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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太后点了点头,看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除了青儿、紫儿以外,都还有谁呢?”
毕竟是要封,皇帝也没多想,爽快地交代出了几个人名。太后也没多说什么,母子俩又说了几句话,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天色已晚,皇帝也就从清宁宫告退,回他的乾清宫休息去了。太后靠在榻上,半天都没动弹,也不提起身洗漱安歇的事,底下人便不敢相扰。一屋子人都屏息静气的,只有屋角的沙漏,传来一线若有若无的流泻之声。
好半天,太后才动了一下。
“明儿……”她没有指名说话的对象,但孟姑姑已经自觉地凑到了身边,“不……后儿,去尚寝局,调一下档,把这几个宫女的名字都对一下。若有在鱼吕之乱后新进的,重点查。”
孟姑姑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太后这话,太让人费心琢磨了。
重点查,查什么?
鱼吕之乱后,的确是新选了一批宫女进宫伺候,填补人员的空缺。这批人除了资历比较浅以外,也没有任何特殊值得注意的地方。太后为什么要重点查?
这些话,太后是不会解释的,得靠她揣摩上意去做,才不至于误了事,惹来太后的不快。孟姑姑是再不愿想也要想。
而这随便一想,太后的目的也是昭然若揭——皇帝兴致来了抬举个把宫女,其实不算是什么太大的事,尚寝局那里也不会回避记录,毕竟龙子凤孙的血统可不容混淆。就算当时没有带女官,嗣后身边服侍的中官也会去尚寝局回报,把人给记上的。没有特殊的理由,犯不着瞒着尚寝局。
除非……是孝期行淫。
天子守孝以日代月,刚过去的这二十七天里,皇帝根本就别想休息,就是想那也有心无力。而过了二十七天以后,临幸谁也都是名正言顺,不必特别忌讳不记,再说,是天子了,内起居注肯定记得更规范。太后娘娘想的,应该是文皇帝孝期里的事,那时候她是指定了太子好生守孝的,各宫妃嫔全都没有服侍太子,徐才人心软一点,时常和太子“下下棋”,但也仅止于此了。
要她去尚寝局,查对的应该就是这个……但孟姑姑也是有点搞不懂:哪个男人不偷腥?太后管先皇,都没有管儿子这么严格吧……
但太后的理由,却不是她一个宫女可以发问的了,她恭敬地哎了一声,“后日一早就去办这事。”
心底却是已经在思量着这几个宫女可能的出身,以及该到哪里去打听她们的消息了。
后日一大早去过尚寝局,孟姑姑心里已经有数了,她回来报告太后,“查过了,这六名宫女,陈保保女南儿,原是在何才人身边服侍的,档上记了是前年冬日承宠……”
算来算去,有两个宫女乃是在鱼吕之乱后新入宫的,去年文皇帝丧事后不久,因为太孙变成太子,宫中人事要升级,她们也就被纳入了东宫服侍。到目前为止,尚寝局的花册上丝毫没有她们的名字。至于别的四个人,在花册上都是有记录的,多数就是这几年间6续曾偶尔伺候过太孙,给他留下了印象,现在反正要封,也就给与她们一个低微的名分这样。
太后听了,虽还有些微不满,却也并不发作——两个人而已,还不算太多。她沉吟了一下,便道,“余下四人,准了,这两个人,给她们淑女的待遇,却不封,见了余下所有妃嫔,还是按宫女礼行事。”
孟姑姑有点不安,“会否太拂大哥面子了?”
太后沉沉地哼了一声——虽说现在,她已可不那么避讳丹药的事了,但多年来的宫闱生活,却使得她即使是对孟姑姑都难说实话。“他自己心里知道是为什么的!若是底下的人有过来打听缘由的,你就说我的话:床笫之事,乐而有节。有些事是绝不能予以一点鼓励的!”
