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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太监
作者:乱鸦
盛开的红胎记(必看)
泰安四年,大梁国第一贤后薨,泰安帝大恸。
除夕夜,梁国皇宫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火,将大半个皇宫烧成残垣断壁,皇后遗体随着景仁宫的坍塌一道化为了灰烬,泰安帝以皇后衣冠葬入皇陵,追封孝仁皇后。
寒风刺骨,大雪骤降,山头早已银装素裹,枯枝上结着冰碴子,摇摇欲坠,发出咔咔的碎裂声。
“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睡觉呢?”
“你不回家吗?”
“躺在这不冷吗”
稚嫩的童音锲而不舍地响起,一只脏兮兮的小手被冻得通红,还开了裂,这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那张苍白的面庞,这张脸生得真的很好看啊,长长的睫毛被雪染白了,苍白的薄唇紧紧抿着,表情死寂,嘴里有痛苦的哼声,好像在说着:“母后……母后……娘亲……”
怎么会有人躺在雪地里呢,好冷啊。
这只小手的主人忍不住去摸那双颤动的睫毛,哗!紧闭的睫毛忽然向上扇起,一双戒备而又桀骜的星眸霎时睁开,绷出了厉色:“大胆,竟敢碰本……”
冰凉的指节一下子扣住了这双小手,没有让它成功碰到他的眼睫。
小手的主人被吓坏了,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竟然吓得连哭也不会,真胆小。
少年微怔,眼底的厉色很快变成了一阵茫然,那茫然的墨眸低下,有细细的光微颤,然后是黯然失色……
他似乎忽然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漂亮的脸蛋上闪过一丝落寞,怔忡地松开了被自己紧紧扣住停在半空中的脏手,一声不吭。
“你是不是……饿了?”一张灰头土脸的脑袋凑了过来,小丫头长得圆鼓鼓的,看起来不过五六岁,这孩子长得真是丑陋啊,圆圆的脸上有大半张脸都被像打翻了的胭脂一样的东西覆盖着,可唯独那样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有些害怕他,又有些好奇。
他自小养尊处优,就是侍奉自己的奴才侍女也都各个水灵聪敏,他从未见过生得这么丑的小孩。
“还是大哥哥你想娘亲了?娘亲虽然很凶,可是如果小花找不到娘亲了,也会哭的。大哥哥,你是不是很冷?小花给你抱抱,抱抱就不冷了,不要怕,大哥哥的娘亲很快就会找到你了……”
那双眼睛一闪一闪的,好像会说话。
如此丑丫头,却有如此透彻明亮的眼睛,可那些如此美丽的皮囊之下,尽是丑恶污浊的人心。
少年墨眸微怔,直到那小小的身子挨了过来,少年才垂下眼帘,板着脸别过头去,语气冷硬:“你走开。”
女娃娃被喝得吓了一跳,咬了咬牙,吸鼻子,那表情委屈得很,偏生呆板得连哭都不会哭。
少年许久没有再听到声音,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自己俊秀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就在此时,身旁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地朝自己蹭过来,一点,一点,慢慢地挨近,可又不敢挨得太近,只一寸寸地挪,直到凑到了离他最近,又不会碰到他的地方……
少年抿了抿唇,桀骜又冷厉的面容,有些复杂,良久,他终于动了动唇,声音沙哑,却很好听,也轻了些:“你为什么不走。”
“小花陪你,抱抱就不冷了,一会娘就会找到小花,找到大哥哥……”女娃娃打了个哆嗦,竟然傻乎乎地挨着他躺在了冰凉彻骨的雪地上:“小花不会走的,大哥哥不要害怕……”
她以为他一个人会害怕,所以傻乎乎地跟着他一起挨冻,可又害怕他像刚才一样生气吼她,而不敢真的靠得太近。
少年眼神闪烁,看着那张凑得极近的小脸,竟觉得这张被大红胎记覆盖的小脸也不是真的那么丑……他声音低哑,不再那么凌厉带刺,倒像只受了伤的桀骜的小狼,似喃喃自语:“他们都想要我死,我身边的人也都一个个走了,被害死的……”
“不走,不走,小花不走,一定不走……”小小的身子凑了过来,声音模模糊糊的,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挨了过来,困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那红胎记,像寒雪里乍然出现的一簇梅红,他的眼睛忽然一柔,他没有说,其实很好看的……
身上的血迹早已凝结,少年面色苍白,缓缓闭上了眼,恍惚间好似只是做了一场梦,有人找到了他,惶恐地请罪,恭敬而又焦急地背起了他,可他的眼皮太沉了,沉得睁不开,再醒来时,早已不是荒山野岭,没有皑皑白雪,也没有那只脏兮兮的小手,更没有那一簇盛开的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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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村姑和太监
“老花家,媳妇坏,生个闺女丑八怪!丑八怪,花猫脸,瞎子见了戳掉眼!哈哈哈哈!”
“嚷什么嚷,嚷什么嚷!嘿!这群小兔崽子欠收拾!别跑!有本事给老娘停下!”老花家凶媳妇抱着小儿子从屋里钻出来,自家田地就在屋前,新插的苗子少不得被这些混小孩给糟蹋了!
花锦站在屋前,地里一群吊着鼻涕光着脚的孩子见了她,故意拿着屁股对着她扭了扭,拍手拿顺口溜取笑一通,见老花家凶媳妇举着棍子冲了出来,赶紧哈哈哈一窝蜂地跑掉了。
“你这赔钱货!”
