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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坐在茶馆外的草棚中,皱着眉头听他支支吾吾说完,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无妨,谅她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江烈听得背后冷汗直冒,悄悄地偷看了自家王爷一眼,被萧逸脸上浮起的笑意吓得一阵哆嗦。
那哪里是在笑,狰狞万状地眯着眼,分明是在腹中早已将那说书先生千刀万剐了。
日光炙热,草棚内也不荫凉,萧逸不愿再去茶馆内听那老头子絮絮叨叨地讲史,低头想了想,漂亮的薄唇一抿,忽地抬起头挑眉笑道:“江烈,今儿我们不回王府去,就在这附近找家客栈住下罢。”
平日里阴沉暴戾的九王爷这么一笑,俊俏的玉面舒展开来,倒是忽如春花绽放,眉眼间尽是温和舒顺之意,把立在一旁的江烈看得一呆。
呀,九王爷原来竟是长得这般俊俏啊!
震撼归震撼,他身为九王爷府的衷心护卫,却还是记得提醒主子:“兰姑娘今夜还在兰馨阁等着王爷呢。”
他一早陪着王爷出门时,偷偷收了兰姑娘的丫鬟童儿塞来的银子,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点职业道德他还是有的。
萧逸斜了他一眼,哼一声道:“江烈,你现在做这事做得忒也顺手了。”
江烈早没了脸皮,嘿嘿笑着道:“小的只是看兰姑娘日日为了王爷,越发的憔悴,心里担心呀。”
“担心”二字自一个高壮魁梧的大汉口中说出来,怎么听都十分的怪异,萧逸也早已习惯了身边这护卫的吃里扒外,嗤的冷笑一声道:“我可是记得你前几日曾说过担心雪姑娘,今天怎么换了兰姑娘?”
被主子这么一说,江烈总算是有了点赧意,嘿嘿笑了声便没再吭声。
萧逸看他一眼,站起身来拍去衣袍上沾上的灰尘,在草棚下立了一会,忽地冷笑一声,又将江烈吓了一跳。
“王爷……”江烈伸着脖子正要问,萧逸却将眼一眯,大步走出了草棚去。
江烈在萧逸身边待了也有七八年,明知自家王爷性子暴戾阴沉,此刻却也不知为何他又忽地心里不快,纳闷之余,他只得摇了摇头跟上前去。
好在这时候不比正午,日光已逐渐弱了热力,再不像之前在街上走那样,闷热得想一头扎进水里去。
萧逸脸色不大好,江烈也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乌鸦嘴说错话又惹恼了自家王爷。
两人一路沿街慢慢走着,一面看街旁的店铺,一面打量道上匆匆行走的路人。他们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悄悄打量着他们,不到半里路长的街面上,粗略算算大概有十多个小贩光顾着看他们主仆俩,忘了要做买卖,另外停下脚步来红了脸掩嘴偷笑的妇人也不在少数。
江烈被人盯着上下瞧,有些窘迫,终是鼓起勇气快走几步跟上萧逸,低声恳求道:“王爷,快些找个地儿歇歇吧,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忒也人多了。”
萧逸冷冷地看他一眼,挑眉道:“也是。”
江烈一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可惜,不到一会,他便笑不出来了。
沿街也有不少的酒肆,旗帜迎风招展;这胤城的酒肆本就是打着羊头卖狗肉,分明挂了酒肆的木牌子,进去了尽是胭脂醉温柔乡。
萧逸刚走到畅春酒肆的门前,便被一双脂凝玉润的手臂抱住了拖进门去。
其实这沿街的一溜酒肆门前都站了各家招呼客人的姑娘,见了萧逸这般气度的俊俏公子,谁人不想将他拉去自家铺子里坐坐?可偏偏只有畅春酒肆的宁姑娘胆儿大,见萧逸走到门前,也不去管他了不乐意,径自凑上前去,娇媚地一声:“公子,进来坐坐罢。”伸手便搂住了萧逸的猿臂,拽着他进了门去。
只把江烈看得是冷汗直冒。
他家九王爷那性子可是天下尽知,没当场发火废了这长得妖精一般的娘们算是出了奇了,更让他惊讶的是王爷竟由着她拽进了屋去。
震惊已是无用,江烈搔搔头,也只得跟着大步走进去。
这畅春酒肆也还算雅致,从里边看倒更像是之前那立春茶馆的布置,有台子,台下摆了数个方桌儿,已经坐了满场的男客,只东南角靠那戏台子的一桌没人。
宁儿娇笑着将萧逸领到那一桌,素手纤纤,替他满上一杯酒,声如黄莺:“公子且在此处小坐,稍候宁儿找个标致的姑娘来陪您喝酒。”
江烈皱眉,正要上前拦下她,却被萧逸拿眼一瞥,顿时不敢吭声。
这叫宁儿的姑娘嫣嫣袅袅地走开去,萧逸随意向四处一看,眼里却忽地浮上些兴味。
江烈被吓了一跳,忙低声道:“王爷,这可是烟花之地……”
“那又如何?”萧逸沉下脸去,漂亮的眼眯起,薄唇一抿,吓得江烈高壮的身躯顿时矮了三分,畏畏缩缩地点头称是。
这时候宁儿领来了个长得极俏丽的姑娘来,笑着示意她:“好好陪着公子,会有打赏。”
说完娇笑数声告退。
欢场女子果真是极有眼色。
萧逸冷眼看着这怯生生在他身侧坐下的俏丽女子,清秀有余艳丽不足,且神情娇怯惹人怜,想来必是颗嫩果子;只可惜,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比他府中的兰、雪二位美人差了太远。
他虽不想尝这嫩果子,却也很爽快地吩咐江烈:“拿五百两银子给她,让她下去罢。”
那俏丽的女子蓦地抬头,眼里满是惊喜,叫江烈看了不忍,忙取了张银票递给她,挥了挥手:“出去罢出去罢。”
既然他家王爷大方地说给,他顺手散财也无所谓。
那姑娘千恩万谢地出去,江烈看一眼别处坐着的男客,都是搂了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在大声狎笑,不由小声嘀咕:“别人花了银子找姑娘陪着喝酒,王爷倒好,散银子赶人走。”
萧逸听在耳里,只当没听到。
忽地台上锵锵两声,场子里倏地安静下来。
乐声大起,台子两边有十数个身着雪色纱衣的俏丽女子云一般涌上台来,翩翩起舞,宛若凌波仙子,台下众男客蓦地齐声叫好,声震屋顶;当众衣袂飘飘的女子舞到一处时又倏地如潮水般分开,当中袅袅地走出个极美貌的女子来。
此时台下众人掌声如雷,竟有人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一面鼓掌一面地大声喊:“莲月!莲月!”
