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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珍没喝水,过去把加林的被子整理好,又摸了把褥子,嘴里唠叨着:“被子太薄了,
罢了我给你续一点新棉花……天冷了,褥子下面光毡也不行,我把我们家那张狗皮褥子给你
拿来……”加林:“啊呀,狗皮褥子掂到这县委机关,毛烘烘的,人家笑话哩……”巧珍:
“狗皮暖和……”
加林:“啊呀,你……”
巧珍:“三星已经开了拖拉机,巧玲教上书了,她没孝上大学……”加林:“这些三星
都给我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巧珍:“你们家的老母猪下了十二个猎娃,一个被老母猎压死了,还剩了……”加林:
“哎呀,这还要往说哩?不是剩下十一个了吗?你喝水!”巧珍:“是剩下十一个了。可
是,第二天又死了一个……本来……”加林:“哎呀哎呀,你快别说了。”
加林有点烦。巧珍感觉到了,便坐床沿上,望着他,不知怎样才能使加林喜欢她。加林
看她这样子,又很心疼地走到她面前,说,“让我到食堂给咱买饭去,咱俩一块吃。”
巧珍站起来,说:“我一点也不饿,我得赶快回去。我为了赶三星的拖拉机,锄都撂在
地里,也没家里人说……”
她从怀里掏出一卷钱,递到加林面前,“说:“加林哥,你在城里花销大,工资又不
高,这五十块钱给你,灶上吃不饱,你就到街上买得吃去……再给你买一双运动鞋,听三星
说你常打球,费鞋……前半年红利已经分了,我分了九十二钱呢——”加林一把抓住她的
手,眼里转着泪花子,说:“我现在有钱,也能吃饱……这钱你给你买几件时兴衣裳……”
巧珍:“你一定要拿上!”
加林:“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巧珍只说:“那我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缺钱花,我就给你……”加林突然记起了什
么,跑过去打开柜门,拿出一条红头巾,说:“我早就给你买下了,忘了捎给你……来,让
我给你包上!”加林过去把红头巾包在巧珍头上,然后退几步,看好不好。巧珍一下扑在他
怀里,哭了……
夜。灯光球场。男篮比赛刚结束,加林站在场边,看女篮比赛。
女篮比赛在激烈进行。
黄亚萍异常活跃,不时用优美的姿势把球投入网内。
观众为她喝彩叫好。加林入神地盯着场上的亚萍。
他强压着一种激动的情绪,默然地离开球场……
他心事重重地立在陡峭的河岸上。
他在结满白霜的草地上徘徊。
他在办公桌前沉思。他在东岗落叶飘零的树木间焦躁地走动,他看见兴致勃勃的亚萍向
他走来,他却躲开了她。
他的眼前交替出现亚萍和巧珍的各种面貌……
加林的画外音:……怎么办?我知道我面对的是一场非常严重的选择。上帝作证,我在
内心是有巧珍的。如果我一辈子当农民,我和她在一块生活也就心满意足了……可是现在
呢?我要是和巧珍结合了,实际上也就被拴在这个县城了,而我时刻都在向往着到更广阔的
天地去生活……我现在不得不把爱和我的前途联系在一起考虑了!……这样看来,亚萍无疑
是我理想的爱人……当然,我的良心非常不安……你是一个混蛋!你不要良心了,还想良心
干什么!是的,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反顾!不要软弱!为了远大的前途,必须做出牺牲!有
时对自己也要残酷一些!……
白天。加林家院子。一堆金黄的玉米。巧珍头上扰着加林送给她的红头巾,和加林妈盘
腿坐在地上化玉米粒。
玉德老汉扛着镢头走进院子。他放下镢头,也蹲在地上化玉米。巧珍回窑拿出一个小板
凳,递给玉德老汉。
三个人一起乐呵呵地干着活。
夜。巧珍的窑洞。巧玲躺在被子里,在看书。
巧珍伏在桌子上认字、写字。
她在一个小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人、土、山、水、大、上几个字。传来鸡的啼叫声。巧
玲把书放下,说:“二姐,快睡吧!”
巧珍没答言,继续写。
巧玲:“一天认五个字就行了,多记了记不住,说不定把学会的也忘了……”巧珍还是
没答言。巧珍突然来到炕头前,拿着笔和小本,问巧玲,你说高字怎么写?”“巧玲:“什
么高?”巧珍:“就是……姓高的高……”
巧玲在被筒里接过巧珍的笔和小本,在上面写了“高加林”三个字。巧玲指着小本对巧
珍说:“高、加、林!”
巧玲笑,巧珍打巧玲……
白天。加林办公室。
加林坐在床边上,亚萍坐在他对面的椅子里。
加林刚讲完他和巧珍的事,对亚萍说:“……就这样,我和巧珍相爱了。”加林说完,
难受地靠在了被子上。
亚萍半天没说话,然后她带着遗憾的表情说:“你原来想和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结
婚?”