气不打一处来的老花媳妇往女儿脑门上一巴掌挥了下去,花锦被打习惯了,也不觉得疼,憨厚傻笑着喊了声娘。
老花媳妇见了女儿这张脸就又生气又厌烦,干脆看也不看了,把年纪还小的幼子往女儿怀里一塞,凶巴巴地骂了几句才说:“花金,给你弟弟把稀饭喂了,娘去你姥姥家一趟,别瞎跑,回来见你不在,小心你的皮!”
说着,老花媳妇又抱怨了一通家里米缸见空了,死老头去镇上做活也没见着赚到几个子儿,去孩子姥姥家借点米少不得又要被嘲笑,生了一个女儿丑八怪,生了个儿子就会喊肚子饿,边骂骂咧咧边走了。
花锦赶紧接过弟弟元宝,元宝还在流鼻涕,鼻涕擦了花锦一身,见了姐姐,也把刚学会的顺口溜咿咿呀呀地咬着大舌头念了一遍。
花锦好脾气,也没生气,赶紧抱着元宝吃稀饭去了。
花家种了一辈子的田,当初生花锦时家里正巧来了个书生,给取了个好名字,说是前程似锦,才叫了花锦,不过她娘说话带口音,总把她叫成花金,弟弟叫元宝,全名就是花元宝,村里人常笑老花家想钱想疯了,不是金子就是元宝,不过都花光光,难怪要穷一辈子。
花锦这年纪也有十四了,不过因为营养不良,看上去跟十二三岁似的,头发又枯又黄,本来这模样也算水灵,没准还能嫁个好婆家,只可惜脸上有那么大一个胎记,就跟有人把一整盒胭脂扑翻了倒在她脸上似的,左眼在内大半张脸都盖了一块红,没少被人取笑,如今到了十四岁了,家里憨厚的老爹和凶悍的老娘见了她烦,却也没辙,压根没婆家肯要人。
这几年老花媳妇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大,花锦每天都要被打骂几回,早就习惯了。
给元宝喂饭的时候,元宝淘,不肯吃,直接把稀饭给打掉了,花锦没拿稳,直接把碗扑地上了,花锦见那碗蛋花粥洒了一地,心疼得不行,家里也就爹和元宝偶尔能吃上一两个蛋,平日花锦饭量大,多喝一碗稀饭就少不得被老花媳妇劈头盖脸一阵骂赔钱货,花锦一面心疼,一面想着娘回来看到了稀饭洒地上时火冒三丈的模样,不禁吓得脸都白了。
元宝赶紧幸灾乐祸:“娘要打你了打你了打你了!”
“赔钱货啊赔钱货!”
花锦浑身一抖,明明往姥娘家去的老花媳妇竟然突然拐回来了,见了洒了一地的稀饭,顿时火气上来扯着嗓门就把花锦的耳朵一阵狠揪,一旁元宝在那哇哇大哭,说是姐姐不肯给他吃,最后把稀饭给倒了,老花媳妇听了更火大,抡起粗糙的手就要一个耳光煽下去……
“娘!”花锦啊地一声吓得大叫,连忙用手捂着眼睛不敢睁开,谁知那一耳光竟然没有落下,花锦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偷偷地睁开眼睛看,只见老花媳妇突然笑脸,眼睛里有贪婪的金光闪闪,好像真的看到了金子:“花金啊,都说娘俩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以后发达了别忘了你爹娘姥爷舅舅和元宝……”
“婆娘你是穷怕了吧,这样掉脑袋的事也敢掺和!”爹不知何时做活回来了,小声地念叨了一句。
“你闭嘴!”老花媳妇恶狠狠地骂了句,花锦她爹就赶紧闭嘴了,花锦她娘扭过头又立马笑脸了:“别听你爹吓你,进宫那是好差事,赚钱哩!只要你老实点,干活勤快点,跟别人躲得远点,只管来钱,谁会知道你是闺女!你大舅要不是念着咱们亲戚一场,也不会把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咱。花金啊,你听着,千万别给老娘出岔子,要不然……你爹你娘还有你弟弟,还有咱家那头不生崽的猪,全部都得被你害死!”
哗,花锦抖了抖,吓得浑身冷汗地挣扎了起来:“不干不干,娘,我不干,我不要我不要!”
“偷懒!还敢叫胡话!”尖锐的声音钻进花锦的耳朵里,耳朵被人一揪,花锦哗啦一下醒了,冷风一吹,自己就被浑身的冷汗冻得直打颤,睁开眼,黑漆漆冷清清的深宫大院,管事公公正斜着眼,冷嘲热讽:“不干?进了宫的小太监都这么哭闹,也没见着谁哭了闹了胯下那宝贝就能长回去。还当差呢就敢偷懒说梦话,活腻了?”
花锦还有些懵懵的,这才醒了过来,知道自己又做梦了,梦到在家里时娘要把她送到宫里当太监的事。娘说太监是个有钱途的行当,又不真割她命根子,再说了,她也没命根子给人割,有什么划不来的,宫里的事还有大舅给打点好,没人会发现,有什么好怕。
其实老花家的人根本不知道,那大舅哪里是真的好心,他那是怕自己要掉脑袋了,赶紧把老花媳妇连哄带骗将女儿给推火坑里了。