这哑谜打得孟姑姑都是迷迷糊糊的——她也就是忧心母子关系,劝上这么一句而已,太后反应这么大,她却是再不敢多说了。
原太子妃也好,原太子嫔也好,都还没获封,妾身未明,后宫的事,压根不会多说一句,那是全凭太后做主——其实就是能说话也不会为了两个宫女和太后拌嘴。皇帝又是把这件事交给太后去做了——也是惯例,太后的话,还有谁会反驳?这件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底层的宫嫔,也就是太后一句话的事而已,皇帝知道了都未多说什么,高层的妃子们,却要他和太后商量封号了,在阅看过秀女以后,他和母亲商量着,给自己多添了四个小老婆,随后便开始了一连串的册封活动。
册封太子妃为皇后,没得说了,全天下都在等待着这顺理成章的一天。册封太子嫔为贵妃,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册封太子才人何氏为惠妃,更没什么好说了,大臣们反正也管不着皇帝怎么封赏自己的小老婆。
至于太子才人徐氏,虽无子,又非勋旧出身,但因事帝勤谨、温柔贤淑——反正也还就只是因为有宠,又有功,亦得封贤妃。妃时在南京养病,帝令赏下金银彩缎,又指一船,着令其进京受册。
按说,大臣们的确是管不着皇帝怎么封赏自己的小老婆,可奈何这个贤妃的贤字,实在是有点太刺眼了,徐循才刚上路呢,朝野间,由不得也要有些声音出来了……
96、冲突
朝廷里为了贤妃的称号;正和皇帝打嘴仗呢。当事人徐循却是一点也不知道——不管怎么说;进京受封总是美事,这一回她又不必和任何人同行;再说,所有人现在也都知道她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了:又不是傻的,几次单独出行,都带的是贤妃娘娘在身边服侍;现在刚登基,就给贤妃娘娘封了个这么好的封号……
按太祖定下的规矩,后宫诸妃也是没有品级分别的,除了贵妃高出众妃以外,余下贤、淑、庄、敬、惠、顺、康、宁;无非是为了表现闺房雍肃的称号,按理来说,只要是表现美好品德的封号都是可以的,也不分什么高下。但人心都是好比较的,贤怎么说也占了第一个,再加上又是传统的四妃封号之一,贤妃比起惠妃来,感觉就值钱得多了。
再说,徐循的受宠一直以来也是很明摆着的,现在登船上京,船上所有人可不是小心服侍?一路天字码头停靠着,当地特产享用着,徐循就只管吃了睡睡了吃,爱赏景就赏景,爱看书就看书,比起还要伺候皇帝的双人旅行,这一个人的旅行可不是要爽得多了?
从瓜洲往上,一直走到枣庄附近,徐循才隐约收到消息,知道京里为了她的事情在打嘴仗。她的心情当然受到一点影响,知道原委以后,连饭都有点吃不进去了。几个嬷嬷听说了,暗地里也是着急,却又不好说什么的。
想要措辞安慰徐循呢,徐循却比她们看得都清楚,“南京那件事,肯定要有个说法的,大哥心里,指不定还憋着一把邪火呢。”
皇帝病重,这边就有人敢逼宫太子了,还是在太子玺印在手,不断发出命令,内侍们也是若无其事地继续做事的情况下都来逼宫。你说这逼宫就逼宫,还要挑唆德高望重的胡大人出头……胡大人固然那是真的心急了情愿做这杆枪,但背后的那些人,谁知道心里都有什么想法?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帝,心里也是忌讳着呢,徐循和内侍们又没有拿着太子的名头招摇撞骗,不都糊弄过去了,说是在安心养病吗。连病都不让养了,要撞门闯进去见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也因为太子心里有忌讳,南京这件事,胡大人是有理都变没理,虽然一心也是要给东宫报信儿,想确认他的安危,但手段太过激,本来大有希望回北京的,现在看来,只能在南京任上致仕了。特地要把这么好的贤妃封号分给徐循——要是按当时太祖随口安排的顺序来说的话,徐循是足足比何仙仙靠前了好几位呢,就是要做给别人看的,让他们知道皇帝在这件事上的态度。
可大臣们心里也不得劲啊:这件事,您哪怕和一个文官通个气呢,比如说胡大人吧,他是太子宾客,又是铁杆的太子党——这个太子党,说的还是你爹呢!当时文皇帝年间,胡大人就是明明白白倾向于东宫的,如此根正苗红,怎么就不能信任了?请他进去实言相告,有他帮着说几句话,也不会闹到撞门逼宫的程度啊。见令不见人,有印有什么用?万一东宫不行了,内外交通被一介妇人和内侍把持着不能畅通,那多误事啊……
三方都不能说有错,太子没说话,徐循不可能随意和文官沟通交接来遮掩此事,文官们大体来说也是一心为了国家的稳定,只有少数人是汉王的耳目,至于太子,南京这边的确是没有可以信托的大臣,胡大人那再忠心也是对他爹,和他本人不熟,在如此敏感的时刻,他能不再三小心?
也就因为三方都没有错,这件事就杠上了,现在大臣们也不和皇帝顶牛,就是都在给徐循挑刺儿,说她在南京做得很不对。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几个嬷嬷听说以后,也都吃不下饭了,现在看徐循这么淡定,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稍稍放下来一点点,彼此都才觉得心慌气短,孙嬷嬷强笑道。“娘娘这话一说,我心里倒是松泛多了,这些人就是奇怪,娘娘在南京,难道做得还不够好,还要挑刺?”
“左不过就是拿我当个由头罢了,不论是封这个号,还是不让封这个号,说的都是别的事。”徐循淡淡懒懒的,原有的一点高兴也不见了,她撇了撇嘴,“反正,没劲。”
几个嬷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好说什么的,孙嬷嬷强笑道,“这是怎么说呢,娘娘,您毕竟也封妃了嘛……”
徐循也笑了笑,“是,没这事,说不定还不能封妃呢,现在也就是我一个人还没什么消息了……听说了吗?后宫里是不是又进了新人了?”
“是进了几个,得的都是低等封号,外头就不清楚细节了。”赵嬷嬷上前给徐循捏肩膀,“娘娘也不必在意这个,您和陛下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