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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进了几个,得的都是低等封号,外头就不清楚细节了。”赵嬷嬷上前给徐循捏肩膀,“娘娘也不必在意这个,您和陛下的情分,别人哪里比得上?那是几次共过患难!”
钱嬷嬷说得更直白,“娘娘现在封了妃,终身就有靠了,即使陛下移情别恋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不会亏待您的。”
这倒是真的,徐循点了点头,“嬷嬷们你们都安心吧,我不会做出什么争风吃醋的傻事的。咱们商量出的路子,我可还是记在心里呢。”
那天晚上,徐循提出的这个命题,几乎是快把几个嬷嬷都难住了——这想要争宠、争生子嗣,她们都能理解,也能帮点忙。可想要逃开殉葬,这个要求,那就有点超出她们的能力范围了。
还是钱嬷嬷最有主意,领着两个嬷嬷,抽丝剥茧地和徐循分析,大家都把话说得很透了,一条条路地在那排除——不想死也很简单,抢在所有人跟前生个儿子就行了,只要能平安养大,皇后又无出,这嗣皇帝的生母,肯定是不会被殉葬的。
但这条路也有问题,第一徐循也不知道皇后会不会生子,她们现在都还年轻着呢,皇帝肯定也想要个嫡长子的。第二,她也不能保证她就一举得男,第三,她更不能保证这个小孩可以被平安养大。除非她的运气大到连生四五个男丁,不然,按如今的婴儿夭折率,一个婴儿半路去世都根本不值得惊讶的。
所以这条路虽然理论上存在,但走得通的可能性实在相当的低。
当然还有更难一点的路,你比如说生一个男丁以后,就把别人的男丁都害死什么的。不过这条路一样只存在于理论上,皇家子嗣要能随便让人害死,文皇帝都白搞鱼吕之乱了。在宫禁如此森严的情况下,就是亲妈都不能把手随便伸进皇子所呢,不是亲妈,就更别妄想了。就是想下毒,皇子前头都有起码十多个宫人愿意给他挡灾。
别的诸如搞宫斗啊,陷构啊、栽赃啊之类的卑鄙手段就更不必拿出来讨论了,徐循是不想殉葬,不是想拉着大家一起死,把她的同侪搞死对于不殉葬这个目标毫无帮助。
最后总结下来,徐循该做的几件事就是:和皇后搞好关系,广结善缘,能生的话,生个小孩。
别的就没了,别的都是虚的,什么皇上的宠爱和不殉葬压根没有丝毫关系,再宠宠得过昭皇帝对郭贵妃?郭贵妃说声殉还不是一样殉了。嗣皇帝和死皇帝发音很相似,但那可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和皇后搞好关系,理由很简单,只要能活过皇上,再不受宠她也是皇太后,就是嗣皇帝不是她生的,那也得认她为母大礼伺候,不带有一点怠慢的——除非他自己的谥号里不想要个孝字了。太后发一句话不要她殉葬,别人追咬的可能性就小得多了。
至于广结善缘那就更简单了,一开始就打好印象,总比等人生了皇嗣再去讨好的好。在宫里所有妃嫔都有可能生下嗣皇帝的情况下,徐循要做的就是营造自己厚道善良的形象,不和人为难,广结善缘和所有人都真诚地做好姐妹。这样将来的太妃或者太后(视嗣皇帝怎么给生母上尊号),和她为难的可能也很小,再好一点,她也不要徐循殉葬,那徐循活下来的机会就大得多了。
至于第三点,不过是给她不殉葬寻找一个借口而已,你好比说李贤太妃吧,就因为当时生病,有儿子女儿,要全他们的孝心,所以没殉。结果现在病都慢慢地好了,已经可以起床了,她要不是和太后关系好,能捞到这个机会吗?真的关系好,无儿无女也有借口。所以说,孩子有就有,没有那也随缘,大可不必焦虑得不得了,反而坏了身子。
这么一梳理,徐循的路已经很明显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发自内心地去做个与人为善的好人。
当然,前提是她还得做个不给自己招惹麻烦的聪明人,这两者也并不矛盾。在这两个条件的基础上,她再去争取更高的封号,再去争取生儿子,不过这一切不能脱离一个聪明的好人的基础。要知道,儿子可能会夭折,封号在殉葬前屁都不是,但名声和感情,这些虚无缥缈的人心,却是最持久的,也最有可能在殉葬跟前,为她挣到一份生机。
贤妃也好,宁妃也罢,反正都是妃,待遇不会有任何区别。皇帝都开口要封她为妃了,就算顶不住压力换了封号,徐循也没半点损失,说不定真换了封号以后,皇帝心里愧疚,还对她更好了。徐娘娘现在是稳坐钓鱼台,八风都吹不动的。
却是再不会和个刚入宫的小妃嫔似的经不住事,连一盘奶酥都受得战战兢兢了。
回首前尘,心里焉能没有一点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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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娘娘不着急,但内宫里有人为她着急,还未行册封礼的何惠妃,这一阵子走坤宁宫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册封皇后那是大典,怎么都得准备一会儿,现在皇后还没被册封呢,但倒是已经安排在坤宁宫里住了。
“这闹成这样子,等小循进了京,岂不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何惠妃面上深深的写了忧色,“真是好事多磨,外头那些男人们都想些什么呢!只顾着和咱们弱女子为难。”
皇后是不可能接何惠妃的这个话茬的,不过,提到围绕着徐循的封号发生的论战,她眉宇间也有了一丝忧色,“本以为是小事,现在看来,闹得已经有点不像了……”
她和何惠妃分享消息,“你怕是还不知道吧,今日皇上一恼火,差点都要重提廷杖的事了。”
廷杖,就是把大臣扒光了拉到太和殿外头打屁股,从元朝传下来的陋习,太祖朝也给沿用了,在皇爷手上倒被废止——皇爷虽然年轻时十分好杀,但登基大宝以后倒没怎么拿大臣们开过刀,末年居然把廷杖也废止了。现在皇帝要重开廷杖,那可不是小事。毕竟,这种事实在是太辱没斯文了,一旦重开,事态必定又要再升级,到时候,该怎么收科那可就谁都不知道了。
何惠妃未必清楚廷杖背后的意义,这一点皇后也是知道的,她随口给何惠妃解释了几句,把何惠妃吓了一跳,“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姐姐,要是真为了小循开了廷杖,以后她这个名声可真就坏了,可不得把她给冤死了?”
