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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的。”
肖童嗫嚅着不敢往下说了。庆春突然神色认真地问:“你不是又吸上了吧?”
肖童拨浪鼓似地摇头,“没有没有!”
庆春笑着吐口气:“你可别吓我。”
肖童来时兴冲冲的情绪,此时荡然无存。直到离开了庆春的家,他才觉出背上的衣
服,已被汗水湿透。他本想把这次在帝都夜总会被迫吸毒的过程和庆春解释清楚,但和
庆春之间这两句对话把他的胆子弄破了。他想庆春即便是能够理解他,但要是知道他的
瘾又上来了,也不会爱他了。吸毒上瘾的人不难得到一些理解和同情,但有谁会爱呢!
他失魂落魄地坐了一段地铁,又换了一站公共汽车,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才发觉腹
中空荡荡的。晚上他在燕京美食城几乎没顾上吃什么,可又并不觉得多么饿。他脑子里
翻来覆去只折腾着一个念头,那就是趁这案子没结束他还一个人独自在家的机会,尽快
把欧阳兰兰和老袁这次逼出来的毒瘾戒了,在回到庆春家之前,把戒毒的成果恢复到原
来的水平。
他深知这一次戒毒比上一次更难,因为上一次是在戒毒所,而这一次则要自己孤军
苦战。这是对自己意志毅力的一次考验。他不断地警告自己,给自己壮胆鼓劲。一遍一
遍地对将要面临的痛苦做着种种心理准备。他并没有去找吃的东西,怀着恐惧的心情坐
立不安地等待着毒瘾的来临。为了避免在执行任务时毒瘾发作,他在傍晚去燕京美食城
前,已经吸了一支,距此已过去了六七个小时,他躺在床上,心里不停地下定决心不停
地发誓:傍晚的那支就是最后的一支,绝不再吸,绝不再吸!凌晨一点他开始明显地头
晕,耳朵里嗡嗡一片,像要失聪,眼泪不停地流淌出来,鼻子里灌满了清鼻涕。浑身一
阵一阵地发紧发冷,四肢的皮肤上像有无数小虫子来回爬行,奇痒不止。而骨头里又发
出一种弄不清源头的疼痛。他拼尽全力熬着,呻吟中呼唤着庆春的名字。他在床上辗转
反侧整整一夜,天明时才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他睡得并不踏实,睡得断断续续模棱两
可。迷迷糊糊地,他飘飘然又到了樱桃别墅,天上阴雨绵绵,他听到欧阳兰兰雨中凄惨
的哭声,这哭声使他骤然发觉樱桃别墅已变成了一个志怪电影中的废墟,里面风声汨汨,
蛇行狐奔。欧阳兰兰和她的枯瘦的父亲,还有大腹便便的老黄,油头粉面的老袁,青面
獠牙的建军,游魂一样鱼贯而来。荒屋残垣,冷雨青烟,空谷足音,遥远处响着野寺钟
磬。那苍凉的钟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以致后来震耳欲聋。他醒来才知道那是楼下不
知道谁的汽车防盗器出了故障,报警的怪叫声响个没完。他爬起来,在镜子里看自己,
也许他是刚刚走出那个凄厉的鬼梦,他在镜中看到的,竟是一张人鬼不分的枯槁的脸!
BP机这时响了,把他拉回到现实的人间。是庆春呼的,让他回电。他这时不但不能
兴奋起来,而且举步维艰。意识的清醒对他来说又是一个地狱之行的重始。他又全身难
过得不知所措,满脑子只是越来越有力地响着一个声音,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吸一支
吧,吸一支吧,吸一支吧……”当他终于决定再吸一支的那个瞬间,脑子里还苟延残喘
的一点点挣扎抵抗的意识顷刻瓦解。他跌跌撞撞地冲向柜子,拉开抽屉,取出欧阳兰兰
给他的那个金色的盒子,一刻不容迟缓地取出一支烟,哆哆嗦嗦地点上火,迫不及待地
把一大口烟气深深地吸进心底。他闭上眼,连自己都能感觉出眼皮止不住地抖动。他大
口地抽着烟,每一口都把烟闷在肚子里。海洛因的滋味迅速地在身体的每个细胞里渗透,
扩散。他没用几口就抽完了这支烟,他躺在床上,身上开始舒服起来。可当他一恢复了
常态,就又一次地懊悔不堪,又一次发誓这是最后一支,绝不再吸,绝不再吸!
庆春在电话里约他今天回家吃晚饭,庆春热情的声音让他悲喜交集,他心情发苦地
问:“怎么想起让我去吃晚饭?”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去进入他梦想的幸福了。
庆春说:“今天是个节日。”
“什么节日?”
“你这个大学生,连这个都不知道,现在很时髦的一个节。”
“啊,我知道,是圣诞节。”
“来吗,晚上?”
肖童不知该用什么样的回答来躲避自己矛盾的心情,他胡乱地说道:“你爸爸那么
正统,让你过这个洋节吗?”
“你来的时候别说是这个节。今天正好是我爸爸和我妈妈的结婚纪念日。我每年都
给他过的。你就说是我告诉你的。”
“那我不能给你送圣诞卡了吗?”
