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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蹑脚上了楼。她扒在虚掩的门外,屋里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父亲的声音在问:“样货给了他们多少?”
老袁答道:“给了一克。按您交待的,含量是百分之七十五。”
接下来是父亲的助理老黄的声音:“如果他们下次见面不提出异议,怎么办?”
“那就只能不做。”父亲说:“能一次就要一万克的大买家,不可能不把样品检查
清楚。能要这么大的量,我估计也是往海外运,说不定又给我们开辟了一个新的市场。
省得以后总是吊在香港14K这一棵树上,也是好事。但假使他们拿了这种稀释了的货色
不做反应,还要我们照此出货的话,那就肯定出问题了。你们下次接头一定要选一个有
条件下手的地方,而且预先不能让对方知道地点。如果真让我说中了,你们就先下手为
强搞掉他们,然后老袁要离开北京出去躲一躲。”
父亲的声音虽然照旧沙哑,但欧阳兰兰却听得声声入耳,心里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
来。屋里有根长一段时间鸦雀无声。她竭力透过门缝往里看,里面的光线很暗很暗,三
个人面目依稀。她只能从他们熟悉的身形上,辨认出谁是谁。老黄终于打破沉寂,说:
“老板,下次见面如果肖童也在,怎么办?”
“只能一起搞掉。”父亲的口气没有半点犹豫。
老黄说:“兰兰可是迷上他了。”
父亲说:“也未必长得了。不过你们要是干掉肖童,千万别告诉兰兰。”
老黄又说:“会不会,货样不纯的问题被他们忽略了,因为百分之七十五也不算稀
释得过分。”
老袁说:“这就没办法了。咱们也只能先让自己保险了。”
黄万平说:“那倒也是。”
父亲说:“你们可以拖两天再和他们接头,假使他们有这么充分的时间还不认真检
验,只能说明他们对货的成色并不关心。买货的不关心货,那他们关心什么,你们就想
去吧。索性你和他们接头前我们出去避一避,万一发生意外,也免得让他们一锅端了。”
老袁说:“也好,只要您和兰兰安全了,我们会见机行事的。”停了一下,又笑道:
“老黄是担心兰兰的脾气,兰兰要是知道咱们把肖童一起做掉了,非气疯了不可,女孩
子嘛,心里没别的,还不就是儿女情长。”
父亲默不作声。老黄说:“我倒有个主意,如果老板和兰兰要出去避过这段时间,
那就让兰兰拉上肖童。他要不是让雷子收买的,也不会误伤了他。他要是的话,雷子就
不敢对老袁轻举妄动,至少他们会顾忌肖童还在我们手上。等于我们抓了一个人质!”
父亲马上指了一下老黄:“好计。”
这番暗室密谋,直听得欧阳兰兰惊心动魄,继而心乱如麻。难道肖童会是雷子的眼
线吗?欧阳兰兰怎么也不能相信。她屏着气息下楼时,双脚突然发软,一步踏空,整个
儿身子都险些顺着这窄窄的楼梯翻滚下去。
三十六
杜长发开着汽车一离开燕京美食城,李春强便对独自坐在后座的肖童说。“现在我
们和他们联系上了,你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你这一段干得还不错,等将来破了案以后,
我们还会专门表示感谢的。下一阶段的工作基本上你就不用参加了。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我们再找你,啊。”
李春强的这段表扬和感谢,在肖童听来,例行公事的味道太过显著。不过他倒无所
谓,他本来也不是为了几句表扬和感谢才干这事的。说实在的,他现在对这个案子的投
入1843年底至1844年1月。1844年2月发表。编入《马克思,已经完全是发自内心了。如
果说,他起初答应去干这个卧底仅仅是为了讨庆春高兴的话,那么现在,他觉得正是这
份工作让他锻炼得逐渐成熟起来。他的思想感情和生活态度与过去相比,也有了很大不
同。过去不太相信,不太在乎的东西,譬如什么爱国啊,正义啊,责任啊,等等,现在
就不觉得空洞,在心里就挂得很重。
他没想到在美食城会意外地碰到几个旧日的同学。他看到同学真想哭啊。过去的一
切不堪回首。他敏感地察觉到这些同窗旧友显然已队郁文涣那里证实了他和富妞欧阳兰
兰的传闻,因比在他们的眼神中,既有惊奇羡慕,也有冷淡鄙夷。在有的人眼里。他摇
身一变,成了一个出没于高档酒楼豪华饭店的排场阔少。而在另一些人眼里题的提问者,
本体论就应当建立在对这种特殊“在者”的,他又是卖身求荣靠“吃软饭”过日子的
“瘾君子”。那些不屑的眼神令他如芒在背。他真想告诉他们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他
们不会想到他也是在为国家和社会出生入死啊!同学脸上的轻蔑使他甚至觉得这个过去
他一直当个额外负担的卧底任务,现在竟成了唯一能让他找回自尊和心里平衡的一份光
荣了。
于是他在李春强面前就表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积极。他把身子探到坐在前座的李春
强和杜长发之间,自告奋勇地请示:“你不是让我今天把欧阳兰兰约来假装让她帮忙杀
杀价吗,我顺便又托她替我打听一下老袁他们对今天见面的反应,所以她这两天也许还
会找我。我还要不要再和她接触了?”
