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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屠杀就要在时间的隧道上烙上腥红的血印,这是他所始料不及的,就好像是十万年前的事那么遥远。“那新生严肃女性吉洛蒂”的名字对于他或普通百姓都几乎是未知的;即将要采取的可怕行动在那时对于即使执行者来说也恐怕是未曾预见的,更如何会在一个善良人的脑中占有一席之地?
他将遭受拘禁中的屈辱和困难,以及与妻儿残酷分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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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他已料到这种可能性,或者说他已经可以肯定这样的境遇;但除此之外,他显然无所畏惧。 怀着这样充分的心理准备,他来到了拉佛斯监狱那阴森恐怖的庭院。一个面孔浮肿的人打开牢固的边门,德法热把“逃亡贵簇艾弗雷蒙德”交给了他。“见鬼!他们还有多少人!”肿面孔的人叫道。德法热拿了收据,毫不理会他的叫喊,就与其他两个爱国军士一同退离了。“见鬼!我还要说!”狱卒又叫嚷,这回只剩下他和他的妻。“还要有多少!”
狱卒妻也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只是应道:“人要有耐心,亲爱的!”三个看守应着她打的铃声进来,与她的感触起了共鸣,其中一个接着说:“为了对自由的热爱呀;”这话在这地方听起来似乎是个不合适的结论。拉佛斯是个阴森森的监狱,黑暗,肮脏,还有一股令人恶心的臭味。 多怪啊,怎么到了这种管理不善的地方,禁闭中昏睡的恶臭就变得如此严重!
“又是机密,”狱卒看着那书面证件咕哝道,“好像我还不够气的!”
他闷闷不乐地把文件放入卷宗;而查尔斯。 达尔内等待着他情绪好转,是骂了半小时之久:他时而在这坚固的拱形房子里踱来踱去;时而在石凳上休息,但无论是踱着还是歇着都没能使那头儿和他的下属们马上记起他来。“过来!”那头儿终于拿起钥匙说道,“跟我来,亡命者。”
就着监狱昏暗阴森的光线,达尔内由他的新管理人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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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走廊和台阶,许多门在他们身后关又锁上,最后他们走进一间又大又矮的拱形房间,里面塞满了男女犯人,女坐在一张长桌旁看书,写字,编织,缝纫,或刺绣;男犯大多站在她们椅子后面,或在房间里游荡。由于本能地联想到这些囚犯有着可耻的罪行,达尔内从人群中向后退缩着。但长途跋涉已使他产生了极度的幻觉:此行犯人们全体起立以最最温文而雅的礼仪迎接他。这些谦恭儒雅的礼节是如此地被监狱的阴森所笼罩,在这不适宜的肮肮卑劣的氛围中显得如此的怪异,查尔斯。 达尔内就仿佛置身于一群鬼魂中间。 全都是鬼!美丽的鬼,庄严的鬼,优雅的鬼,傲慢的鬼,轻浮的鬼,机智的鬼,年迈的鬼,年老的鬼,全都等待着从这凄寂的死亡之岸放行,全都用死人一般的眼睛望着他。这景象使他目瞪口呆。 狱卒站在他旁边;另外几个在四处走动,好像在正常地履行公务;他们是如此粗卑不堪,与那些悲惨凄凉的母亲们和青春年盛的姑娘们——即那些卖弄风情的幽灵,年轻貌美的幽灵,和教养儒雅的成熟女人的幽灵——成了鲜明对比,以至于幻觉中一切体验过和可能会有的体验都被颠倒到极至。 当然,全都是鬼幻。 当然,那长途跋涉已使他身心受损,他面前才会出现如此恐怖的幻像!
“我以全体共同患难者的名义”
,一位有礼的绅士过来说道,“荣幸地欢迎你来到拉佛斯监狱,向落难来到我们中间的你谨表慰问。愿早日愉快了结!
这话在别处也许不合礼仪,但在此地却不算无礼,请问你的姓名,以及案情?“
查尔斯。 达尔奈振作精神,用尽可能恰当的措词,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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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回答。“但愿”
,绅士说道,眼光跟着穿过房间的狱卒头,“你不是‘机密’那一类的吧?”
“我不懂这名词意味着什么,但我听他们这样说过。”
“啊,真是可怜!
我们十分遗憾!
不过你要勇敢些;当初,我们这些人当中也曾有过‘机密’的,但那只是很短一段时间。“他提高了嗓门,接下去说:”我痛苦地向大家宣布——又一个‘机密’的。“
查尔斯。 达尔内穿过房间到狱卒等着的一道栅门前面的时候,有许多同情的窃窃私语,许多声音——其中女人们温柔婉约的怜惜声尤为显著——给他祝愿和鼓励。 他在栅门前转过身,表示由衷的谢意;栅门在狱卒手下关闭;幽灵们亦从他眼前消失。石阶上面开了一扇小门,有台阶向上延伸。 当他们往上走了四十级台阶后的新囚,狱卒打开一扇低矮的黑门,他们得以进入一间单独的牢房,里面又冷又潮,但光线并不阴暗。“你的,”狱卒说道。“为什么把我单独关押?”
“我怎么知道!”
“我能买笔、墨和纸张吗?”
