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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机终究没有响起。几分钟后,无数红蓝灯交替闪烁的警车开到了我的面前。
第二天刘队破例让我们车组睡个懒觉,正睡得迷迷糊糊时被手机闹醒,我睡眼惺忪地接起:“谁呀?”
“请问哪位昨天晚上打我CALL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轻轻挂了电话。关机。然后沉沉睡去。
二○○○年八月初,我在警队待了整整一年后接到了公务员按期转正的通知,同时被授予三级警司的警衔。本来以为会很快佩上向往已久的两杠一星。谁知道政治部通知国庆节全局全部更换九九式新式制服。到时候统一配发新式警衔,我们这批授衔的就先扛着旧式警衔得了。这让我们这批参警的家伙非常郁闷,大胖、二胖他们纷纷打电话过来倒苦水。
不管肩膀上带着什么牌子,反正我已经成了老民警了,车也不用我去洗了,自然有警校刚分下来的新丁去图表现。副中队长再让我去冲厕所,我总是把一大瓶浓硫酸往池子里一倒扭身就走,池子里面一整天都浓烟缭绕。从此再也没人让我去冲厕所。
我实在看不出在巡警队伍里待到何时才是尽头,是的,这里我可以看到学到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但我的专业是经济,即将攻读的也是法律,而在巡逻和防暴工作中实在无处发挥所长,自己所做的,无非是帮大队长写写其党校研究生的论文、斟酌一下战友们的报功报奖材料以及在街头巷尾和大爷大婶打打嘴巴官司。我慢慢坚定了辞去公职、全心读书的念头。
临近月底,我想起自己的户口忘记落了,就独自到当地的派出所去办,因为不想利用自己的身份便穿着便衣,结果刚进门就被当作来告状的给训斥了一番,我被气得半死,转身就走。
那时候互联网已经很普及,我随便找了个网吧打算上网去诉苦,正与一帮大学同学聊得兴起,一群警察突然冲进来说要清理无证网吧,我又被连推带搡地赶了出去。
欲哭无泪,独自回队,想起晚上还要上的夜班我终于下了决心,老子坚决不干了!这就打辞职报告去!
走到队门口,正碰到刘队,出乎意料,他没有如往常般大骂我上班前又出去乱窜,而是一脸的不舍:“小子,你要脱离苦海了,政治部下了调令,你明天早上到经济犯罪侦查处的政治处去报到吧。”
我惊愕、无言,进而狂喜,然后陷入是否辞职的思考……
晚上上了最后一个班,我违反纪律请全中队同志们在防区的一个大排档吃饭,点了很多平时嫌贵绝对不敢点的肉食,可惜每上一盘好菜时我们车组的电台就响,中间我出去接了自己巡警生涯的最后两次警:为一个迷路的小朋友找妈妈,以及把一个当街晕倒的老太太送到医院。
虽然我们车组每次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可韩班长、小秦和小毛那帮豺狼每次都只给我们留下几个空盘。席间我主动站起来以茶代酒感谢了所有同事们对我的照顾和帮助,饭局在掺杂着电台杂音的一片祝福中散场。
直到这天,我才发现,我是如此地热爱警察工作,它使我从一个只会把取悦女友作为幸福本源的学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成熟的、能对社会负起责任的大人。
二○○○年八月十八日,我穿着烫得整整齐齐的制服走进新单位的大门,所有人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管人事工作的大姐对我说:“这里的人都只穿便服,以后别穿警服来上班了。”
这一年的九月上旬,我进入大学报到。法学院迎新大会上,鹤发童颜的前国际法院大法官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我在下面心潮澎湃,暗暗决定好好看书学习,结合公安实践工作,真正为中国的法治事业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对我来说,一个新的时期开始了……
机关里的年轻人、遇见冬妮娅和真理
刚到新单位,我暂时被安排在政治处帮忙,那时我对内部机构设置的概念还停留在巡警处时期车组、中队、大队、支队的认识阶段,对警察部门的机关和队伍结构完全不清楚,一听说被分到政治处我就想当然地认为这里是搞思想教育的地方,觉得很是没劲。但是很快发现,大家一听说我是政治处的都对我很客气,才感觉这个部门并非想像中那么简单。其实它在我们处里,是主管入党、提拔、招警、对外宣传、教育培训,甚至报功报奖、计划生育、小孩医疗各个方面的核心机构,有点各大单位的人力资源部门的味道,但是权力则大多了。
