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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她闻不闻得到味儿。“倒是委屈了赵娘娘。”
“赵娘娘人缘好像也不好。”巧巧不大肯定地说,“大家伙都看她的笑话,姐姐们说起来,拍着巴掌笑。”
“哦,你姐姐们都是做什么的?”徐循随口问了一句。
巧巧一挺胸,很自豪。“我姐姐们有的是管添灯油的,有的可本事,能进娘娘们宫里送浆洗好的衣服!”
徐循听说了,不禁一怔,片刻后才忍住闷笑,一本正经地道,“嗯,可真是有本事!想来,赵娘娘的事,也是那些送浆洗衣服的姐姐们打听出来的了?”
“正是。”巧巧得意地道,不过,看了徐循一眼,又是蔫了下来,她带了几分小心地道,“不过,和您比起来,那再有本事的姐姐,也就都……”
“我可没本事。”徐循摇了摇头,“除了认得几个字以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哪能说不本事呢。”巧巧一下急了,和徐循争辩道,“您认字,又是女官,想出去,随时求个面子也就出去了……哪像是我们,进来了以后……谁知道什么时候出去……”
其实,就徐循所知,一般女官也都是做到六七十岁不堪服役了以后,这才求出宫去的。毕竟这是个很悖论的命题,等到你有这个体面可以求去的时候,一般来说也就不想出去了。当然至于广大没体面的女官和宫女们,进宫了以后基本也就和她一样,再也别想出去了。能偶尔回家看看,那都是天大的恩典。不过,巧巧这样的底层宫女,当然觉得女官们都是神通广大的了。
“你想出去啊?”她问巧巧。
“想啊!”巧巧眼睛一亮,“我……我做梦都惦记着爹娘!还有我哥、我弟……”
她的唇角嗫嚅了一下,又慢慢地叹了口气,把头给低下了,“哪怕回去以后,把我卖进县里做丫头呢,也能卖个好价钱,还有和家里人见面的一天呢……”
一般来说,宫里选宫女都是从京畿附近的清白农户中遴选,选中了也没有就这么拉走,还是会给点银子意思意思的。按巧巧的述说,他们家就是因为儿女多,比较穷,女儿基本都是给卖掉了。两个姐姐在县里梁大户家服役,她本人当时就是主动应选宫女的,图的就是中选了能得好几两银子,可解当时的燃眉之急。巧巧觉得,在宫里吃不饱穿不暖的,又见不到家里人,若是能被放出去,不但可再卖一次,给家里人多弄点钱,而且——虽然在新主人家肯定也吃不饱穿不暖,但偶尔一年有那么一两次,还是能见到家人的。
这么个天真的小丫头,坐在徐循身边指手画脚,谈天说地的,说出来的内容荒唐得都让人发笑,最大的梦想就是再被卖一次,这让人该怎么说好?徐循听了,也是又是骇,又是笑,半晌方才摇头道,“你这个目标实在太大了,可不知能否实现得了呢。”
巧巧也道,“就是想想罢了。”
她虽然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高兴了起来,“能进来服侍姑姑,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了——这里吃的、穿的,简直都不像是人间一样!”
徐循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笑道,“那你还笨手笨脚,成天打破这个,推倒那个的,是不是想被我退回去?”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就慢慢地从花园里散步回了下房,巧巧被徐循数落了,颇有几分惭愧,一路都在积极服侍徐循,见她披风有些歪,便要帮着校正,徐循又嫌她的手碰过土了,因道,“哎呀,别碰,我知道那是歪的——就是因为咱俩手上都带了土……”
她的话忽然断在了喉咙里,蹲□就要行礼,可下房门前抱臂站着的皇帝却摆了摆手。
“起来吧。”他很随便地说,“干嘛这么多礼。”
徐循也就就势站起身来,笑着招呼皇帝,“大哥,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不该是正忙着吗?”
见皇帝今日穿的是一身素色的缎袍,便知道他今日没有什么仪式要举行,徐循还有点奇怪呢——不是这几天就立太子了吗,难道皇帝还不必出面的?
她打发巧巧,“快去烧水泡茶——别忘了,先洗手啊!”
