背上,滑滑梯一样滑下去的。姿势嘛,就别要求那些肤浅的东西啦。
我一瘸一拐的跑到沃卡身边,看到小子正一个人,费力推着一个尸罐,想要把它推到,四周已经有了两三个歪倒的尸罐,尸罐旁边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骷髅,一身盔甲还未向军装一样被侵蚀不见,但是也已经锈迹斑斑。
小子腰间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淡红色的血迹透出来。我的伤都结痂了,可他的伤竟然还未愈合,可见当时伤的多重。
“我发现他时,他戳在一棵树杈上,整个腰都戳穿了。”沃卡忍不住摇头。
“你等在这。”我转头对沃卡说,朝这小子走过去。
小子还在死命的搬着一个尸罐,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小子,你流血了。”我走到小子身旁,抓小子的胳膊。
“他们都死了!”小子狠狠甩开我的手,转头大声对我吼,双眼充血的红,脖子上青筋爆出,“他们都已经死了,为什么……”小子忽然低下头,话说不下去。隐约看到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我沉默的看着小子,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们每天苦哈哈的练武,吃顿肉包子就幸福的不行,日日对着个木桩戳,双手长茧,一心念得都是保卫大唐。我们是东都之狼!我们是大唐最坚固的防线!
为什么为国捐躯后,却死的这么没尊严?战死沙场,风沙遮面黄土埋都好。怎么能把我们放在一个黑洞洞的罐子里,把我们变成那么丑陋不堪的僵尸?
我们可是大唐的东都之狼!
胸中怒火升腾,浑身好像被烧着了一样。我朝着身旁的尸罐撞去,尸罐倒地碎裂,我也跟着摔在一边。那张干尸一样的脸根本看不出曾经的模样。
我们是同袍啊!战死沙场,并肩作战的兄弟啊!
小子弯下腰伸手将我拉了起来,然后闷声不响的将那具骷髅小心翼翼的拖出来,安放在一旁,手臂规规矩矩的摆到身旁,腿摆的直直的。然后伸手取下对方腰间的军牌,系在手腕上。
我转头看向另一个,眉头一紧,发力跑过去!咚的一声,尸罐应声而倒。肩膀隐隐的疼,我抬头环顾四周的尸罐,根本看不出减少的样子,依旧是一眼望不到边,安静的立在原地,好像在嘲笑我们。
我不认!我知道我倔强的没道理,且渺小如沙,可是我不认!
我站起身又冲向下一个!一个!一个!再接着一个!鼻尖腐烂的气味浓重的散不去,引得我想呕,心里的恨更深一寸。
我不知道我和小子一起弄了多久,只知道左右肩膀都在疼,双手抖的发软,撑着地都站不起来。
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掉,脖领子湿了一圈。
我转头看小子,忽然听到头顶啪嗒一声,一个尸罐的盖子咚的一声掉倒我面前。抬头,一只手从眼前的罐子里伸出来,我顿时僵在原地。
“小茶,过来!”身后小子喊我,我猛地惊醒,站起身朝小子跑去。可是才跑了两步,就看到眼前的地上,一个骷髅的影子腾空而起,下一秒我被狠狠扑倒在地上。我挣扎着翻身,骷髅的手死死掐着我的脖子,双眼比荔枝还大,凸在外面,好像随时会掉下来。
“松手!”小子抓着一根木棍朝着骷髅头部挥过去,骷髅人飞了出去……可是抓我的力气太大,所以我也跟着一起飞了出去。
小子追上来,伸手拉我,三个人滚成一团。
他是天策……我余光看着他腰间左右摇晃的兵符,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侧眼看小子,小子一定也一样无措。这个骷髅和他同是射手营。
“呱太!上!”远处传来沃卡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一阵笛声,清脆悦耳,可是骷髅却好像很不喜欢,一手扔了我就朝沃卡跑过去。
“他……”我翻身朝着沃卡大喊,可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呱太长舌一伸,舌尖正中骷髅的头,分分钟击碎。骷髅好像散掉的木架一样,哗啦一声倒在地上。
“他……”我的手身在空中,瞬间无力的垂下来,人也趴在地上。小子和我一样,全身好像斜了力气一样翻身咚的躺倒在我身边。
“小茶,我们再也回不去稻香村了,对不对?”小子突然开口,声音轻轻浅浅的,好像一缕风。
——等你走出了这个村子,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忽然想到好久之前,张婆婆对我说的那句话,还有那个稻香饼。现在想那个饼有点干,馅也少,比藏剑山庄的桂花糕差远了。可是,那个饼吃着暖暖的,心里好踏实。
“回不去了么?”几尺之外,躺着我们七十三个浑身僵硬的同袍,另一边的角落里,四百多人的铁牢无人收葬。谁又回得去哪里呢?“回不去稻香村,我们去七秀坊咋样?”
