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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桩让她唏嘘的事。
茶客们听了一段,也都倦了,喝茶的喝茶,闲聊说笑的闲聊说笑,她这说书先生正好下来歇会,场子里留着给立春照料。
只是,她才端起那凉的透了的茶水,对门胭脂铺子的柳寡妇已经笑盈盈地拐进了茶馆的红木大门。
“柳寡妇,你今儿来得迟了,我已经说完了。”她猛灌一大口茶水,凉意只透心底。
已经是九月的天气,还是骄阳似火,她只不过说了一个时辰,倒像是在外面棚子里立着,浑身的汗直冒,湿透了背心。
“啊哟,满春呐,作死了,叫我媛娘,叫柳寡妇多晦气!”柳寡妇扭进门来,小手绢拭了拭汗,娇滴滴地埋怨道。
啊,是啊是啊,她说了数回叫她媛娘,偏生她记不住,真没法子。
花满春笑了笑,正想找个借口开溜去,茶馆门前有个人影一闪,跨进门来。
她怔了怔,垂下眼去喝茶,柳寡妇却又娇笑着开口了:“满春呐,你什么时候嫁进王爷府侯爷府去啊?可不要忘了给我介绍几个贵人唷。”
末了,小花手绢掩住口一阵笑。
“柳寡……媛娘,这事吧,你要是实在是好奇得紧,索性去问那边坐着的那位爷罢。”花满春将一碗茶喝得精光,站起身来极洒脱地甩了甩衣袖,目不斜视地大笑着往门口走去。
骁勇
立春茶馆小庙一间,虽没有大佛,却是天天有贵客临门来坐镇。
前几日胤安小侯爷一天不落,到了午后就摇着扇子笑吟吟地过来报道,茶客们见他温文儒雅面相亲切,自然是松了一口气;而这几日换做了九王爷萧逸,冷着脸往门边一坐,哪里还有客人敢端了茶碗大声笑闹?
一连数天,这立春茶馆子里的生意都是冷清至极,立春当着萧逸的面不敢说什么,萧逸一走,他就操起大扫帚撵到花满春跟前,横眉怒眼:“满春!看你招惹了什么人!”
这九王爷一来,茶客起码少了半数,这么折腾几天,他索性卷铺盖和满春回家坐吃山空算了!
“咦,他不是给了茶钱么?”花满春挽着袖子要擦桌子洗茶碗,立春一咆哮,她被唬得手一抖,抹布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立春又瞪她,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直直戳到她脸上来,她干笑一声蹲下身去捡那可怜的抹布。
唉,又不是她召来的,他九王爷千岁爷想去哪里逍遥快活不成,非要像一尊泥塑佛爷,占住她家茶馆靠近门的一处桌子,不做声,也不笑,一双眼眯起来望着她,看得她好一阵恶寒。
她战战兢兢在台子上说着那《说岳全传》,口沫横飞却不敢神采飞扬,在萧逸如炬却莫名安静的目光里草草说完,刚走下台来喝一口水,再抬头,就不见了他的踪迹。
一连四、五日,日日如此。
花满春猜,前几日老舒来的那一段日子,该是他九王爷轮值巡城,这几日老舒换去巡城,他就该歇下来了。
他是来看她的,她知道。
花满春蹲在地上,怔怔地对着那抹布出了神,立春不满地瞪眼一拍桌子,“砰”一声震天响,惊得她霍地立起身来。
“花满春!”立春指头戳着她的额头,白净面皮上满是不耐懊恼的神色,“那可是千岁爷,我哪里敢收他的茶钱,还不都是又塞回给了他那个江护卫!”
偏生那可恶的江护卫还笑着露出白亮亮的牙,道一声“恭敬不如从命”,极为愉快地收了去。
“你说说,你说说,咱家这买卖该怎么做下去!嗯?”立春又拍着桌子嚷道。
他恼起来的样子极可爱,眉都挤到了一处去,双眸晶亮满是怒意,唇角却是微微翘起的,看起来反倒像是在笑。
花满春扑哧一声笑起来,伸过手去抚摸立春皱起的眉,还像小时候那般低声道:“立春乖,莫要恼,莫要恼。”
立春真也慢慢消了气,却仍旧是埋怨道:“小庙容不下大佛,九王爷一来,咱家可就不要做买卖了,索性收拾收拾回客栈卖酒算了。”
卖酒?花满春又没忍住,哈哈笑起来。
扶苏总是想着法儿想拐了立春替客栈卖酒,只因为立春是胤城内大多数姑娘家梦中的情郎,面皮白净嘴巴又甜,哪家来沽酒的姑娘见了不是面红耳赤心跳如小鹿乱撞?
只可惜立春偏就不大乐意做那客栈的生意,问他为何,他总笑着说:“迎来送往,和宁姐姐家的酒肆有什么区别?”
况且还得忙着伺候诸位大爷吃喝拉撒,他花立春是个爱干净的懒人,不屑于干这力气活。
茶馆事少人多,可不就是他选的?
“卖卖酒,指不定还能捞上哪家的美貌千金大小姐,正好抛弃了满春跟着她入赘了去。”立春眨眨眼,嬉皮笑脸地凑近来有意压低声音说道。
抛弃了满春跟着她入赘?想都不必想!