“这不归我管。 会有人专门负责你,那时你再问他们。 现在,你可以买吃的,别的不行。”
牢房里有一把椅子,一张桌子,和一张草席。 狱卒在离开前环顾这些物品及四面墙壁,这时有念头在达尔内脑中晃过:他恍惚觉得这狱卒面孔及身体浮肿得令人恶心,就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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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里淹泡过而胀满了水一样。 狱卒走后,他又神志恍惚,想到:“现在我被遗弃,犹如死了一般。”想到这里,他低头看着草席,又抬起头厌恶地想着:“在这些爬虫之间,这就是死后尸体所处的最初情形了。”
“五步长四步半宽,五步长四步半宽。”
囚犯在牢房里踱步,量着它的大小,城市的喧闹声像被蒙住的闷鼓一样响着,其间夹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吆喝:“做鞋,做鞋,做鞋。”囚犯接着数步子,且步伐更快,企图把自己的思绪从重复的吆喝声中引开。“牢门关闭,鬼魂不见了。 其中一位女子身着黑衣,倚靠窗台,金色的头发上闪着光,她看上去像……哦,上帝啊,让我们再次骑上马儿向前进,穿过灯火通明的村庄,全都是清醒的人们!……做鞋,做鞋,做鞋……五步长四步半宽。”
他脑海深处这些支离破碎的念头在翻滚着,他的步子越走越快,他顽固地数了又数;城市的喧嚣变了形——仍然像闷鼓声,但却夹带着他所熟悉的呜咽,这悲泣高过了喧嚣的声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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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磨 石
德尔森银行地处巴黎的圣吉曼区,是一座大宅子的翼房,前面有庭院,一面高墙和一扇牢固的大门把它与街道隔绝。这宅子本属于一位大贵族,向居此宅,直到后来他穿着自己厨子的衣服逃离大乱,越过边界。 此时这贵簇像是逃避猎人追踪的猎物,虽转生为厨子,但骨子里却仍然是原来的老爷,那位需用一个厨子外加三员壮汉为其调制巧克力茶的老爷。老爷逃走了,他的三员壮汉为了开脱自己曾领受过丰厚薪俸的罪过都决意要割断老爷的喉管来祭奉不可分割的自由、平等、博爱、否则毋宁死的黎明的共和国,老爷的宅子先是被查封,后是被没收。世事快速变迁,法令接二连三,事态急转直下,到了秋九月的第三晚,爱国执法者们就占据了老爷的宅子,挂起了三色旗,还在这庄严堂皇的寓所里喝起了白兰地。要是将巴黎德尔森银行的营业场所放在伦敦,早会被弄得乱七储八糟,宣告破产的。 因为,让庄重有责任感令人尊敬的英国绅士面对银行庭院里枯萎的黄杨木、甚至墙上的丘比特,他们会怎么说呢?然而这些东西确实存在着。 特尔森银行的人已经刷掉了墙上的丘比特,但天花板上的丘比特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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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看得见,身披最轻快的摩纱,从早到晚盯着钱(他常常是这样瞄准着什么)。
这样不端的银行要在伦敦的龙巴街免不了会破产,象爱神后面有个暗室,或墙上面梳妆镜,或是年轻不经事的职员受不住诱惑到公共场所跳场舞,都会引来同样的下场。 然而,法国德尔森银行的人却能与此相安无事,而且,只要天下太平,没有谁会对此大惊小怪,而来银行争相提款的。哪笔款子会从德尔森取出,哪笔款子会继续放在那里,或不知去向或被遗忘;无数金银财宝会在德尔森的银库里渐渐失去光泽,而它们的主人却在监狱中慢慢腐朽直至某年某月某日暴死刑场;德尔森将有多少帐目此世做不平而须待来世了断了;而谁也不会比杰维斯。 洛里先生了解更多了。 他坐在刚点燃的柴火旁,在他忠厚而无畏的脸上有一种比顶灯投射的,或屋里任何东西投射的更深的阴影——恐怖的阴影。他占有银行的几间房屋,他对这宅子的忠诚已使他成为它的一部分,就像是牢固的常春藤的根。 尽管,爱国军对宅子主楼的占据给银行带来一种安全感,可是这位心地诚实的老绅士却从不以为然。 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尽自己的本分。在庭院另一头的廊柱下,是一片宽阔的停车场——老爷的一些车马依然停在那里。 两根柱子上绑着两个耀眼的大烛台;烛光下,一块大磨石在露天里十分醒目:看上去似匆匆装置而成,好像是仓促中从附近铁匠铺或是什么作坊里搬来的。 洛里先生站起身,朝窗外看着这些无妨的东西,有些怆然,于是又退回火边坐下。他刚才不只打开了玻璃窗,又打开了百叶窗,但现在,他又把它们都关上。 他全身颤栗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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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恐怖。高墙深宅外的街道上传来城市的喧闹,时不时还有隐约的回音,怪诞又神秘,仿佛某种带有恐怖性质的的异声正升向天国。“感谢上帝,”洛里先生握紧双手说道,“今晚我的亲人中没有谁在这可怕的城里。 愿上帝怜悯所有身处危险的人们!”
不一会儿,门铃响了,他想,“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