“呵呵。”小子受不了我的不着调,摇头苦笑。“你这一身伤疤,没人看你跳舞了。”小子说着拉起我的手,手心里那道浅粉色的伤疤还在。
“那就去藏剑山庄吧,泛舟湖上,做个船夫。”我看着手心里的伤痕,忽然觉得世间的事,好有趣。叶离伤了我,我伤了唐无言,是不是等唐无言伤了叶离,我们这一次的债就算还清了?“藏剑山庄的船夫赚的可多了,都是赚金叶子的。”
“钱财都是身外物。”小子摆手。
“钱赚够了,就可以娶媳妇,生儿子,给你家继承香火。”我和小子躺在地上,一搭一唱的好像在说相声,总觉得身边有人围着,或坐或卧,或者喝酒吃饭行酒令,一群人热闹得很,篝火呼啦啦的响。可同时又觉得那么冷清,冷清的好像这世上,只剩了我们两个人而已,从心里向外冷。
“我们把他们埋了吧。”我坐起来,忍着疼浑身疼站起身。
小子没说话,但是也跟着站起来了。
走到远处,沃卡趴在呱太身上睡着了,呱太也闭着眼睛,趴在地上,下巴鼓啊鼓的。
我喊醒了沃卡,让他帮我们的忙,三个人外加一个大呱太,忙到天黑,面前有了一个大坑。
沃卡带着呱太帮我们抗尸体,一个一个小心翼翼的放心坑里,一捧一捧的掩上黄土。找了方正大小差不多的一块石头立在上面。
小子跪在石头前面,抱着石头呜呜的压着声音掉泪,听得我心里更憋闷。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哭。
每次有人走出天策的大门,扬起出征,军医就会转头走进无力,念一首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当时受伤躺在床上问他是什么意思,他说就是,大家是兄弟的意思。我还笑他,读书人就是不一样,明明五个字那么简单,竟然能念得我一句都听不懂。
我伸手解下身上的盔甲,搭在石头上。
我们这一世同为天策小兵,下一世大家做亲兄弟!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作者有话要说:
唐茶:宁可居无竹,不可是无肉啊。
叶离:天天吃肉容易三高,还是饮食清淡好。
唐茶:天天……天天……你能天天吃肉?!
☆、046。唐无言属狗~~
我和小子决定先去长安同大部队汇合,然后再听从指令,是镇守长安,还是去龙门支援。
再到长安,一切轻车熟路,找到当值的上官,说了我们的情况,上官眼睛睁得大如铜铃,根本不相信俺们俩会这么命大。直到那日五百铁牢中的几个人跑来,亲眼见了我,他才勉强相信我一介女流,竟然可以打倒毒尸。
上官让我和小子好好在营中修养几日,然后便可回天策复命。
小子不肯,请命要去龙门,我也只得陪着他去。感觉现在的小子,一心想送死。要是在扬州就好了,可以换身变装,带他去七秀坊散散心,也许能开窍。
军营里呆着没事作,我跑到城门口的茶馆里喝茶。老板娘长得好水灵,说话也是八面玲珑,来来走走的人似乎都认得,和谁都能聊上两句,天南海北啥都知道。
茶馆边是有条河,时不时有一对一对的男女侠士站在那里放河灯。河灯顺着水漂啊漂的,好漂亮,我看着河里星星点点的亮光,忍不住出神。
“小茶!”身后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整个人一惊,跳起来!
“谁!”当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