另一些人也不示弱,也都跟着站起身来大声唤道:“莲月!莲月!”
满场声如惊雷。江烈看直了眼。
萧逸好奇地抬眼望去,那叫做莲月的美貌女子果真是有十分姿色,柳眉杏眼,琼鼻樱唇,额间一点朱砂越发映得她肌肤胜雪,美貌惊人。
尤其是她身着了一件火红纱衣,自雪色飘飘的衣袂之间袅袅地走出,嘴角噙了微笑神情从容,更是惊艳无匹。
与兰儿雪儿不相上下。
萧逸在心中暗道,忽地对这女子起了欣赏之意。
“王爷,这女子真是美啊!”江烈不由自主地拍了下手,赞道。
萧逸瞥一眼他极兴奋的脸,淡淡地哼一声算是作了回答。
江烈还要说些什么,那女子微微一笑,将身一旋,水袖长抛,竟轻盈地踏着那曲子舞起来。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一首黄庭坚的《清平乐》,莲月唱来轻轻柔柔,字字句句婉转如莺啼,虽不如皇宫内千挑万选出来的歌姬,在这寻常酒肆中也算是难得了。
惜春?萧逸不由得冷哼一声,心道,这都大夏天了,还唱这春天作甚?
歌声止,舞亦歇,莲月在台下众男客惊艳的目光中款款走到台前,微微一躬身,轻笑道:“多谢各位父老乡亲捧场。”
话音刚落,霎时间掌声如雷鸣,有人在下面奋力地拍着手大声地叫好。
萧逸却蓦地皱起了眉,若有所思。
一旁的江烈赤红了脸,显然是看得极为激动,也跟着旁边桌上的客人一起使劲地鼓掌叫好,欢喜之余胆子也肥了大半,竟伸手来轻轻拍了下萧逸,兴奋道:“王爷,王爷,这莲月姑娘唱得可是真好啊!”
萧逸淡淡瞥了他一眼,忽地嘴角一弯,笑起来。
这莲月舞跳得倒是真好,只可惜曲子却并非她唱的,也算是件缺憾。
没想到他被那宁儿姑娘强拽进这酒肆,倒是来对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书的女人,你这一回可是插翅难逃了!
念及此,他蓦地心情大好,原先皱紧的眉头舒展开来,薄唇微张抿了口酒,忽地轻声笑起来。
江烈犹在拍手,耳力却是极好,听得自己王爷坐在桌旁笑出了声,不由得一愣,连忙转过身来。
这一看,又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也不知怎的,王爷今天这般反常,吓得他心里直打鼓。
“走罢。”
萧逸嘴角噙了笑,放下酒杯起身大步走出去。
包场
江烈不舍地回头望了数眼,那莲月姑娘还在笑盈盈地对着台下诸人躬身说些什么,萧逸却已走得远了,他只得扔了银子在桌上匆匆追出门去。
宁姑娘还立在门外花枝招展地揽客,转头见他们出来,惊讶之余却也只淡淡地向他们主仆二人点了点头:“公子走好。”
萧逸冷哼一声算是作答,挥了挥衣袖道:“江烈,去附近找家客栈歇息,天明再回王府。”
江烈见他阴晴不定,哪里敢说个不字,早将楚楚可怜的兰姑娘抛了九霄云外去。
主仆俩就近找了家客栈,一抬头看到招牌,四个朱漆大字:迎春客栈。
萧逸嗤的笑一声道:“今天这是犯了哪路神仙,怎么走到哪里都是春。”
立春茶馆,畅春酒肆,连这客栈却也是带了“春”字。
江烈想一想,咧嘴笑道:“果然是啊,这又是立春茶馆子,又是畅春酒肆,连客栈名字里都带了春字,邪门了。”
两人说着话走进去,客栈里有伙计迎上来笑嘻嘻地说道:“公子里边请了。”
萧逸挑眉看那伙计一眼,忽地眯眼笑道:“给我们找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