“不用了,现在那些卡也都很贵。再说你要送还得送我爸爸一份。他也不讲究这个。
咱们俩也没必要搞这些繁文缛节。”
肖童说:“这怎么是繁文缛节,给自己喜欢的人送张卡,写几句祝愿的话,这是很
浪漫的事。”
庆春笑道:“行,你的浪漫我心领了。你要没事的话,可以早点去,帮我爸爸准备
准备。另外,你还是得注意有没有人跟踪你。”
肖童这时的心情才慢慢安定下来,脸上也晴朗了一些。尽管庆春轻视浪漫,只是很
实际地让他早点去帮忙“准备准备”酒莱之类,但这又给他一种共同居家过日子似的温
馨。去除了繁文缛节,倒也显得亲密无间,因此他很高兴地答应着:
“好!”
下午,他早早地打扮好,准备去庆春家。出门前,犹豫再三,为了防瘾,还是吸了
半支烟垫底。他在头脑完全清醒时吸这烟,心里就充满矛盾,自责和罪恶感。但他还是
吸了,刚刚吸完,就听见房门有节奏地被人敲了几下,他匆忙将剩下的半支放回小金盒
装回抽屉。打开门,门外无人。地上放着一束红色的玫瑰。那束玫瑰上别致地扎着一条
丝带,丝带的扣结是一只花纸叠就的燕子。花的下面有一只装在信封里的圣诞卡。
他知道这是文燕,他似乎也依稀听见了一个纤细的脚步悄悄下楼的声音。他打开圣
诞卡,卡设计得很简单,只画着一棵圣诞树和两只童话里的铃铛。树和铃铛之间,手写
着一行字:
“哭泣的圣诞,与你同在。”
他看了半天,似懂非懂。回到屋里,行色匆匆,竟找不到一个瓶子把花插上。
为了防备万一回来太晚,他又在金盒子里拿了一支烟带在身上,才离开了家。他先
坐了一段公共汽车,下车后去了商店,买了一只专门给小动物喂奶的袖珍型的小奶瓶,
然后换乘地铁。一路上左顾右盼,直到确信无人尾随,才直奔庆春家去了。
庆春还没有下班。她父亲大概早知道了他要来,所以见到他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奇
和热情。他让肖童进了屋,问他现在身体怎么样,药是不是还在吃。肖童说身体没事,
药还在吃。他把奶瓶交给庆春的父亲,然后就蹲在纸箱子边上玩猫。他说几天不见这小
东西就长大了。
庆春的父亲坐在床上,看着他嗲声嗲气哄孩子一样逗着小黑玩儿。问道:“肖童啊,
伯伯不在你身边这些天,没人管着你了,你有没有动过那个念头啊?”
肖童回过头来,心里有点慌张,便用明知故问来掩饰:“什么呀?”
父亲看着他,没说话,那意思是不言自明的,肖童结结巴巴地说:
“没有,没有。”
父亲点点头,“啊,那就好。”
肖童转过头来继续逗猫,但心情顿时黯淡下来。庆春父亲的问话和表情在两人之间
投下一道有形无形的阴影。肖童和他几天不见,一时不知这份隔膜和生分从何而来。
父亲又说:“听说你原来有个女朋友,还来往吗?”
肖童说:“伯伯我原来没有女朋友,以前有个邻居家的女孩对我不错,不过现在也
没来往了。”
他说完才回头看了父亲一眼,父亲的眼神说不清是怀疑还是麻木,一动不动地看着
他。肖童做贼似地把目光回避开。父亲说:“是啊,你现在交女朋友,年龄也小了一点,
更何况你现在还有这个病。这个病要想去根儿不容易,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坚强的毅力,
你必须全力以赴。这个阶段谈恋爱,会分散你的精力的。再说,你这病能不能彻底去根
儿,你究竟有多大决心和毅力,也还不好说。你这病没治好之前,就找女朋友,对人家
女方也不负责任啊。万一你好不了啦,那不也是害了人家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肖童低着头,心乱如麻地听着,嘴里含含糊糊地附和着:
“是,是。”好在庆春的父亲站起来,说了句:“咱们做饭吧。”他才如释重负。
在帮庆春父亲做饭时,肖童竭力表现得既听话又勤快,但没有了以往的活跃;也不
敢放开闲聊了,厨房内外因此显得有些枯燥和沉寂。甚至,还有一丝紧张,他们烧了鸡
爪子和五花肉,做了凉菜,包了饺子。饺子用了两种馅,猪肉韭菜的和猪肉茴香的。父
亲说他爱吃茴香的那个味儿,肖童说他也爱吃,父亲说现在的速冻水饺一点味儿都没有
完全不是那种感觉,肖童说没错,饺子还是自家包的好吃。
饺子包完,用干净报纸垫着,摆了一片,父亲对肖童说,大蒜没了你去买点吧,吃
饺子不能没有蒜。肖童麻利地答应着,套上外衣便出门去了。父亲在他身后又喊了一句:
你再带几瓶啤酒来!
他下了楼。天色渐晚,楼群拱立在夕阳残照之下,投出一个个红中带紫的巨大阴影。
而迎着晚霞的一切景物,都显得格外娇嫩。肖童此时的心境,被这娇嫩而斑斓的色彩所
感动,觉得生活毕竟是那么美好,但同时又顾影自怜,无尽的伤感。他想,就因为“只
是近黄昏”,所以夕阳中才自然就有一种挥赶不去的伤感。他过去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
己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