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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歌-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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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他太久没来长安,长安城的人都已经变异?
  原本风流的红尘浪荡子变成了一只呆头鹅。

  云歌看着大公子一脸的呆相,不屑地撇撇嘴,“你今年多大了?可行了冠礼?”
  大公子只觉莫名其妙,指着自己没好气地说:“开玩笑!你没长眼睛吗?小珏要叫我大哥。”
  “哦……”云歌拖着长音,笑眯眯地说,“倒不是我眼睛不好,只是有人听话听一半,而且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脑子如三岁小儿。”
  大公子脸色难看地指着云歌,“你什么意思?”
  云歌笑说:“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你就莫名其妙地跑了,难道不是听话听一半?我是想说,肉芽熬出来的汤固然是天下极味,却少有人敢喝,所以我的汤味道堪比肉芽,材料却都很普通,豆腐蛋清猪脑而已,只是做法有些特殊,你这么一个‘做着大哥的大男人’,至于反应那么激烈吗?”
  大公子怔在当地,一瞬后瞪向孟珏。
  他这个整天在女人堆中打滚的人居然被一个黄毛丫头戏弄了?
  什么风姿、什么气度,这下全没有了!
  孟珏笑摊摊手,一副“你现在该知道招惹她的后果”的样子。
  
  云歌不再理会大公子,自和平君低声笑语,一面饮酒,一面吃菜。
  刘病已也和孟珏谈笑炎炎。
  大公子看席上四人吃得都很是开心,大声笑着坐回席上,又恢复了先前的不羁,“今日我舍命陪姑娘,看看姑娘还能有什么花招,我就不信这一桌子菜你们都吃得,我吃不得。”
  大公子话是说得豪气,可行动却很是谨慎,孟珏夹哪盘子菜,他夹哪盘子菜,一筷不错。
  云歌笑给大家斟酒,大公子立即掩住了自己的酒杯,“不劳驾你了,我自己会倒。”
  一壶酒还没有喝完,只看大公子脸涨得通红,跳起身,急促地问:“小珏,茅……茅房在哪里?”
  孟珏强忍着笑,指了指方向。
  大公子皮笑肉不笑地对云歌说:“好手段!”
  话音刚落,人已去远。

  许平君笑得被酒呛住,一面掩着嘴咳嗽,一面问:“云歌,你在哪盘菜里下了药?怎么我们都没有事情?”
  “我夹菜时,给每盘都下了。不过我倒的酒里又给了解药,他不肯喝,我有什么办法?”云歌眼睛忽闪忽闪,一派善良无害的样子。
  许平君大笑:“云歌,真是服了你了,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云歌低下了头,瘪着嘴,“没什么。”
  今天应该起一卦,究竟是什么日子?黑云压顶?还是桃花满天?
  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哥哥、陵哥哥,再没有被人抱过,可今日一天,居然就被三个男人抱了。
  
  许平君是喜欢凑热闹的人,忙说:“云歌,你还有其他整大公子的法子吗?我和你一起玩……”
  刘病已看大公子举止虽然散漫不羁,可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贵气,不想云歌和他结怨。
  打断了许平君的话,“云歌,如果气已经消了,就算了。这次算是警戒,他要还敢再闹你,那你下次做什么都不为过。”
  云歌抬起头,对刘病已一笑,“好,听大哥的。”
  朦胧月色下,云歌的破颜一笑,盈盈间如春花绽放。
  刘病已眼中有困惑,但转瞬间已尽去,惯常懒洋洋的微笑中倒是难得地透了一丝暖意。
  孟珏笑回着许平君关于大公子的问题,谈笑如常。
  手中握着的酒杯中的酒,原本平如镜面,此时却是涟漪阵阵。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简单的曲调中隐着淡淡哀婉。
  云歌本就睡不着,此时听到曲子,心有所感,推门而出,漫行在月光下。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虽然是从小就听惯的曲调,但直到今日才真正懂得了几分曲中的意思。
  今与昔,往与来,时光匆匆变换,记忆中还是杨柳依依,入眼处却已是雨雪霏霏。
  时光摧老了容颜,摧裂了情义,摧散了故人。
  季节转换间,有了生离,有了死别。
  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应该是人世间永恒的感慨。
  物非人非,大概就是如此了!
  几千个日子过去,那个记忆中的陵哥哥已经彻底消失,现在只有刘大哥了。
  
  云歌第一次好奇起二哥的心事,看着永远平静温和的二哥究竟有什么样的心事,才会喜弹这首曲子?
  二哥,如果你在家,也许我就不会离家出走了。
  可如果我不出来,也许我永远都不会听懂这首曲子,我会只是一个需要他开解、他呵护的小妹。
  虽然从怒而离家到现在不过几月时间,可一路行来,人情冷暖,世事变换,云歌觉得这几个月是她生命中过得最跌宕的日子。
  几个月时间,她比以前懂事了许多,长大了许多,也比以前多了很多心事,她不知道这是好是坏,可这也许就是成长的代价。

  孟珏正坐于竹下抚琴。
  一身黑袍越发衬得人丰神如玉。
  
  这个气度卓越不凡、容颜若美玉的人,老天似乎十分厚待他。
  给了他绝世的容颜,给了他非比寻常的富贵,他自己又博学多才,几乎是一个找不到缺憾的人。
  却是为什么偏爱这首曲子,又会是什么样的心事呢?
  