“我也是这么说呢。”皇后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她站起身子,“正好今儿你来了……咱们去给太后请个安吧。”
虽说皇后是名义上的六宫之主,但她却把态度给摆得很清楚了:这宫里啊,说话算话的,还是居住在清宁宫的老太后。
何惠妃也没什么可说的:宫中事务,由太后出面说话,也是正理。她也的确是想在太后跟前,为徐循争取几句。一后一妃便都上了轿子,往清宁宫过去了。
可没想到进了清宁宫——太后跟前,却早有了客人。
孙贵妃也在和太后说这事儿呢,“大郎是有些动情绪了……”
见到皇后和何惠妃进来了,她忙笑着上前见礼,“姐姐——惠妹妹。”
皇后看了太后一眼,见太后一径出神,似乎没有留意到眼前,便也笑着望了孙贵妃一眼,“贵妃倒是来得早呀。”
孙贵妃就和什么都没听出来似的,站在座位前浅笑道,“昨儿大郎不是歇在我那吗,今早就顺便一道过来请安了,陪母后说几句话,正巧姐姐们也就来了嘛……”
两人眼神碰了一碰,又都各自闪开了,何惠妃忙居中打圆场,“我们也是为了这事来的呢——孙姐姐快和我们说说,大哥的意思究竟是怎么样的……”。
孙贵妃才要答话,太后也喊皇后了,“我的儿,站着做什么?还不坐我身边来。”
她定下了位次,孙贵妃就顺理成章地继续占据了刚才左手第一的位置,何惠妃看在眼里,不免在心底叹了口气。
虽说有宠,但到底也太霸道了点啊……要不是太后娘娘那句话,皇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她忍不住就瞧了太后一眼,想要看看老人家的情绪。
可太后面色深沉如海,竟是没留出一点给人揣测的线索……
97、风向
一屋子人坐了半日;说的都是不咸不淡的话儿;何惠妃虽然为徐循的事发愁焦急,但在太后跟前也不可能霸气测漏地主导局势;让大家把话题往她想要的方向去扭转——太后跟前,哪有她说话的地儿?
有说话余地的皇后,确实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的,虽没走神;但却都只是顺着太后的话在说,丝毫都没有插话缝的意思。太后本人更是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孙贵妃都是满面微笑地走神,一屋子就何惠妃一个人在着急,她心里纳闷呢:不是说太后和孙贵妃也正在说贤妃称号的事吗;现在人都齐了,却是一个两个都和忘了初衷似的,在这里赛着出神?
但太后不提这话,皇后不提这话,何惠妃就是着急也没办法呀。只好干坐着和大家一起演戏,哪管心里多不平静呢,面上也要挂着淡淡的微笑,和太后一起天南海北地聊着宫里的琐事:三大殿还在修呢,这些年又是打仗又是死人的,国家的支出也很多,后宫的屋舍呢也都是新建的,就不要整修了……横竖现在人少,大家一起挑个宫殿就住进去吧。后来的妃嫔们,还要依附你们居住呢。
的确,宫里也是有规矩的,没有封妃就不能独领一宫,必须得在妃的编制下混饭吃,住在她们宫中的偏殿里。好在这宫,一般也不是说就两重光秃秃的园子了,有的特别好的,里头自己还有小花园什么的呢。这一次新选出的秀女们外加底下提拔下来的,一共就是七八个,这样分的话,三个妃嫔一人还能分出两个来照顾,倒是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但是这么样也有不好,皇帝到宫里来,到底是来看妃子的呢,还是来看底下的美人、昭容的?新人当然乐意了,可以在皇帝跟前快速刷个脸熟,可老人们多少也会觉得自己的权益受到了侵害不是?皇后对此倒是无所谓了,这个规矩能否顺利实施,还得看贵妃和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