巧巧本来半躲在徐循身后,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正打量着皇帝的穿着,听说徐循的吩咐,又看了看皇帝,忽然暧昧一笑,就脆脆地应了一声,一摆一摆鸭子一样地跑进了屋里。
徐循笑着对皇帝说,“我也先洗个手再来和你说话……你瞧我手上,都是泥。”
“你还真去后院种菜了?”皇帝颇有兴致,“走,我也看看去。”
徐循只好赶着洗了个手,真的带皇帝去后院看菜,不过,想到自己那弱不禁风的小青菜,她也有点心虚,先为自己找场子。“二月二龙抬头……迎春花好像开了几朵,正好也瞧瞧去。”
皇帝像是看透了她的心虚,他有些调侃地看了徐循一眼,却没有戳破,而是和徐循拉家常。“天气暖了,下房就觉得逼仄,不像是冬日里还感到暖。让人把正殿擦洗一下,你搬进去住吧?现在那间屋子,我都有点走不进去。”
其实对于徐循本人来说,住哪里是很无所谓的,既然皇帝这样要求,她哦了一声,“成啊,不过也没必要派人来擦洗了,屋子里挺干净的,我和巧巧两个人就能把东西搬过去。就是现在过去,晚上可能还有点冷……不过生个炉子也就没事了。”
“那个小丫头倒是挺喜气的。”皇帝嘴一翘,笑了,“我怕你在这里无聊,马十就给我出主意,找了这么一个刚入宫没多久的话篓子来陪你……这狗奴别的不会,鬼主意可真多。”
提到巧巧,徐循扑哧一声也笑了,“是刚入宫没多久,和一张白纸一样样的。马十都没和她说我的名字呢——我和她说我是来这里住着养病的女官,她居然也信了。”
皇帝也笑了,“看你的衣服看不出来?女官哪有穿得这么颜色的。”
“才这么小,刚入宫吧。怎么可能进宫里服侍?她专管扫西苑落叶的,过来之前刚被提拔到御花园……女官穿什么,哪有见过啊?”徐循说得兴起,不免就挽着皇帝的手臂,对他挤眉弄眼地笑道。“刚才那丫头那样看你啊,肯定是把你当成宦官了!”
皇帝啼笑皆非,轻轻地叩了徐循的额头一下。“胡说什么,宦官有留胡子的吗?”
“怎么没有啊。”徐循白了皇帝一眼,“你这就不懂了,马十他们在你跟前是不留胡子,可出了宫以后,谁不粘一幅啊?越是没有,就越怕人笑话。他们贴身伺候的还好说,二十四衙门里好像都粘这个,只有咱们后宫里才忌讳胡子。”
巧巧本来在西苑扫地,进进出出当然见了不少粘胡子的宦官,再加上现在宦官内侍很多都是穿蟒服的,这蟒纹、龙纹粗看也像,巧巧会发生误会也很合情合理。皇帝啊了一声,也笑了,“那她刚才就以为,是你的相好来看你了?”
“怕是这样觉得的。”徐循一边说一边笑,“还好她没胡说八道,不然,岂不是要倒霉了。”
皇帝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我看,你还是快点回永安宫里吧,和那傻丫头住在一起久了,只怕你人也会变傻。”
其实说起来,徐循现在也是有点想出去了,宜春宫虽然清静悠闲,但问题是见不到女儿,而且活动范围毕竟也小了点,长期闷着看一样的风景也是很无聊的。——她心里想的最理想的,是她带着点点住在南内,没事儿就能去东苑玩。但那就属于妄想类的美好理想了,徐循也没想过自己能拥有这样的特权。
不过,现在回永安宫意味着什么,徐循和皇帝心里也都是清楚,按说,皇帝该不会没事说这样的话好玩啊。
徐循顿了一下,才问,“大哥,立后的事情,定下来了?”
在这件事上,两个人算是都把话给说清楚了,对彼此的立场不至于发生疑义,所以徐循问得很自然。
皇帝的回答也很自然,“那倒还没有,现在都还没说到这呢……我就是有点想你了。”
能被人惦念,总是高兴的,徐循露出微笑,见皇帝也望着自己笑起来,忽然间又觉得两个人如今的姿态有点太亲密了。
说不出是为了什么,她有点不自在,便借着走到后院的机会,松了手道,“您瞧,这就是我种的菜了。”
皇帝看了,不禁哈哈大笑,“你这还不如我种的地呢!”
为了表示自己亲近农桑,帝后都是有自己种地养蚕的,虽然只是做做样子,但到了秋天也正经会有收成,皇帝种的田,平时当然是细加照料,要比徐循种的菜茁壮也是很正常的事。徐循明知会被嘲笑,但被嘲笑的时候也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涨红了脸为自己分辨道,“本来在家也没做过农活,况且又没施肥……”
见皇帝还是笑个没听,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胆敢扑打他的上臂道,“哎呀好啦好啦,不要笑了!——说了不要笑了嘛!”
她越娇嗔,皇帝就笑得越厉害,笑着笑着,就把徐循拉到怀里紧紧地抱着,徐循想挣扎,可又敌不过他的力气。皇帝把头埋在徐循肩膀处,笑了一会,才含含糊糊地道,“小循……”
“嗯?”她被抱得有点不舒服,皇帝太重了,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
“还生我的气吗?”皇帝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
徐循强忍着发抖的冲动,也含含糊糊地说。“嗯……不、不太生了……”
只看会给她送个巧巧来解闷,便知她最近受到的照料有多么不动声色的经心,皇帝要讨好人还是满容易的。毕竟她身边有这些人给出点子,除了吃用之物以外,这样的小殷勤献对了头,确实也讨巧。而且她也不是那样爱记仇的性子,皇帝过来看了她几次,每一次两人的关系都要更缓和一点。现在,徐循心底对皇帝的怒火和失望——虽然她不肯对皇帝承认,但的确有一点这样的情绪——已经快消散光了。徐循有时候也很期待他来给她解解闷,毕竟,现在除了他以外,也没有谁能过来南内。
“说喜欢我。”皇帝循循善诱地要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