  孟珏手中的琴曲突换,一曲负荆请罪。
  云歌原本藏在林木间不想见他,听到他的曲子,倒是不好再躲着。
  走到孟珏身侧,盘膝坐下,向孟珏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待孟珏琴音终了,云歌随手取过琴,断断续续地弹起刚才的曲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云歌的手势虽然优美,却时有错音,甚至难以继续,一看就是虽有高人教授,但从未上心练习的结果。
  孟珏往云歌身边坐了下,手指轻拂过琴面,放缓节奏,带着云歌弹着曲子。

  云歌的鼻端都是孟珏的气息,孟珏的手又若有若无间碰到云歌的手,甚至云歌有了错音时,他会直接握住云歌的手带她几个音。
  云歌不禁脸有些烫,心有些慌。
  孟珏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神色坦然地教着云歌弹琴。
  云歌的紧张羞涩渐渐褪去,身心沉入了琴曲中。
  云歌跟着孟珏的指点,反复弹着,直到她把曲子全部记住,弹出了完整的一曲《采薇》。
  星光下,并肩而坐的两人,一个貌自娟娟,一个气自谦谦。
  
  云歌随手拨弄着琴,此琴虽不是名琴,音色却丝毫不差。
  琴身素雅干净,无任何装饰,只琴角雕刻了两朵金银花,展现的是花随风舞的自在写意。
  刻者是个懂画意的高手,寥寥几笔已是神韵全具。可简单的线条中透着沉重的哀伤,那花越是美,反倒看得人越是难过,再想到刚才的曲子,云歌不禁伸手轻抚过金银花。
  “这琴是谁做的?谁教你的这首曲子?”
  “我义父。”孟珏提到义父时,眸子中罕见地有了暖意,唇边的笑也和他往日的笑大不一样。
  “你前几日说要离开长安,是要回家看父母吗?”
  “我的亲人只有义父。我没有父亲,母亲……母亲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
  云歌本来觉得问错了话,想道歉,可孟珏语气清淡,没有半丝伤感,反倒让云歌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会又问:“你……你想你父母吗?”

  疏远的人根本不会关心这个问题,稍微亲近的人却从不认为需要问他这种问题。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不及提防间,孟珏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黑玛瑙般的眼睛中有一瞬的迷惑,整个人都似乎隐入一层潮湿的雾气中。
  孟珏坐得离云歌很近,可云歌却觉得刹那间他已去得很远,仿若隔着天堑。
  好半晌后,孟珏才说:“不知道。”

  云歌低着头,手无意地滑过琴弦,是不愿想,还是不敢想?
  看孟珏正望着天空零落的星子出神,云歌低声说:“在西域月族传说中,天上的星子是亲人的灵魂化成,因为牵挂所以闪耀。”
  孟珏侧头看向云歌,唇边泛着笑,声音却冷冽若寒玉,“那么高的天空,它们能知道什么?又能看清什么?”理了理衣袍,站起身,“夜已深,歇息吧!”不过几步,人已消失在花木间。
  云歌想提醒他忘记拿琴了,看他已经去远,遂作罢。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拨弄着琴。
  
  “曲子是用来寻欢作乐的,你们倒好,一个二个都一副死了老子娘的样子。”大公子一手拿着一个大烙饼,一手一陶罐水,翘腿坐到藤萝间,一口白水一口烙饼地吃着,十分香甜的样子。
  “你才死了老子娘!”云歌头未抬地哼着说。
  “我老子娘是死了呀!要不死,我能这么畅快?”大公子不以为忤,反倒一脸笑意。
  云歌哑然,这个人……似乎不是那么正常。
  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想到他先前风流不羁富贵的样子,不禁笑出声,“饼子好吃吗?”
  “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也要体会一下民间疾苦,我这是正在体察寻常百姓的生活。”
  “说得自己和微服私访的大官一样。”
  “我本来就是大官中的大官,什么叫说得?这长安城里的官员见了我不跪的还不多。”大公子一脸得意地看着云歌。
  “你是什么官?哦!对了,你姓刘,难道是个王爷?民女竟然敢捉弄王爷,实在该死。”云歌笑讽。
  “说对了,我就是一个王爷。”大公子吃完最后一口饼子,颇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你敢对我无礼,是该死。”
  云歌知道他应该出身富贵,可藩王却是没有皇命,绝对不可以私自离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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