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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妈妈置了车,却没在国外买房子,他们出国以后,原来的单位一直嚷嚷着要把
大院里他家的那套房子收回去。直到大前年爸爸妈妈回国买了这套公寓,他才搬了家,
这套一房一厅的公寓论面积比他们原来的家要小得多,但装修考究,厨房和卫生间非常
宽大,而且二十四小时都有热水供应,这对一个单身汉来说,是蛮合适也蛮舒服的。从
爸爸妈妈买的这套房子看,他们显然是不打算回国来往了。按照他们的计划,肖童在大
学毕业后,也要出国留学,所以没有必要在北京留个永久的家。
他泡够了,又仔仔细细把头和身子洗干净,把挂在卫生间门背后的浴衣穿在身上,
对着镜子看自己,那一双眼睛依然明亮,和以前并无半点不同。他很想知道给他捐出角
膜的那个人究竟是什么长相。还有他的没有结成婚的未婚妻,那位在病房里陪了他好几
个晚上的女警察,究竟是个什么长相。
走出浴室,他看见文燕坐在他的床上,已经把床头的灯调得很暗,他说:
“你还不赶快回家。”
文燕不高兴地看着他:“你看这都几点了,你还让我回家。”
他低头看看床头柜上的闹表,已经十点多了,他问:“那怎么睡呀?”
文燕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知道她希望两个人一起睡,但他偏不这样说。
“怎么睡呀?”他依然这样问。
文燕嗫嚅着,小声说:“那,那,我到客厅沙发上睡吧。”
肖童当然得说:“我去睡沙发吧。”他从床上抱起一条被子就要往客厅走,文燕扑
上来拉住了他。
“不,不,我去睡沙发,你刚出院,得休息好,反正我在家也睡沙发。”
他松了手,任文燕把被子夺走,扔在客厅的沙发上,又看着她进屋替他把床铺好,
他在床上坐下来,看一眼文燕,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
“是不是觉得我欺负你了?”
文燕不看他,跪在床边叠他脱下来的衣服,脸上挂出一丝委屈和无奈,说:“你就
是欺负我,我也没办法。”
肖童沉默了一会儿,不去接她的话,只冲她笑了一下,算是一,种亲热的表示,他
说:“去睡吧。”
文燕没和他道晚安,出去了。肖童坐在床边没动。他听着客厅里沙发上文燕翻身的
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客厅里的灯熄了。他站起来,想把卧室和客厅之间的门关上,但
文燕在黑暗中说:
“别关门,行吗?”
“怎么啦?”
“没怎么,门开着,就还是一间大屋子,我不想一个人睡。”
肖童于是没有关门,他先关了卧室的灯,然后摸黑脱掉浴衣,躺进被子。黑暗中他
依然可以把一切看得清楚,连屋顶石膏线上的花纹,都能看得清晰无误,这使他感到兴
奋,他想,文燕在医院里守了他这么多天,他似乎不该刚睁眼就冷淡她,他不知道自己
该不该就这样和她耗下去,这样下去也许文燕是能够坚持的,只是他自己越来越感到无
味。文燕从一开始与他相识就是主动的,大概正是由于她大主动了,他才没了兴趣。
他第一次见到文燕是在两年半以前,他那时刚刚接到了燕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身
心正享受着入学前最后的轻松。每天黄昏他都聚集了一群比他小的孩子在他家不远的空
地上踢球。他似乎是很无意地看到场边,那一排粗大的槐树下,总是站着一个文静的姑
娘,长时间地看他们你争我抢地践踏着这块草坪。那姑娘持续站了几大之后他开始留意
了,故意把球踢到她的脚下然后跑过去捡球。她给他的第一个印象,是她不像个学生而
像个职业女性。因为她敢于落落大方地主动开口:“嘿,你踢得不错。”他那时脸上还
有些腼腆,心里骤然对这姑娘有了好感。第二次球是自己滚过去的,肖童去捡球时故意
正面地看了她一眼,她马上对他说,“你是体校出来的吧?”
他搞不清她这是故意吹捧还是真这么认为,因为他那时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短
裤,身材不壮,却很有形,皮肤紧绷而发亮,这是一个容易让异性注视的身体,是一个
显然经常锻炼的身体。只是他那时和异性说话还有些缺乏锻炼,他不很自然地反问道:
“你就住在这边吧?我老看见你。”
姑娘手指着不远的一座普通的居民楼,“我就住在那儿,你住哪个楼?”
“就住这个楼。”
姑娘大惊小怪地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住这种楼的人是不会在这种野场子里踢马
路足球呢。”
他还没来得及品味出这惊讶中的成份是讥讽还是羡慕,场上的球友已经发出一片嘲
弄的喊声:“干吗哪!腿肚子转筋了吧!”
他把球抛还给他们,说:“累了,歇会儿。”
姑娘似乎为了解脱他受到同伴奚落的尴尬,马上找了一个话题:“你上学呢,还是
工作呢?”
