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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算我没问吧!”
东方月华微有愠意,也有些许懊丧,她极想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但似乎很不容易。
“东方姑娘生气了?”
“会么?这没来没,江湖规矩我懂。”
嘴是这么说,心里可没那么坦然。
浪子十三忽然感觉眼前一亮,原来东方月华已经除下蒙面青巾,露出了芙蓉美面,足可与皓月争辉。
“姑娘……”浪子十三觉得心弦在震颤。
“其实……除了你,江湖上并没人认得我。”
“姑娘的意思是从此不再蒙面?”
“并无不可,这样,我们便可以自由交往,在人前便没了顾忌。”
说着,嫣然—笑,仿佛春花乍放,足可夺人心神。
浪子十三的心弦又一次震颤,如果不是先认识小翠,他想,这对象是值得追求的。
但想到她姐妹俩的身世和目前展开的行动,一颗心倏往下沉,赶紧摒去了绮念遐思,他不能卷进这可怕的漩涡里。
“东方姑娘,容在下说再见……”
“你想走了?”
“夜已深,在下还有别的事;”
“好,请便!”
浪子十三怀着异样的心情离去。
漏夜更残。
村鸡争相报晓。
赵寡妇家的堂屋里,老小子和“造化仙翁”仍在喝酒,两老已经醉眼迷离,酒兴未减,真是不知东方已白。
“老哥,天—亮小小妞的脸就要见分晓。”
“不错!”
“准能回复容貌?”
“老小子,我被人称作‘造化仙翁’,但我依旧是凡人不是神仙,我只能说我已经尽了全部心力,复原到什么程度,我无法保证,当然,女孩子最注重自己的容貌,尤其是得天独厚的美人,容貌是她的第二生命,再豁达的女人也无法忍受容貌被破坏,即使是一点点瑕疵。”
“别说那么多,你有几分把握?”
“八分!”
“如果很不幸是八分之外的两分呢?”
“老小子!”造化仙翁瞪眼:“我说过已经尽了心力,可没对你打包票,要不是为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手术万—失败,你就取消你的诺言对不对?”
“嗨!老哥,你未免太小看人了,我老小子是这种人么?”老小子也瞪眼,沙巴喉咙提得很高。
“那你现在就说,她在何处出家?”
“你打定主意一定要见她?”
“嗯!”“好,我告诉你,汾阳城外西十五里‘无缘庵’。”
“无缘庵?无缘师太……”造化仙翁痛苦地喃喃自语道:“既有缘何以变无缘?既无缘当初何必又是缘?”
“老哥,这岁数了何以勘它不破?缘非缘,孽非孽,孽即是缘,缘即是孽,有与无方寸一念而已,世事本无常,南柯梦醒,得失安在?且入醉乡造化吧!来,喝酒,难得醉里糊涂,将有作无,将无作有。”
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浪子三郎进入门里。
“这时候喝上几杯不错。”
“小子!”老小子斜起了眼:“天快亮了,你居然也知道回来,这一夜去当游魂……是不是跟小浪子一道?”
“老小子,年轻人的事你少过问。”
“哈!小小子,你想造反?”
“造反倒不想,只想喝两杯,嘻嘻!”
“坐下吧!”
“好德性,老少同科!”造化仙翁也干了一杯。
浪子三郎自去拿了副怀筷,坐下倒酒便喝。
房里——
小翠躺在床上,整张脸被白布裹住,只有眼睛部位留了—条隙缝,她睡不着,外面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老小子那句 “如果很不幸是八分之外的两分”深深刺入她的心。
她在想:“造化仙翁说复容有八分把握,要是真的不幸落在两分里,脸孔会变成什么样子?天亮后就要解开药布见分晓,万一……岂不丢人现眼?反正一切已成了定局,自己解开自己看,自己的命运自己承担!”
她突然下了决心,任性惯了的她是想到就做的。
于是,她悄然起身下床。
外面两老一少正胡闹的开心,仿佛从此以后再没机会讲话,都抢着开口,三个人吵得比一大桌人还要热闹。
小翠从门缝里向外张了几眼,在心里叹口气道:“三郎,如果我不能完全回复容貌,变成了丑八怪,这辈子我就不再见你了!”
泪水不自禁的涌出,最坚强的人也有其脆弱的一面,尤其是沉浸在爱河中的男女。
她转身拿起妆台一面小镜子,把压在枕头下的珠宝囊揣在怀中,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窗子,飞穿而去。
堂屋里——
浪子三郎胡闹了一阵之后突然想到小翠,他手按杯子望着“造化仙翁”。
“老头,是不是已到看真功夫的时辰了?”
“嗯!等天明山出便解开小妞的束缚。”
“准能不留痕迹?”
“看了才知道。”
“你没把握?”
“当然有把握,只是……天下事只怕万一,老夫是人不是神。”
“不会变得……更糟吧?”