我所在的业务处的政治处主任是个很和善的中年人,一见到他就有种亲切之感。报到第一天他找我谈话,简单问了我的经历后告诉我,千万别因为自己是大学生就自认为高人一等,这里的民警很多都是地方院校大学生分配进来的,几年下来很多人都已经积累了丰富的实战经验。我连忙点头称是,其实不需要主任提醒,自己当年刚参警时暗藏的一点点傲气雄心早已在一年的洗车、冲厕所和巡逻、防暴工作中消耗殆尽。现在只想有一张属于自己的固定的办公桌,然后能够真正地学以致用。
我担心自己读书的事情,因为学校不会管你是否在职攻读,既然是统考录取就会把课和在校生全部安排在一起,这必然和上班时间相冲突。主任听了后倒是挺高兴,说经侦部门陆续已经进了很多大学生,但还没有过研究生,想读书一定可以支持,可以把我的情况和政委说说,看能不能在不耽误工作的情况下尽量让我兼顾学校的课程。我连声道谢,虚荣心一泛滥又把自己考了律证的事情卖弄出去,主任频频点头说这回可招了个人才来了。
调到经侦部门后,由于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租,我先是在以前中队的宿舍借住了几天,但是住在那里不是影响别人休息就是被别人影响,再说,已经不在一个部门,看看别人搞政治学习或者传达上级精神什么的也不大方便。这时正好姑妈由于工作调动空出了自己的房子,让我去那里暂住。
第二天,大熊和小毛他们开车把我在队里一年的全套家当拉到了新居,我又打电话把大胖和大飞呼来,几个人忙活了一整天方把房间捣腾出个窗明几净的样子。招呼这帮高价苦力吃完饭后,我回到房间,静静地审视了一会儿还略显陌生的屋子,暗想,总算是安顿了下来,至少在读研究生这三年内,这个屋子就是我称之为“家”的地方,比起这个城市的大多数人,三室一厅的房子让我一个人住的确是奢侈和浪费,但或许只有利用这个空间好好读读书才算不辜负这块宝地。
夜深了,一个人坐在台灯旁边,默默地翻看以前的很多旧照片,逐个凝视着那个骑着单车冲着镜头招手的自己、那个在阳光下抱着篮球挥汗如雨的自己、那个左手握着船桨右手轻轻揽着笑靥如花的女友的自己、那个和寝室的兄弟们闹作一团互做鬼脸的自己……突然觉得照片上的那些面孔和笑容离自己陌生而遥远了。
想问自己:“照片中的那个人我认识吗?那种笑容我还熟悉吗?那时候那个人在做什么?那时候那个人在想什么?那时候那个人在怎样地生活?”如果不是因为负气去报名考公务员,如果不是因为在训练时摔伤脚,如果不是和她分手,如果不是遇到师兄鼓励我考研究生,如果在菜场那天歹徒的枪走了火,如果在派出所自己失手打死了人,那时候的那个人还会成为现在坐着看照片的这个人吗?
是啊,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生活,这种生活只有一次。生活中有那么那么多的偶然,它们往往出乎预料,却又仿佛注定,正是这无数个偶然交织、耦合,然后融汇成了现实中的必然,我能做到的,只能是默默感激上苍的安排。起码,现在还有一份稳定和让同事艳羡的工作,起码还有个继续深造的机会,起码我此时还能知道明天会睡在哪里。
我合上相册,呆呆地看了一眼楼下的霓虹点点,无奈地笑笑,在日记本上写下这一天的所做所思所想,然后在抬头处写上当天的日期:二○○○年九月一日。
我并不知道,这一天傍晚六时二十分左右,震惊全国的湖南“九·一劫案”案发,张君一伙直接洗劫了常德市农业银行门口的一辆运钞车,在现场从容打死八人后迅速逃窜。
在我已进入梦乡时,刘队、陈班长、大刘、丰子、小毛、大熊、小秦这些曾经和我同生共死的兄弟们,湘鄂沿线的上千名民警以及武警战士已经全副武装、披星戴月地在各处的重要口岸设岗盘查和开展搜索……
刚上班时我并不知道市局其实有班车接送上下班,每天都要从住处挤公汽去单位,从来都是在罐头一样密封的汽车里站上一个半小时才到。每天进了办公室都是浑身汗味,衣服也被挤得皱皱巴巴,时常让几位大姐们侧目。她们教训我说:“我们这里可是对外的窗口单位,办的也都是两百万金额以上的大案,你老是穿成这样很丢形象的。”我诺诺地应着,只好每天备两套衣服,处里一套,家里一套。直到我发现世界上原来还有种车叫作“班车”。
刚到新单位,谨遵在巡警队的队友们的嘱咐,尽量夹着尾巴做人,所以总是去得很早,忙着把政治处门前那条走廊清扫干净,然后拿拖把一遍遍拖,一直拖到主任来了看到我为止,直到有一天一位大姐好心地提醒我:“你知不知道全处都在看笑话,为了节约人力资源我们处早就请了物业公司专门打扫卫生了,那负责拖地的婆婆一直都知道你小子在图表现做卫生,早不做那块的保洁了,暗地里笑你这小子傻得可爱呢!”我听了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没想到来了新单位,表现没图着,反而先丢了回人。
机关毕竟和在防暴大队里不同,大家都神色匆匆忙着自己的事情,见面也就是点头一笑,不像以前和队友们同居一室,可以有说有笑、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