这个问题对一个正沉浸在金榜题名喜悦的未来的大学生来说是再愉快不过了,但他
故意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上学呢,燕京大学。”
“是吗?”姑娘的神情立即肃然起敬了,“真看不出,你球踢得这么棒,还是名牌
大学的学生。”
这种夸奖对于他那时的心情非常讨好,他和她的距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他问:
“你呢,上学呢还是工作呢?”
“我工作了,在一个公司干文秘。”
“噢,也不错。看得出来挺有训练的。”
“是吗,我在公关专科学校学过。”
“是吗,那你算是公关小姐喽。”
“那可谈不上。”
和许多按照异性相吸的原理相识的少男少女一样,几句话他们就变成朋友了。没用
多久姑娘便成了他家的常客。又没用多久,还是姑娘主动,他们就在他乱摊着杂物和衣
服的床上,在白天炫目的阳光下做爱,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性的经历,在恐惧和慌乱
中,快感来得汹涌而短暂。紧接着,和许多男人对女人的规律一样,他在连续数次和文
燕做爱之后,便觉得她的一切都寡然无味了。
学校开学后,他就开始回避文燕,大学里无处不在的学术气氛和随处可见的饱学之
士,使他觉得自己应该过一种很正派的生活,至少不该这么早这么轻率地就交上个女朋
友。但是他没想到文燕却绝不是那种很轻易就能甩得掉的女人。她爱肖童似乎爱得很轻
率,轻率得有些新潮,但爱上之后竟能像个老式妇女那样忍辱负重,忠贞不二。无论肖
童对她怎么爱答不理或者任性使气,她都愿意像影子一样呆在他的身边。
是的,论相貌。论学历、论家庭条件,她都远远不如肖童。她甚至比肖童还大了两
岁。但这都不是她让着他的原因,她让着他只是因为爱他。
两年多的时间就这么过来了,他并不把文燕放在心上,但生活上却又依赖她的照顾,
文燕克服了短暂的心理失衡,逐渐习惯于此。而他,也同样在一段良心不安之后,心安
理得起来。有很多个两人独处的夜晚,他们都是这样各睡各的,肖童再也没有主动碰过
她。而她依然无怨无悔地留在他的身边,如同一场单相的精神恋爱。
天亮了,肖童起床穿好衣服,洗了脸,然后去厨房煎鸡蛋。文燕睡眼惺忪地从沙发
上爬起来跑到厨房里一直问他为什么这么早起是不是饿醒了,一边接过煎锅替他煎蛋。
肖童从冰箱里取出冻果汁。走到客厅里,对着嘴喝,然后又冲着厨房说道:
“我今天上学去。”
“什么?”文燕从厨房里探出身来,“你刚出院,得多休息几天,你干吗这么着
急?”
肖童没多解释,他是不想一整天地和文燕泡在一起,他觉得那样还不如上学去。
见肖童不再说话。文燕便习惯地不再多问。她把煎好的鸡蛋摆在餐桌上,两人一起
吃了,她又回到厨房里去收拾,她看着他穿好鞋,背好背包,站在那里等她,那意思很
明白,他不想她留在这里。“你也该去上班了,”他说,“别让你们公司炒了你。”
文燕说道:“我请了半个月假,还没到呢。”
她这样说着,但还是擦干手,穿起外衣和皮鞋,两人并肩出了门。
肖童的自行车放在楼道里,很久没骑已经落了不少尘土。那是一辆很讲究的名牌山
地车,肖童蹲在那里擦车,文燕站在边上看着。看他擦完了,她说:
“要不然你把门钥匙给我,我今天下了班早点来给你把饭做上,好吗?”
肖童说:“不用了,我今天也许不回来,就住学校了。我得抓紧时间把课补上。”
文燕沉默了一阵,只说了句:“那你注意别累着眼睛。”便再没有说什么。分手时
两人甚至没说一句告别的话。他们经常如此。
肖童骑车到学校时,第一节课刚刚下课。同学们见他来了不免围着问长问短。有的
同学去医院看他时见过文燕,当然要问个底细:“那是谁呀,是你女朋友吗?”“什么,
你有女朋友了吗?什么时候找的?是哪儿的?没听你说过呀。”那些家伙当着女生的面
总爱故意把这些话说得格外响亮,肖童淡淡一笑,说那是我表姐你们瞎说什么。
上午是外语课,他没有听,先到自己的宿舍去看了看。他那张床这些天不知被多少
借宿者睡过,已经肮脏不堪。他捏着鼻子把被子和床单卷起来,准备拿到学生服务部去
拆洗,心想看来今天晚上还是得回家睡了。
他抱着被子往学生服务部走,路上恰巧碰上了辅导员卢林东。卢林东说,你怎么也
不多休息几天,干吗这么急着来,肖童说:“在家闲着没事,这些天没上学挺想学校
的。”卢林东把自行车支起来,说:“正好,我也有个重要事要找你,校党委要组织一
次全校的演讲比赛,庆祝七一。我们几位系里的领导商量了一下,咱们系准备让你去。”
肖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