加林点点头:“嗯。”亚萍:“你一个有文化的高中生,满身才能,怎么能和一个不识
字的农村女人结婚?这简直是一种自我毁灭!”
加林愤怒地跳起来,喊叫说:“住嘴!我那时黄尘满面,平顶子老百姓一个,你们哪个
城里的小姐来爱我?”
亚萍一下怔住了,她轻轻说:“你这么凶……克南可从来没对我发这么大火……”加
林:“你找你的克南去!”
亚萍激动地走到他面前,说:“加林,你别生气。你给我发火,我不生气,心里反而很
高兴。你不知道,克南就是把刀放在他脖子上,他也对你笑嘻嘻的,气得人只能流泪。我就
喜欢你这种性格!男子汉,大丈夫,血气方刚!”
加林:“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以后在一块生活,你可能要受不了的。”亚萍一下子惊喜
地抓住他的肩膀:“那你是说,你愿意和我一块生活了?”加林不置可否(或者说默认
了)。
加林:“我得要和巧珍把这事说清楚,不瞒你说,我心里很痛苦。”
亚萍:“是的。你应该很快结束你们的不幸!”
加林:“也可能是一个不幸的结束!”
夜。亚萍家院子。紧挨的两孔窑一明一暗。
亚萍在没有灯光的门上敲了敲:“爸,妈,你们起来,过我这边来一个。我有个要紧事
要给你们说!”
窑里一阵紧张的唏嘘声。
亚萍抿嘴直笑。夜。亚萍的窑洞。父母亲一边穿衣服,一边先后进来了。他们紧张地
问:“出了啥事?”亚萍笑了,说:“你们别紧别。这事并不很急,但有些震动性!”亚萍
父不解地瞪起眼睛。
亚萍妈:“哎呀好萍萍哩!有什么事你就快说,你把人急死了!”亚萍:“事情很复
杂,但今晚上我先大概说一下……是这样,我已经和另外一个男同志好了,并且已经在恋
爱。因此,我要和克南断绝关系……老两口一下子惊慌失措地喊:“什么?什么?什么?”
亚萍:“对我来说,这已经不能改变了我知道你对克南很爱,但我并不喜欢他……”
亚萍母亲扑在亚萍的床上哭了。
亚萍父:“你……和克南……之已经两年多了,全城人都知道!我和老张,你妈和克南
妈,这关系……天啊,你这个任性的东西!我和你妈把你惯坏了,现在你这样叫我们伤心!
你这是典型的资产阶级思想!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真叫人痛心啊!垮掉的一代!无法无天的
一代!”
亚萍受不了父亲的吼叫,也伏在桌子上哭起来。
亚萍妈哭着数说老汉:“就是萍萍不对,你也不能这样吼喊我的娃娃……”亚萍父咆哮
地说:“都是你惯坏的?”
亚萍妈也火了:“你没惯?”
亚萍父气得一拧身出了门。
中午。克南家客厅。克南妈拿着喷壶在墙角浇花,克南坐在沙发上看信。
克南突然把信仍一边,扑倒在沙发上哭了。
克南妈跑过来问:“南南,你怎啦?”
克南:“亚萍写信……和我……断关系了……”
克南妈震惊地问:“为什么?”
克南倒在沙发上没有说话。
克南妈拣起信,看完后问克南:“那个高加林是哪里的?”
克南仍没说话。冬天来了。尖利的寒风扫荡过荒凉的黄土高原……
飞舞的雪花……白皑皑的山野……白天,简易公路上。雪花飞飘。巧珍头上包着红头
巾,骑着自行车在风雪中急驰。车后架上夹着卷成一卷的狗皮褥子。
白天。大马河桥上。加林伏在桥栏杆上,望着风雪迷茫的远方。
他身后传来巧珍的声音:“加林哥!”
加林一惊,回过头,看见巧珍正在撑车子。
巧珍放好车子,兴冲冲走过来,嘴里说着:“你站在这儿干啥哩?”她来到他面前,心
疼地问:“加林哥,你没出什么事吧?我听三星说你捎话让我来一下,还以为你病了,又跑
去问了一回三星,他说你没病……”
巧珍说着,笑着。她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纸片,递给加林说:“加林哥,巧玲已经给我教
会好多字了……你看看我写的字……”加林勉强接过纸片,看见纸片的上半部分歪歪扭扭写
着吃、穿、劳动、大地、我们……下半部分写满了“高加林”的字样。加林把纸片装在口袋
里,脸上笼罩着苦不堪言的阴云。
巧珍天真地问:“怎样?是不是我写得不好?”
加林没言传,把头迈向一边。
加林为难地开口叫一声:“巧珍……”
巧珍:“晤。”加林:“我……想对你说一件事,但很难开口……”
巧珍:“加林哥,你说吧!既然你心里有话,你就给我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加
林:“说出来怕你要哭!”
巧珍一愣,但她还是说:“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