李春强说:“你不要主动找她了,如果她找你,也用不着回避。她要是说了什么情
况你可以及时告诉我们。另外,这个案子没结束以前,你还是呆在家里。我们不找你你
不要找我们,也不要去找欧队长。还是得防着他们有人跟你。如果他们发现你和警察来
往就麻烦了。好不好!”
肖童喉咙里唔了一声。
他们用车把他送到家,在街口把他放下,再次说了感谢的话,便轰着油门走了。从
李春强和杜长发在路上的对话中肖童知道,他们是直接到“老板”家里汇报去了。
肖童站在街头,看看表,时间似乎还不算太晚。他没有往家走,而是拦住一辆路过
的“面的”,奔欧庆春家来了。
他上了楼先侧耳听了听庆春父亲房门里的动静,里边隐约传来电视机的声音,但愿
老头儿是自己一个人在屋里看电视呢。他轻轻地敲了敲庆春的房门,然后心神不定地等
了半分钟。庆春打开了门,见他站在黑暗里,有些意外,说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他压
着声音说你小声点,让我进去,别让你爸爸听见。
庆春让他进了屋,她已经穿了薄纱一样的宽松的睡衣,像大使般地纯洁和美丽,以
至让肖童觉得非常性感。他的目光有些发呆地在她身上滞留了一阵,不知怎么搞的他突
然想到帝都夜总会里的那些妓女,他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她们总是清7色地要打扮得那么
俗艳,脸上总是涂抹得那么过份,都爱穿那种黑皮短裤,露着多肉的腰腹,一点也不能
激起他的兴趣,有时甚至还让人觉得恶心。他认为庆春身穿警服时的英武,和她现在的
洁白飘逸,才真正会令男人心动。他认为男人心动全是基于某种幻想。
庆春也在看电视,她让他进了客厅,让到沙发上坐下来,问:“干什么这么鬼鬼祟
祟的,你今天不是跟李队长去燕京美食城了吗?”
肖童说是,也在沙发上坐下来,把刚才在美食城与他们见面的情况扼要地叙述一遍。
庆春问:
“是李队长他们送你到这儿来的?”
“啊,不是,是我自己来的。”肖童说:“我怕你惦记这事,所以跑来告诉你。”
“你小心有人跟你,万一有人跟你到这儿,白天找邻居一打听,知道我是警察,这
案子就麻烦啦。”
肖童闷闷不乐,垂着眼皮说:“你就知道关心案子。”
庆春笑了:“也关心你,你要暴露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自己。我可不是吓唬你,
现在贩毒案的特点是枪毒同流。搞贩毒的都是些提着脑袋玩儿命的家伙,可以说他们什
么都敢于。”
肖童说:“我来的时候都注意了。我老远就下了车,自己一路走进来的,绝对没人
跟着。”
庆春说:“小心没大错,知道吗?”
肖童说:“啊。”
两人的目光都投向电视,但似乎都没在用心真看,一时谁也找不出合适的话题。庆
春问:“喝水吗?”
肖童摇摇头,他说:“庆春,咱们俩相处这么久了,有些话你始终没有直接对我说
过。”
庆春转头看他:“说什么?”
“你到底喜欢我吗?”
“你说呢?”
“我早说过你喜欢我,可你自己没说过。”
庆春停了一下,反问:“不喜欢你我把你接到这儿来往?”
这回答肖童基本满意,但仍心有不足,又问:“那,你爱我吗?”
庆春看电视,不回答。
肖童说:“我不该这么问吗?”
庆春歪过头来,还是反问:“这么晚了你来这儿就是想问这个?”
肖童扭捏了一下,说:“我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回答。你爱我
吗?”
可庆春迟迟不答,想了半天,才说:“你想知道吗?那我告诉你:你必须彻底把毒
戒了,彻底!我才会回答你。这是你现在人生中的最重要的任务,在你没有完成这个任
务之前,不该再想别的。想也不现实。”
肖童的脸红了,随即又发白,他怯怯生生地小声说:“我,我不是已经戒了。”
“不,你只是有了个好的开始,还不能说是彻底没有复吸的可能了。这需要时间。”
肖童犹豫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假使,假使,欧阳兰兰他们非逼着我吸,拿这
个来考验我。我为了骗取他们信任,就吸了一点,这,这不能算是复吸吧。当然,我是
说假使。”
庆春笑笑,“你别找这种小儿科的借口了。你可别跟我耍小聪明,别忘了我是干什
么的。”
肖童嗫嚅着不敢往下说了。庆春突然神色认真地问:“你不是又吸上了吧?”
肖童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