“当然不会,所谓的万一是不尽完美。”
“要是不尽完美呢?”
“可以第二次施术整修。”
“这我就放心了!”虎地蹦起身来,在房门上叩击了数下,大声道:“小翠,睡醒了没有?”
房里静悄悄没反应。
赵寡妇已从里间出来。
“小翠!”浪子三郎又叫了一声。
依然没反应。
“她不可能睡得这么沉,我进去看看!”赵寡妇推开房门,一看,床上空空如也,不由脱口“啊”了一声。
浪子三郎当然也看到了空诃,抬眼又发现窗门洞开,情况不用说也明白,小翠溜了。
上一次她偷偷溜走是为了脸上的伤,而现在“造化仙翁”已经为她作了复容的神术,她为什么要走,而且是在谜底就要揭晓之时?
他怔住了!
“小小妞人呢?”老小子眯着醉眼。
“走了!”赵寡妇回答。
“什么?又一次开溜?”老小子怪叫,转向呆了的浪子三郎:
“小子,这只小野猫难伺侯,以后有你瞧的。”
“还以后?”浪子三郎瞪眼鼓腮:“现在就已经够瞧了,不迟不早在这节骨眼上开溜,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被人劫走?”
“啊!”老小子酒意顿消:“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丢人丢到家,我老小子可以上吊了.不可能!不可能!”
“老夫知道什么原因。”造化仙翁沉声说。
“什么原因?”浪子三郎急问。
“老夫跟老小子谈到她复容的问题被她听到,可能她怕万一手术不理想,所以起意逃避,如果事实证明一切都理想,她就会回来找你。”
“只好这么想了!”浪子三郎无可奈何地说。
日头已升。
大地和煦的日光中呈现一片祥和。
柳荫下,清澈的小溪无声地缓缓流过,偶而一两片落叶载浮载沉,成了游鱼戏吸的对象,恬静极了。
小翠坐在溪边的石头上,裹在脸上的白布早已除去,但她双眸紧闭,不敢临溪照影,这是个可怕的现实问题,经过“造化仙翁”的整容,这张脸到底变成什么样子?”
只要睁眼一照,无论美丑好坏她都必须承受,仿佛睁眼已成了命运的主宰。从此无憾抑或痛夺终生取决于一瞬之间,永远无法改变。
她几次鼓起勇气,但眼皮重若千钧,就是睁不开。
惶恐,比面对一个可怕的敌人还要严重。
阳光透过叶隙照在身上,暖暖的。
她的心跳荡的很厉害,额头香汗涔涔。
如果手术不理想,美人将变成丑八怪,将何以自处?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她下了最后的决心,命运是不由人的,更无法逃避。
她往最坏处打算,要是容貌不能复原,等报了毁容之仇以后,便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与草木同配,从此不见任何人,让自己永远消失。
一连挫了几次牙,她睁开了眼,喘口气把目光投向澄明如镜的溪水,这刹那,她的呼吸停止,心如鹿撞。
溪水里映出一张面庞,美极,腮边还有颗美人痣。
她的心登时抽紧。
水中的她是谁?她不认识,完全陌生。
定定神,—扭头向后望,不见人影,回过头来,那张美得不能再美的脸仍在水中。
是鬼么?光天化日下鬼魂不该出现。
是沉尸在溪底么?可是的确是一个影子,溪底的石头清晰可见,应该是一具仰卧的全身。
惊疑,终至失措,她起身退离溪边,四下仔细搜瞄,的确没有半个人影,溪中面影何来?
她下意识地抚脸,脸上一片光滑,没有任何触手的感觉。
想,深深地想……
一道灵光闪现脑际,莫非“造化仙翁”凭其功比造化的神术改变了自己的容貌?
对了,毁损的容貌除了改造是无法恢复原状的,更何况“造化仙翁”没见过未被毁容之前的自己,心念及此,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外。
她努力定神,取出从赵寡妇梳妆台上偷携出的镜子,一照,忍不住大叫起来:“呀!是我,我是谁?”
一个不认识的我。
一个比原来的我更美的我。
照着,照着,她又怔住了,为什么腮边多了一颗美人痣?如果是丹青妙手,可以随兴所至点上一点,可是,这是施术整容不是作画,难道说“造化仙翁”施术也象画家一样在作品上题字,这美人痣是他的记号么?
难解,离奇得近乎恐怖。
极度紧张与兴奋之后疲累袭来,她就坐在地下,闭目养了会神,经过—番心理的调适,她决定接受这个事实。
只要改变了装束,再没人能认出自己,脸上包扎的白布是自己解开的,除非“造化仙翁”本人凭美人痣认出来,可是照他与老小子谈话的口气,他是要见一个女人了却一个心愿,之后便回五台山永不复出,这样,真的没人认出自己了,这对复仇缉凶有极大的帮助,她大为振奋。
“哈哈哈哈……”她恣情的纵声狂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