花满春柳眉倒竖,冷笑一声,一把拎住他的左耳,微微使劲一拧,立春已是哇啦哇啦叫唤起来:“满春,满春,轻些,轻些啊。”
茶馆里已无一个人影,空荡荡的堂子里只剩下她们姐弟二人,立春呜哩哇啦一叫唤,满室的回音,花满春听着好笑,也就松了手,仍旧是横着眉打趣他:“如何,你还敢想着抛弃我跟着千金大小姐跑了么?”
她杏眼圆睁,龇牙咧嘴地瞪着立春,立春却仍旧嬉笑道:“满春,你是怕我这一走,你就孤苦一人,无依无靠了罢,嗯?”
他这是说笑,却是说动了花满春的满腔心事。
她扔下抹布缓缓坐回长凳上去,怔怔地望着立春嬉笑着的脸,忽地心里一阵恐慌。
立春年纪也是不小了,若是真有看上了哪家的姑娘,早早娶了进门,她这个做姐姐的真是自此就是孤身一人了。
如何说,这种感觉,既喜又悲,还带了点惆怅,复杂又难受。
花满春咬着唇,脸色变了几茬,立春都没瞧见,还在笑嘻嘻地逗着她,等发觉她神情不大对劲,花满春已经是在叹气了。
“哎哎,满春,我又不是真要抛弃了你,你叹气做什么!”立春跺着脚,啼笑皆非。
他这个同胞姐姐,蠢起来也是蠢得到了家诶!
他以为花满春是为了他说的话,确实不知道她想的又是另外一桩事情。
花满春斜他一眼,不做声,又重重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摇摇头,拿起抹布又要擦那桌子,立春忽地笑着劈手夺过那抹布,指了指外边的天色,有些幸灾乐祸:“满春,这时辰不早了,你还能赶得及去酒肆里帮忙?”
“宁姐姐和莲月怕是急得要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喽!”他拍着手笑,被花满春瞪了一眼,蓦地有些意兴阑珊。
“花立春,回来要你好看!”她大叫一声,慌慌张张跑出门去,临了一脚已经跨出了门槛,还不忘回头瞪了立春一眼,警告他一声:“夜里早些回来,不要给我抓着你在外面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家这立春小弟,时常夜半时才归巢,鬼才知道他溜去了哪家姑娘的闺房风流快活,只盼他不要作奸犯科,她也就安心了。
她像一阵风一般匆匆旋出门去,没能见到立春脸上蓦地闪过的一丝赧意。
“唉,满春……”立春喃喃地唤一声,神情茫然起来。
都说处处相逢的定是有缘人,花满春才一脚踏上茶馆前的大街,便见到了率领一队羽林军浩浩荡荡打她眼前缓缓走过的萧逸。
这是一支骁勇的骑兵队伍,兵士们个个身着锃亮的铠甲,手握着长枪,胯 下 是健壮年轻的马匹,数百人的队伍走过来,没人出声,只听得马蹄踏过街道的声音,整齐而肃静。
萧逸手握缰绳,坐在马背上,没有瞧见她。
她却远远地望着他,从上到下,没有看漏丝毫。
黑马,银甲,长剑,仍旧是极冷然的神色,却在那森然的目光中透出肃穆与沉静,凛然的气势逼人。
“啧,果真是王爷才有的架势,比起老舒来真是慑人三分。”她不忘赞叹了一声,打趣之余,心里淡淡地生了些惆怅。
莫名的突如其来,她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地就窜上了心头。
一队人马缓缓地走得远了,还听见街边摆摊的小贩小声在说:“瞧,这就是那九王爷,好大的派头,那架势果真是了得!”
“是啊,是啊,听说五年前的离颙两国之争时,才及弱冠的九王爷曾孤身一人潜入敌营,神不知鬼不觉地绑走了离国主帅杨玉昆,离国军心大乱,这才不得不与我朝停战讲和……”话篓子老康抛了自家的摊子不顾,远远地绕过来,低声插话。
“啧,这若是真的,九王爷还真了不得哟!”杨七竖了竖拇指赞叹,忽地又想起一事,狐疑道:“啊呀,那花师傅说的那些九王爷杀人如麻不顾人生死的事情,可也是真的?”
“那是,花师傅什么时候骗过我们?”老康有些气愤了,拍了拍杨七的肩道,“老兄弟啊,花师傅可是在咱哥俩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她什么时候扯过谎话了?”
“那是那是,瞧我这糊涂脑子,哈哈。”杨七有些惭愧地点了点头,几个人低声嘀咕几句,又一同遥遥地向街那头望去。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入了花满春的耳。
杀人如麻不顾人生死么,都是老舒胡扯的,她顺口一说,不曾想街坊邻居都听了进去,她也是哭笑不得,而他……
弱冠的年纪里孤身潜入敌营,该是有多大的勇气与机智。
花满春微微地笑了。
他是主和派罢,老舒一直就是积极的主战派,说来也好笑,平素看起来暴戾不驯的九王爷会是主和之人,而温文儒雅的老舒却是主战派,真真是反了角色,反了性子,交错得离奇。
她一面想着,抬头去看,那队人马已走得远了,马蹄声犹在耳,人却逐渐消失在了大街尽头的薄薄暮色里。
他没有瞧见她,她却见到了他英姿勃发的模样,那样的傲气十足,那样的英勇无匹,若是立在她跟前,无需开口说话,光是气势就将她压得低到了尘土里去。
唉,这可是如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